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酒趁年华  第508页

会,那么他不介意为大家支招——旧族虽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有后援不用是王八蛋。如果连这样的机会都抓不住,那就算了,还是让他独自为礼法奋斗吧!
  现在看来,米挚还没有放弃治疗,余冼心下大慰。米挚相招,他也痛痛快快地去了,心情与之前参加弱智同类的聚会时的愁云惨淡截然不同。米挚也没有让他失望,见了他,折节相交,也不摆谱说什么”后生可畏”、”尔当用力”的了。直接请余冼与自己对坐,夸赞他”有干才”、”机敏”会等等。余冼见米挚如此上道,态度也好了很多,心情也没那么灰暗了——他一直以为队友太蠢,需要自己孤军奋战,很有一点殉道者的觉悟。陡然发现自己并不孤独,一时面上春暖花开。
  待米挚问计于他的时候,余冼也不含糊:”齐国所依者,并非圣人,而是军功。她自己正在两难境地,若是为男,百愁皆消,不幸为女,与哪一派都有些合不来。兴科举,她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武夫粗鄙,有几个识文解字?以门第论,武人子弟或有机会等高,再不济,还有荫职。若兴科举……我看那些武夫,是不会为李公等说话的。此事于他们无益,齐国强要倒行逆施,只会令他们不满。”
  米挚听的入神,问到:”如此,齐国不足为虑?”
  余冼道:”相公休要动她!这样的公主,她不依靠圣人而有了今日,圣人却是一片慈父心肠的!相公的眼睛,且放到政事堂!放到选材上来。”
  米挚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奈何吏部那个田舍翁委实可恶!政事堂里,一旦公议某事,全部由我做主。”
  余冼道:”事缓则圆。请相公静下心来。只要此事成了,何惧他人哉?!”
  米挚道:”你将事情看得太简单了!单说兴科举之事,他们就都会同意,我是独木难支的!原本老蒋还是有点骨气的,现在也装聋作哑了起来!太尉又休致了,唉……”
  余冼微微一笑:”赵某是最没用的一个人,平日不过应卯而已,怎么就回死盯着古贺了?还查得那么仔细?”
  ”难道他竟然是个深藏不漏的高人?”
  您老还是有点蠢。米挚道:”是我偶然听说,央他去查的。他虽然懒散,却记恨一件事情,最恨昂州出仕的那些人。蒋峦一时俊彦,怎么会发现不了其中的猫腻?蒋氏并不曾似相公想像的那样背离啊。不过趋利避害而已,他们的心里,还是知道善恶的。蒋氏现在,死不起了。”
  米挚心下大定:”你说的是!”有问余冼,接下啦该怎么办。余冼给他出了几个主意:第一、趁着科举还没有推行,赶紧往公务员队伍里多塞人;第二、朝堂上要力争,不要让推行科举的提议通过;第三、多多整理科举晋身的人的黑历史,证明这种取士的方法并不科学;第四,做两手准备,如果还是要科举,就要尽量往礼部里塞人,往太学、国子学里塞自己人,控制教育!这样,即使科举选官,选出来的也是和旧族有同样三观的人。
  米挚大喜!连连称赞余冼是”智囊”,有说要保举他升职。余冼谦虚地笑了,脸上犹有忧色:”我唯愿朝上皆君子,何敢计较个人得失?”
  米挚得了余冼的主意,就开始布置,发了上书活动。果如余冼所料,功臣派里的武将,没一个出来说话的。大周武将的个人文化素质比前朝好一点,也禁止是好那么一点而已,玄衣与昂州老兵普遍经过了扫盲,其他的部队里,依旧是九成九的文盲!高层军官个人素质过硬,一道中层往下,还是文盲居多。高层军官,按照先行的政策,连孙子都有荫职了,也就没觉得有什么迫切改变现状的需要。
  是以米挚和李彦等人争执,一个说:利不十,不变法。何况现在利还没有看到,不到两年的光景就出了这么个蛀虫来?另一个就说:做事不能因噎废食,再说了,你能保证举荐上来的就没有问题么?
  大佬们吵架,还有一点节制,下面的小弟们就没这么多顾忌了:关系到自己以及子孙后代的经世报负,关系到家族的权势荣辱,怎么能够不激动呢?其实李彦、霍亥、丁号等人也各推荐了许多学生来做官,这些学生里难免有一种”旧族祸国殃民,都是傻缺,天下大乱都怪他们”的想法,以为对方太蠢,除了姓氏,旁的都没有,只要放到统一起跑线上,自己一定能完虐对方!这种心态之下的凝聚力,竟能与旧族数百年形成的荣誉感相抗衡。
  都说相骂无好话,哪怕是在朝堂上,骂得急了,开始互相揭短的时候,言语也就粗俗了起来。武官们抱着手,看一群之前嘲笑他们是粗人的是文人骂街。骂着骂着,就演变成了斗殴。旧族子弟最重家族,且以家族为荣。尴尬的是,旧京来的旧族,也就米挚这样退得早的没有黑历史,其他的人家,最黑的无过于”开门揖盗”,凭你是谁,听到死了的父亲、祖父,被人参公鸡说是个不忠的小人,都会坐不住!哪怕你说的是事实,也要neng死你!
  这就打上了!武将们两眼发光,如果不是上面坐着一个皇帝,都要喝彩了。势均力敌,这仗看起来很是过瘾!虽然政事堂里,土鳖占据了优势,在朝臣的群体里,还是旧族的人比较多一点。考试上来的土鳖草根战斗力比较高,旧族出身的官员数量占优,一时间大了个旗鼓相当。
  颜肃之一张俏脸,黑如锅底——他看到战斗已经从后往前波及到九卿那里了,更坑爹的事,那个唐证道也被卷入了战团。唐仪再不靠谱,跟亲伯父也没有仇,唐证道对他还挺够意思的,他不能看着唐证道挨打不是?太子岳父将袖子一卷,手里的牙笏左右开弓。
  颜神佑见状,站了起来:”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他们分开?!殴斗的都记下名字!这是要造反么?!”武将们颇以为憾,眼看着侍卫们一拥而上,将殴斗的官员撕了开来。殿中御史来记名字,整整记了三页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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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议是议不下去了,只好暂时散会,政事堂跟着颜肃之开小会,讨论怎么处理这两页名单。法不责众,有时候就是因为责了之后没人顶替。颜肃之虽然正值壮年,却没有朱重八的劳模精神,天下人才也少,连太学还没有开课,连个预备役都没有。这种情况让颜肃之更生气了:”都说说吧!要怎么罚!”三页纸,近百人,集体降职?中二帝都觉得不妥了。
  李彦道:”不如记档?”
  霍亥很恨地道:”你也被记,我也被记,恰似谁都没记!”
  颜肃之必要罚,颜神佑打了个哈欠:”那就罚俸好了。一人罚一年的俸禄,正好补贴太学贫寒学子。”
  这个主意不错,颜肃之的眉头舒展了一点。又对米挚反对科举之事,产生了深深的厌恶。当面不好说,心里却在想:早晚找个理由让你滚蛋!米挚却一身正气,觉得科举实在是大大地不好,以人品取士通行数百年,也不见有什么不妥之处。纵使以人品取士,如果有出身寒微的人,真的各方面素质过硬,不是也有被举荐的么?天子既然分派了地方官代天牧民,就应该相信地方官,相信他们会为朝廷举才!
  君臣交谈数句,真真话不投机。颜肃之头疼地问:”还有何事?没有就散了吧。”
  蒋熙当了半天的壁花,此时才慢吞吞地道:”各地秋收陆续结束,刺史将要到京面圣。
  颜肃之打起精神,道:”知道了,各刺史未必在京中皆有宅邸,着……户部吧,寻驿馆妥善安置。”然后给都儿子和闺女使了个颜色——你们,留一下。
  留下来就是商量推广科举的事情,三人已经达成一致,科举势在必行!但是,现在的阻力还是太大。颜肃之嘀咕一声:”怎么我的朝上,还是那么多的旧族?”颜神佑不吭声了,在昂州的时候,她那个保护旧族血脉的建议……也是功劳不小的。哪里想到这些得了她的好处的人,这么的坚定不移,平时好好好,遇到大事一点面子也不给她。
  六郎没想那么多,只是建议:”不如改个想法?依旧是科举,确不说是取士,而是为太学取生。”颜神佑眼睛一亮:”这个办法好!有教无类!再于太学生里取士!”六郎真是长大了!
  颜肃之也是一脸欣慰,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这也是示弱于人,不痛快!你有点气魄好不好?!缩头缩脑的,像什么话?!”老子是皇帝,又不是干祸国殃民的事情,凭什么让步?
  六郎有点尴尬,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没有想到他爹觉得不满意。咬咬牙,六郎道:”阿爹,此事急不得!政事堂能过,下面的人未必会真心去做呀!马上打天下,不能马上治天下。儿不是怕事的人,可是此时,不好意气用事的。移风易俗,还需时日。”
  颜神佑想了一想,对颜肃之道:”阿爹不妨这样想,纵使科举取士了,也未必要取了便用。”
  颜肃之一挑眉:”怎么说?”
  意思就是开个中央党校啦!”凡做官,不止是书要读的好,还要会做事。父母师长教做人,谁来教做官?难道要让百姓受苦?不止有德无能是祸害,会考试不会做事的更是祸害!还会让人觉得科举选出来的都是些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
  颜肃之的脸色好看了一点,他倒是不吝啬表扬儿子。也许是幼年时的经历使然,他还会对儿子道歉:”是我心焦了,口气不好,你的主意很好,刚才的话不要往心里去。”六郎到底没有中二彻底,挺亲爹跟自己道歉,内心十分惶恐,忙说:”阿爹何出此言?父亲教训……”一语未毕,却听到脚步匆匆。
  颜神佑耳朵一动:”好像是老霍,他怎么跑得这么急?”
  霍亥能不急么?他是来搬救兵的。李彦和丁号被唐仪堵在政事堂里出不来了,旁人不敢惹唐仪这个神经病,霍亥一看,干脆自己过来吧:”陛下!陛下!唐仪无礼!”颜肃之不以为意地道:”他什么时候正经过?他一旦正经了就要出事儿。等你见得多了,也就见怪不怪啦。”
  霍亥被个神经病气了个半死,又遇上这么个不靠谱的皇帝,一口老血喷了出来。转头对六郎道:”殿下,方才政事堂公议,凡参与殴斗之官员罚俸一年,可唐仪他……他、他、他、他,他命人回家取了折三年俸禄的钱帛过来上缴……”
  颜肃之道:”这不挺好的么?”
  好什么呀?!”他说,交三年的份儿,他去把拳头擦着了唐证道脸的人再打两顿!”
  颜肃之&六郎&颜神佑:……
  颜神佑道:”还是阿爹亲自去看一看吧。”颜肃之看她行动不便,对她道:”你就不要去凑热闹了,别磕着碰着了。”
  ”我还要会政事堂理事呢。”
  ”你是我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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