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
不过,有人比她更快。
松鹤堂。颜老太太目光一沉:“她是这样说的?”
那日说笑话替睡莲解围的大丫鬟彩屏回到:“奴婢不敢欺骗老太太,五夫人的确是这么说的,如今表小姐还和九小姐站在外面。”
“好!好!好!”颜老太太沉吟道:“当家主母做了几年,如今连我也不放在眼里了。”
七夫人柳氏给颜老太太捶背顺气,说:“母亲别生气,五嫂当家不容易,过年事情多,恐是累了,想多睡会也是有的。”
莫氏亲自端了茶送过去,并没多说什么。
“恰好”此时九夫人沈氏抱着十二少康哥儿、牵着十一小姐琪莲来给颜老太太请安,咋咋呼呼说道:“今儿可真奇了,我听说五嫂从后门出了院子去议事厅理事,难道是有要账的堵在门口,不让她出去了不成,呵呵――。”
莫氏打了个眼神过去,沈氏讪讪闭了嘴。
颜老太太抿了半口莫氏端的茶,吩咐彩屏:“去,叫五夫人过来,就说我有事找她商量。”
颜府议事厅,众管事们才回了三件事,老太太屋子里的大丫鬟彩屏就叫走了当家主母五夫人。
五夫人杨氏站在松鹤堂前,门口寂然无声。
但是杨氏不敢离开,因为彩屏很“抱歉”来回话,说:“老太太吃了早饭有些困了,睡个回笼觉,这会子还没醒。”
杨嬷嬷问什么时候醒,彩屏叹道:“这可说不准,横竖老太太醒了奴婢立刻叫夫人过去。”
听到这话,杨氏只觉得一口热血直涌心头:这和她整治睡莲的法子独出一辙!什么意思?老太太要为这个小杂种出头?!
松鹤堂内,莫夫人和九夫人沈氏相视一笑:她也有今天!
泰正院外,七夫人柳氏带着张嬷嬷款款而来,柳氏一手一个将睡莲和王素儿搂在怀里,说:“好孩子,刚才老太太吩咐我带你们两个去我院子里打过年用的络子,好好把手艺亮出来,别藏私哦。”
32偷鸡不成还蚀把米,颜睡莲一胜狠继母
婆婆教训媳妇,需要理由吗?不管答案是是还是否,婆婆教训媳妇,总是比母亲教训女儿更不需要理由!
巳正(上午11点),五夫人杨氏在西北风中站了一个半时辰,自幼养尊处优的她,那里吃过这种苦楚?
可她不敢擅闯进去,更不敢拂袖而去,自打嫁进了颜府,颜老太太就把管家大权交给了她,很少过问家事,除了那次不得不扶正莫姨娘,就从来就没有不顾她的脸面过。
杨氏在寒风中直哆嗦,杨嬷嬷见势不妙,早已吩咐丫鬟拿来大毛衣服和手炉,可这些东西在燕京寒冷的冬天面前似乎是个玩笑!
杨氏刚开始还能维持体面,仪态端庄的站着。而后老天不作美,收去了并不灿烂的阳光,乌云遮日,西北风开始来凑热闹,热情的拥吻杨氏,几乎把杨氏“吻得”透不过气来。
慢慢的,寒风如利刃,一刀一刀剥开了当家主母威严的外表,剩下的,只是一个普通的、被婆婆罚站的中年妇人。
在杨嬷嬷第四次询问“老太太可醒了?”后,彩屏回到屋子,有些不安看着盘膝在佛堂打坐的颜老太太。
这是老太太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五夫人没脸。可是五夫人毕竟是当家主母……。
彩屏打算端杯参茶去佛堂,以此来提醒老太太,却被老太太院子里地位最高的容嬷嬷拦住了。
容嬷嬷是颜老太太嫁入颜府成为填房时的陪嫁丫头,颜老太太在颜府有如磐石般不可动摇的地位,容嬷嬷功不可没。而且容嬷嬷为了主子终身未嫁,忠心耿耿为颜府操劳,却又从不揽权生事,所以深得颜府大小主子的尊敬。在奴仆群中的威信更可以用一个词形容――德高望重。
“容嬷嬷。”彩屏忙不迭行礼。
容嬷嬷比颜老太太还长二岁,精神头却是极好,她一把将彩屏拉到耳房,低声道:“平素看你这孩子是个懂事的,这会子怎么要去佛堂打扰老太太念经?”
“我是想――我见五夫人快要支撑不住了,怕有人闲话说老太太苛待儿媳,所以就――”彩屏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干脆垂首不语了。
容嬷嬷道:“你活多大年纪?那里懂得老太太的用意,老太太是要五夫人明白――当家主母并不能随心所欲,老太太能把管家大权交给她,当然也能收回去,横竖还有好几个儿媳妇。”
佛堂内,颜老太太手里的念珠如流水般在指尖转动着,内心却在想着红尘之事:
外孙女素儿和她母亲一样,是个良善的人,可惜性子也软,容易被人拿捏,吃了亏也不敢言说。
杨氏教训睡莲太过了,可自己同样是做继母的,只要在可以容忍范围内,自己并不好说些什么,言语敲打杨氏几句,或者干脆将杨氏的作为说给五儿子听,叫他自己管教媳妇即可。
可是杨氏冷遇素儿就是不行!颜府的人大多看当家主母的颜色行事,颜氏将素儿拦在外面不见,这就是公然不拿素儿当回事!
素儿和九丫头睡莲不同,她毕竟姓王,是个外人,又是绵软性子。自己年纪大了,这些年远离家事,肯定有照顾不到素儿的地方,如果任由杨氏漠视,素儿还不知道受多少委屈!
自己已经没了亲生女儿,难道还要眼睁睁的看着素儿步女儿后尘吗?
绝对不行!
颜老太太静静看着沙漏,直到杨氏站满了两个时辰,才吩咐彩屏叫杨氏进屋。
杨氏一进屋子,就瘫坐在黄花梨圈椅上,首先打了一串喷嚏,鼻涕眼泪横流。莫夫人、九夫人沈氏坐在一旁看笑话,杨氏脸面尽失。
颜老太太歪在中间一张紫檀雕西番莲“庆寿”纹座椅上,容嬷嬷站在后面。彩屏拿着美人捶蹲在地上给老太太捶腿――年纪大了,每次盘腿打坐,双腿都会发麻。
所有人都保持沉默,所以杨氏的喷嚏声和哆嗦声显得格外的突兀。
莫氏和沈氏像尊佛像似的,眼观鼻、鼻观心端坐着,实际上身体连毛孔都在发笑。
颜老太太睁开眼,说:“不是叫你早点来,有事相商吗?怎么到了午饭时节才来?”
被罚站两个时辰,杨氏原有的气焰消耗殆尽,如论如何也不敢顶撞,只得强撑着从圈椅上起来,在杨嬷嬷搀扶下给老太太下跪赔罪,“是媳妇来晚了,耽误母亲用饭,请母亲责罚。”
颜老太太没有说话,任凭杨氏跪在地上,约一盏茶后,才淡淡说:“起来吧。”
又对彩屏说,“去把我喝的参茶给五夫人倒一碗,五夫人百事缠身,必是累了,所以才会晚来。”
杨氏大惊,老太太居然称自己为“五夫人”!这――这是摆明恼了自己啊!
彩屏倒了一盅参茶,杨氏战战兢兢喝了。
颜老太太的目光在杨氏、莫氏、沈氏面上扫视一圈,最后定在杨氏身上,说:“我也知道你忙,一大家子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管着,又要管教青莲、怡莲、慧莲三个丫头,还有宁嗣、宁勘两个小子,现在又多了睡莲,自是忙不过来了,所以即便有些疏忽,也并不是什么大错。”
杨氏心头一寒,如果被颜老太大骂一痛都还好说,可老太太越是客气,她就越害怕。
果然,颜老太太接着说道:“咱们 ,子女教养是头等大事,睡莲这丫头你既然‘照看’不过来,我就替你养着罢。”
睡莲这小蹄子若逃出自己掌心,那还不得成为大患了?杨氏慌忙道:“媳妇万万不敢劳烦母亲,如今素儿养在母亲跟前,现在又多一个九丫头,实在是――。”
颜老太太打断道:“你是说我老糊涂了,管教不了孙女外孙女?”
“媳妇不敢――!”杨氏自知说错话,连忙改口道:“媳妇不是这个意思,母亲春秋鼎盛,保养得当,那里就老了呢。”
莫氏和沈氏也附和道:“母亲身子和精神都好着呢,媳妇若是到这个年纪能有您三分,也就知足了。”
“你们莫要哄我,我确实老啦!”颜老太太感叹道:“自从佑哥儿大了,挪到外院住,就觉得愈发寂寞凄凉,每天睁开眼,就觉得一天太长,都不知道该怎么熬。”
“媳妇不孝。”莫氏、沈氏、杨氏忙齐齐跪下。
颜老太太说:“不是你们的错,如今你们都是儿女绕膝的人,家事要料理、外事要打点、莫氏更是要操心儿女的婚姻大事了。没得天天陪着我这老婆子,耽误你们做事的道理。”
又说,“素儿和睡莲都大了,衣食住行有教养嬷嬷照看着、夫子在学堂教她们念书明理。所以啊,说是我教养她们,其实也就是她们两个陪我这个老东西说话玩笑解解闷罢了。”
杨氏牙齿将嘴唇都咬白了――都说到这个份上,她还能把睡莲强留在自己身边吗?老太太要孙女在膝下承欢,她若不应,便是大不孝!
颜老太太见杨氏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便悠悠来一句狠的:“五儿媳妇啊,若是你觉得九丫头不合适,那就把慧莲或者嗣哥儿送过来也行。”
那可是自己亲骨肉啊!杨氏冒出一阵冷汗,强笑道:“这如何使得,慧莲和嗣哥儿还不懂事,送到您这里那就不是解闷,而是添乱了。我看九丫头是最合适的,她又和素儿一起长大,表姐妹相处的好,您见了也欢喜些。”
“唔。”颜老太太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回到圈椅上,杨氏在衣袖的掩饰下擦了一把汗,侥幸自己终于逃过此劫,暗想虽然以后九丫头就要养在老太太跟前了,自己有鞭长莫及的时候,可母女就是母女,自己又是当家主母,有一堆办法慢慢整治这个小杂种!
杨氏以为尘埃落定,暗自松了口气,坐定之时,眼角余光扫到莫氏和沈氏,见她们两个眼神与平日不同,似乎有种莫名的兴奋,特别是最年轻的九夫人沈氏,她的左手牢牢攥紧圈椅的扶手,白皙的手背上青筋都冒了出来,似乎能瞧见血液在急速的流动。
不对!今天一切都不对头!杨氏刚掉下来的心又悬起来:平日里沈氏仗着年轻,穿衣打扮以秀丽为主,衣服也尽是些湘妃色、晚霞紫、茜草红、海棠红等鲜活的颜色。今天却穿端庄的藏蓝色灰鼠风毛滚边的竖领对襟袄、石榴百子马面裙,圆髻梳得一丝不苟,斜插一支翡翠凤凰展翅簪子。
换了一身打扮,这沈氏居然看起来有了当家太太的气度来。
“这快过年了,家事自然加倍多起来,我记得自己还当家时,最累的就是过年了,每到腊月要瘦上一圈,直到次年二月才能缓过来。”颜老太太看着杨氏,问:“五儿媳妇,你觉得是不是?”
杨氏硬着头皮道:“媳妇愚笨,比不过母亲能管家,也是每年过年瘦上一大圈。”
颜老太太顿首道:“这就是了,我瞧着你脸色也不太好。”
杨氏自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