天子掌中宝  第14页

阿瑜觉得很荒唐,愣愣地看着他:“您是说,蕉二奶奶是我娘亲。”
  “可是她没有嫁给过,我的父亲?”
  他道:“可以这么说。”
  阿瑜有些执拗地问道:“既然不曾成亲,为何会生下我?若是她生了我,为何要抛下我和父亲……”
  他垂眸,轻声道:“我只能告诉你,她是自愿生下你的。至于为什么又离开,只能由她亲口告诉你。这首埙曲,是你爹爹谱的,在你出生之前。我把它教给你,亦是对恩师的交代。”
  阿瑜的泪水顺着面颊流下,很快被风干,冰凉地贴在脸上,她却顾不得这些,一直与他相对犹豫很久,才轻轻道:“蔺叔叔……谢谢你。”
  又过了一会儿,阿瑜擦擦面颊上的泪水,露出寻常的样子,笑眯眯道:“我走了,蔺叔叔,下回把抄的书带给您。”
  他说:“嗯。”
  阿瑜走后,赵蔺随手拿起陶埙,合上眼睑,缓缓吹奏起另一则曲子,与上首不同的是,这首更清冷空寂,又仿佛压抑着甚么,不为人知的情愫。


第19章
  阿瑜走出香雪海,才发现之前佩玉和赵总管都没有走进去,而是垂手等在外头。
  佩玉见她出来,面上犹有泪痕的样子,便蹙起眉,当着赵总管的面儿,她不好多询问,只是抽出帕子来,哄着阿瑜,轻柔地为她把泪痕抿去。
  走出重华洲,阿瑜就像个不知事的小孩,由着她牵着手,又扯了扯佩玉的衣角道:“快些罢,我想尽快回屋去。”
  佩玉有些无奈,询问道:“姐儿,不若咱们抄近道罢?现下是白日里,应当无事。”
  阿瑜点点头:“那就依你所言。”
  不成想,当阿瑜再次路过假山,却直愣愣地见到赵苍穿着单薄风流,漫不经心面朝着她们走来。
  阿瑜:“……”
  她其实有些害怕赵苍的,总觉得他是个浪荡子,不算规矩人,故而甚么事体若是惹上了他,大约总没好结果。
  她心情不好,拽了拽佩玉的袖口道:“咱们回身,按老路走。”
  两人转身正准备往回走,后头传来低沉喑哑的声音:“怎么,苏姑娘见我转身就走,不知是为何?”
  阿瑜又走了两步,胸腔中的郁气腾一下被点燃,她转身冷冷道:“看见您,我心里头不爽利。三老爷也不看看,自个儿现下是个甚么样子,我这闺中姐儿瞧了实在不舒服,您难不成还自以为妥当?况且您做的那些事体我虽不说,但也十分瞧不上眼,烦您往后见我只当不认得罢!”
  阿瑜说罢又带着佩玉快步往回走,可赵苍人高腿长,三两步便追上了她,若非佩玉挡着,差些便让他了身。
  赵苍垂头看她,暗沉的眼里有意味不明的情绪涌动:“你瞧不起我?嗯?”
  阿瑜一把推开佩玉拦在她面前的手,她实话实说道:“您在这王府里,与那些女人暗地里勾来搭去的事体可不是我胡乱说的,难不成还能让人夸您洁身自好,值得敬佩么!您也不审视一下自个儿到底甚么样子,又如何敢理直气壮问我这些话?原我不该指责这些的,到底也与您不算相识,只您瞧瞧您今日的行径,难道不觉有欠妥当么?!”
  阿瑜的脸颊在冬日里被寒风吹得冰白,一双杏眼红红的,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就快要留下泪来,苍白的唇瓣轻轻抿着,又有些柔弱倔强。
  赵苍轻轻蹙眉,低声问道:“你,不喜欢我那么做,是么?”
  阿瑜觉得他语气很奇怪,但并想不出到底哪里奇怪,于是也皱起眉道:“我喜不喜欢没有任何意义,您难道不知道自己做的都是甚么事体么?!请您让开罢,我真的很累了,您送的那套扇子,我隔日会让人退还给您的。”
  他仿佛突然没了怒意,退开一步打量她,那眼神就像是一条毒蛇,在她脖颈间缓缓爬行,留下粘腻的汁水,叫人汗毛直立。
  赵苍露出一个奇异的笑:“好,我这就让开。那套扇子……我过些日子再给你找更好的。”
  阿瑜有些无语了:“……”
  不过佩玉赶忙扯扯她的袖口,暗示她莫多话,到底赵苍瞧着不太正常的样子,万一惹出甚么事体来,那便糟糕了。
  阿瑜垂眸道:“您且自重罢。”说罢赶紧快步往原路走。
  只余下赵苍一人,站在路边,寒风把他的袖口吹得鼓起,他衣着单薄到有些萧瑟,可他的眉眼间却有了些许微光,仿佛是坠入深渊的人看见了一点光明,那样疯狂又偏执。
  宝瑜觉得她今日,实在遇上太多让她无法接受的事体了,她已经没法再继续想更多的事体了,于是她选择早早的洗漱完毕,便躺在床上歇息了。
  重华洲,蓬莱院。
  赵总管的话说完了。
  赵蔺冷淡道:“她是怎么回的?”
  赵总管又把话学了一遍。
  赵蔺嗯一声,语气听不出喜怒:“把赵苍叫来。”
  于是,赵苍被从床上叫醒,然后睡眼惺忪皱着眉头,上了重华洲。
  赵苍懒洋洋道:“兄长,找我何事?”
  赵蔺把书随手一放,淡淡道:“赵忠。”
  于是赵总管,在寒冬腊月里,猝不及防泼了尊贵的王府三老爷,一身冷水。
  赵苍还困着,被当头浇了冷水一下没反应过来,接着转眼盯着默默垂头拿着花瓶的赵总管,又看了眼他哥,突然笑了出声。
  赵苍挑眉,语气肯定道:“是因为她罢。”
  赵蔺起身,与他对视,两人视线平行,他眼里尽是冷锐:“只是提醒你,注意言行。”
  赵苍仿佛觉得很好笑似的,笑弯了腰,赵蔺只是漠然看着他,不置一言。
  赵苍笑够了,睁开双眸,语气也变得同样冷漠:“哥,你心悦她,是么?”


第20章
  阿瑜回到屋子里,只觉心神不宁。她不晓得自己该怎么做,是去找梅氏,问清楚事情的缘由,还是不置一词,把所有事体皆尘封起来。
  她缓缓起身,扶着桌沿闭上眼,心境无法平缓。
  阿瑜从来没有怨恨过自己的娘亲,小时候她也曾难过,为什么自己没有娘,可每逢爹爹谈论起娘亲,他总是怀念而淡静的,从不曾露出一分一毫的怨怼。
  故而她亦无法埋怨她。
  只是娘亲在她眼里,永远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背影,等到她稍稍长大一些了,也没那么重要了。可突然有一天,娘亲的身影变得清晰的可怕,以至于她难以接受,为什么那样的女人会是她的母亲?
  她的母亲应当是温柔美丽,富有诗怀的女人,配的上她爹,也当得起她全心的仰慕与向往。
  可梅氏不是这样的人。
  阿瑜随意地歪在榻上,单手托腮,杏眼亮晶晶的:“没事啦,我这几日可精神呢。”
  可是此事一出,二房老太太便以此为由头,把梅氏留在了王府里头,赵蕉即便心里不舍得,可也莫可奈何。
  到底梅氏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他身为丈夫难辞其咎,若是一意孤行,最后倒霉的还不是自家人?
  于是赵蕉一走,梅氏就给二房老太太邹氏彻底禁了足,留在院子里吃斋礼佛,听闻每日连油水都难进,对外只说是病了,故而吃得十分清淡,不敢轻易沾荤腥。
  阿瑜听她几声“母亲”,心里头便有些难言起来,嗯一声道:“咱们光说了这么些话,倒是忘了请你尝吃食啦。这个是我使小厨房做的猪里肉圆子,乃是我自个儿想出来的方子,姐姐且尝尝。”
  可是等到第二日,阿瑜就彻底没了那份斗志。昨儿个咬咬牙,抬脚便能气势汹汹往二房院里头去了,有甚么是不能说的呀?她又没做错甚么不是?
  然而今天一醒来,她就没了昨儿个那份勇猛。不管梅氏是什么样的,她都不想戳破了,不是不想,却是不敢。她不知道梅氏面对事实,又会如何反应,又是否会做出令她无比失望的举动呢?
  不过阿瑜还是决定要去瞧一瞧梅氏,尽管她不准备把事体的真相告诉她,但是这并不代表她不想见一见梅氏,旁敲侧击地问问从前的事体。
  佩玉边给她篦头发,便温和道:“姐儿,现下蕉二奶奶病了,恐怕二房的也不会放您进去瞧她,不若等她大安了,您再去瞧她也不迟。”
  阿瑜却合眼,轻轻道:“不,我必须今日去,不然我这心里总也难安。”
  佩玉篦好了头发,开始给她细细绾起来,叹息一声道:“姐儿说得是,是奴婢疏忽了,您不若去见一见二房老太太,想必她会同意您进去的。”
  阿瑜道:“也只好如此了。”
  于是阿瑜便去了二房老太太邹氏的永福榭,其实她来王府两年,还真的没怎么来过这地儿。
  一则是老王妃与二房老太太的关系非常不明朗,好的时候跟亲姐妹似的,不好了数月都懒得来往,话也不说一句。二来,每当邹氏一斜眼,杯子放下稍重了,便有小辈胆战心惊的,阿瑜虽不是王府家眷,也有些怵她。
  不过很明显,今日还有别人跟着她一道发憷。
  邹氏有些不悦地皱眉道:“怎地倒个茶也这般不像。回去,再倒一遍。”
  阿瑜心道这老太太果真刻薄啊,然而面上还是附和道:“是啊,这远近闻名的闺秀非是人人能当得的,咱们不求盛名,但求无愧于长辈的养育便是。”
  邹氏赞道:“是这个理儿。”
  邹氏又扭了头,严厉道:“跟你说了多少遍,人要站直,腰背要挺,脖颈不能弯,手臂要自然,你再这幅颓丧样子亦没人会心疼你。”
  赵蕉当年执意要娶梅氏进门的事体,邹氏可全没忘记,这下火更大了,哼一声道:“还不是给她那对不成器的爹娘惯得!得亏这孩子年纪不大,还好教化,不然就这样嫁出去,还不若套身缁衣陪了佛祖去!”
  阿瑜只作没瞧见,吃了两口茶,又随意聊了几句家常,便起身对邹氏一礼,声线清甜道:“二老太太,小女有个不情之请。”
  邹氏吹吹茶水,抬眼干脆道:“说罢。”
  阿瑜微笑道:“我想去见见蕉二奶奶,听闻她病了,旁人都不能入院的,但我这几日一直有些记挂,您瞧能否……”
  邹氏皱着眉,似乎在思虑,却还是点头道:“叫珍珠带你去罢,你蕉二奶奶这是心病犯了,身子倒是没甚么大问题。”
  阿瑜点点头道:“我省得的,您且放心。”


第21章
  梅氏和赵蕉所住的院落,离二老太太邹氏的永福榭很近,阿瑜不过步行数十步,便见着了院落的大门。
  她曾听闻过一些传言,说是二老太太和二老太爷赵选阳之间有些陈年龃龉,大约不过是二老太爷有个十分喜欢的妾室,乃是他的远房表妹,长得一副娇柔婉媚的样子,比起端庄冷硬的邹氏手腕还要翻上一番。
  只那妾不能生育,故而在赵蒲出生之后,二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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