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情说案之与子偕刑  第83页

氏留难你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以后她不敢再那样。至于私章,你当时其实可以将它交给鹏哥儿的!”

程贵说这话很明显,他是知道程安玖这鬼丫头的小心思的,目的就是要让他自己跑这一趟,顺便跟自己告告柳氏的黑状。

程安玖就是端着这样的目的,所以被程贵拆穿了也不见窘迫,笑着道:“那可不行,我可还记得上次程老爷你说过,这私章你从未经他人之手,我何其荣幸能得你信任保管了几日,还回去自然也是你亲自拿到手较好。”

程贵冷哼一声,屁股在木凳子上挪了挪,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一面解释道:“暂时放你这儿也没什么不妥,只是明日商会上需要用到印章,我这才赶过来取!”

“哦!”程安玖想起来了,高宏远早上说过,明日就是北境供粮花落谁家的最后一轮竟选了,如今最具实力的何灿实已死,而程贵又因案子牵连,名誉受损,只有高宏远借着案子造势,在荣成县内博了个好名声,如无意外,这起肥差最后应该会由他夺得。

虽然心里对这样的结果很不爽,但程安玖却无可奈何。

她将腰间的荷包摘下,取出里头装着的私章递给程贵,淡淡道:“那就预祝程老爷你明日最后一轮角逐,旗开得胜!”

程贵盯着她看了片刻,而后垂眸微微一笑,哑声道:“顺其自然!”

经过何灿实的这个案子后,程贵忽然看开了许多,在被周县令拘留审讯的那段时间,他一直在反思自己。

前半辈子他一直在争,在谋划,在算计,不甘输于人后,样样要做到最好,可事实证明,有时候意外的发生,是完全出于他的计算之外的,他也有无力改变任人鱼肉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一切都好没有意思,像玖娘她们这样的,平平淡淡才是真,挺好!

程安玖没有想到程贵会这样说,这与那个高傲的、目空一切的富贾奸商,真是同一个人么?

“行了,不耽误你们用饭了。”程贵叹了口气,从木凳子上起身,抬手轻轻敲了敲背脊,目光再次从文哥儿武哥儿脸上滑过,鬼使神差般的开口:“这俩娃娃皆是可造之才,得好好培养着!”

程安玖笑笑,将俩儿子护在怀里,应道:“这个自然,不劳程老爷你操心了!”

程贵脸上的肌肉有些不自然抽搐着,他还是很介意程安玖对他称呼,不管他和林氏感情如何,他都是素娘玖娘的生身父亲,这种父女间的血缘关系永远不会改变,不是嘴上不承认就能撇清干系。

“你终究不肯叫我一声爹?”程贵声音带着某种让人心生恻隐的沧桑。

或许是他生病的缘故,又亦或者是这一次挫折打击的影响,程安玖感觉程贵好似在不经意间改变了,这与初次见面时眼高于顶意气风发的他判若两人。

程贵此时此刻言语及神态间的卒郁,让程安玖无法说出揶揄嘲讽的话来,她只是神色复杂的看着他,默然不语。

赵妈妈早听到了程安玖声音,她故意躲在厨房里烧菜不出来,也是为了不打搅他们父女俩说话,此刻听程贵如此询问玖娘,赵妈妈才探出了半个脑袋,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他们俩。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闲话

程安玖的沉默,让程贵尴尬之余,也意识到了自己与她父女间所存在的问题。

他并非不清楚症结之所在,以前之所以麻木不仁,是因为不在乎,也是因为父亲的尊严,让他放不下身段,拉不下面子。

程贵知道自己没有责怪女儿的资格,是他对玖娘有所亏欠……

“听说你们后日一早就要启程回去?”程贵脸上露出了讪讪的笑,而后转移了话题。

“是!”程安玖回答。

程贵点点头,吩咐道:“路上小心些!”

“嗯,有秦捕头和容彻与我们同行,不必担心!”程安玖言简意赅的应道。

“那就好!”程贵说完,背着手,迈步从母子三人边上擦身走了出去。

深褐色门扉吱呀关上后,文哥儿仰起一张晶莹瓷白的小脸看着程安玖道:“娘,外公刚刚好似很伤心!”

程安玖还未及开口,武哥儿就摇晃着脑袋插嘴道:“外公才不是伤心,他是生气了,脸像乌云一样。”

“是伤心,我刚刚明明看到外公眼角有湿湿的泪痕。”文哥儿开口辩解,他相信自己的观察。

武哥儿也不甘落后,嘟囔道:“外公是生气,娘不愿意叫他爹,所以他生气了,鼓囊囊的走了。”

眼见着俩儿子要为了程贵是伤心还是生气的问题吵了起来,程安玖紧忙拦住了话头,说道:“不管刚刚外公是伤心也好生气也罢,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娘肚子饿了,你们说怎么办?”

俩小家伙可是聪明得很,立马明白过来------娘不想讨论这个话题。

娘不喜欢的话题,他们争论到底也没有意思,于是兄弟俩齐刷刷的脆声说道:“娘,咱们先吃饭吧!”

“嗯,先填饱肚子再说!”程安玖笑着拉过俩儿子的小手,进屋张罗着摆炕桌去了。

景耀四年,即将踏入腊月的最后两天,辽东府迎来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开始的时候,雪下得既慢且小,落在地上即刻就化成了水珠,后来渐渐大了,雪屑子就像是漫天飘浮的柳絮,幽幽打着转儿落下,很快,屋脊房梁、树梢虬枝上就被盖上了一层薄薄的莹白。

州府衙门的班房内,冯勇和几个不当值的捕快正围着新升起来的火炉取暖,一边扯着话题闲聊。

“……阿玖就快回来了吧?这趟走了都一个多月了!”张桂抬起头来问冯勇。

“是,秦捕头给大人来信了,他们还有阿彻一道回来,约莫明日下午就能到。”冯勇笑着回答。

张桂身边坐着的捕快叫韦一清,他嘿嘿笑着插嘴:“回来正好跟映雪姑娘作伴,省得她一个人总是孤零零,形单影只!”

韦一清口中的映雪姑娘,叫姚映雪,是文师爷一个远房侄女,刚来州府衙门当差半个月。

姚映雪此前也在地方衙门担任捕快,有点拳脚功夫,长相甜美,个性与程安玖也有点相似,只不过到底是偏远地方过来的,与州府衙门里的弟兄们相处也不过半个月时间,还有些放不开。像此时此刻,若是程安玖不当值在班房里休息,肯定是与同僚们围坐在一块儿插科打诨胡天海地的瞎聊,可姚映雪却一个人躲到了旁边的耳房里去了,耳房没有火炉,像个小冰窖似的,也不知道她一个姑娘家的,受不受得住。

“说得是!”冯勇笑着应道:“阿玖以后也多了个说话的人。”

“嘿,阿勇,听说周舟这小子跟六福酒楼柳老板的女儿好似有些……”张桂挤眉弄眼的作出一副暧昧的表情,在场的都是大老爷们,一看就知道张桂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冯勇却不想在背后说自己兄弟的闲话,打着哈哈敷衍道:“你们这是听谁胡扯的,周舟是咱们自己兄弟,开个玩笑无所谓,那柳姑娘可是姑娘家家的,传出去什么风言风语不合适!”

“嗨,不是咱兄弟们在这儿说说么?”张桂一脸不以为然,不过他也算看出来冯勇不愿意多谈周舟的事儿,就转移了话题:“我听人说,柳老板也不算是六福酒楼的大东家,幕后真正的老板,是阿玖她爹程贵呢,柳老板不过是程贵那个外室扶正的程太太的胞弟。”

“啊?这么论起来,阿玖也算是有钱人家的闺女啊!”韦一清惊讶道。

“要是阿玖她娘没跟程贵和离,阿玖就是名正言顺的富家小姐,可现在……”张桂摇了摇头,可惜道:“你们看阿玖过得多辛苦,要是裹金缠银的过日子,你说她一个姑娘家学咱们大老爷们当什么捕快?”

韦一清认同的点点头:“是这个道理!”

“荣成县的案子你们都知道吧?死者还是咱们辽东府人氏呢,这一次阿玖她爹能洗脱嫌疑,说到底还不是秦捕头和容彻他们几个的功劳?要是这次那程贵还对阿玖不闻不问的,那就太没有良心了……”刘清说道。

张桂和韦一清并不关心程贵与程安玖之间的父女关系是否会得以修复,他们关注的重点是容彻怎么会去了荣成县呢?

“云州离荣成县很近?”韦一清从未去过云州,不知道路线行程。

“哪能?”张桂轻笑:“从云州回咱们辽东府,是得从锦州边界过,可荣成县,那是锦州府的中心,从路线上看,那得拐个大弯呢!”

“啊?这么说容彻是专程去的荣成县了?他去做啥子呢,好巧不巧的,还担任了那案子的主检仵作!”韦一清满脸疑惑。

张桂就看了冯勇一眼,刘清也贼贼的但笑不语,他们几个跟容彻和程安玖平素处得不错,能看出来容彻对程安玖的与众不同,韦一清是底层衙役刚提上来的,没有他们几个知道的多。

冯勇淡淡一笑,没有参与他们的谈论,眼看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起身拍了拍手,伸了伸懒腰,开口道:“下衙了,现在天晚得快,到家估计都得掌灯了!”

“勇哥是想嫂子了吧?”张桂调笑道:“老婆孩子热炕头,勇哥你这日子,过得不错……”

“张桂你少拿我打趣。”冯勇含笑瞪了张桂一眼,在弟兄们的起哄下,缓步走出了班房。

正文 第一百三十四章失踪

冯勇走在通往自己家门的村道上,厚底皂靴踩着地上的积雪,发出沙沙的细响,黑色的绒料鞋面沾染了一圈白白的雪屑。

村子里各家各户都开始掌灯,整个坊间被笼在橘黄色的光晕里,间或有几声鸡鸣狗吠和儿啼和风而来,画面感别样的温馨。

冯勇低着头傻笑了下,自打半月前妻子宋玉梅跟他说自己可能怀孕的消息后,冯勇每晚下衙回家的时候,都会想象妻子儿子坐在炕上等着他回来吃饭的画面,想着想着,他就会忍不住傻笑。

张桂说的不错,老婆孩子热炕头,正是他所向往的日子……

冯勇在自家门前跺了跺脚,将靴子上的雪屑抖落,推门进屋。

“我回来了……”他朝里屋喊道。

屋里头静悄悄的,无人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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