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几家来往密切的人家听过风声而已,路王府若没变卦,当然最好,若是变卦了,她们及早预备,也可以多少挽回些脸面。
这个九丫头,到底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呢?
文怡温顺地低着头,仿佛方才什么话都没说,心中却不以为然。路王府是宗室贵胄,想要给庶孙寻个世家出身的大家千金为妻,只看文娴的出身,就知道合适的女孩儿有多少了,未必就一定要找文娴。若他们真对文娴起了疑心,日后她嫁过去,人家心里也会留根刺儿,她说不定会吃苦头的。文娴这回是受了郑丽君与文慧的连累,但毕竟是无辜的,若顾家行事坦荡,日后另寻好人家,也未必不会过得好。何必非要强求路王府呢?
这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早就日上三竿,再过个把时辰,就该吃午饭了。文怡心里想到庚帖的事,便暗暗皱眉。三姑母迟迟未到,是什么意思?还是打算吃过饭再来?
不一会儿,外头下人便来报说,李太太到了。文怡先是一喜,继而眉头皱得更紧。
李太太进来后,先向于老夫人与蒋氏见礼问好,接着便状若无意地笑问:“怎么不见府上的姑太太?我听说她今儿要来,特地带了送她的礼呢。那日我在柳尚书府上做客,就听柳太太说,平日爱吃大红袍,偏柳大人爱毛尖儿,家里备的茶也以毛尖、龙井之类的茶多。我想起家里就有大红袍,我又不好这一口,就说了要送她的。这两天事儿多,我一时混忘了,听说她也要来府上,我便把茶带过来了,省得还要派人多走一趟。”
于老夫人微微一皱眉,淡淡笑道:“让李太太笑话了,我们家姑太太就是这个脾气。”心中却对女儿也生出了几分不满。若是不甘不愿,别来就是了,为何说了要来,又迟迟未到,叫她这个母亲难堪?!
蒋氏暗暗擦了把汗,扯开了话题,与李太太聊起了天气,先是说起今年京城周边的田地收成不佳,又抱怨起了今冬雪下得少,不知明年的雨水可会受影响,然后又说起了腊月的家务来。李太太心情似乎不错,居然由着她扯皮,说到无话可说了,她皮笑肉不笑地又问起了柳顾氏,这回连于老夫人也冒汗了。
如今李大人升了正二品,比顾家大老爷顾宜敦还要高半级,因此于老夫人虽是长辈,却也不敢对李太太无礼。若柳顾氏再不来,李太太生气翻脸,她们婆媳要如何应对?!
于老夫人看了文怡一眼,希望她能说些什么,安抚李太太。文怡却只是安静地坐着,似乎还有些脸红,俨然是一个即将定亲的少女在人前满面娇羞的模样,姿势端庄无比,处处合乎礼仪。于老夫人不由得有些气闷,连声唤如意:“把早上泡的参茶给我端一碗来。”如意看了文怡一眼,迅速转身去了,到了门外,便派小丫头去二门上叫人,务必要将三姑太太请到。就在李太太的脸色越来越黑时,柳顾氏总算到了。她的脸色看起来没比李太太白多少,似乎还有些有气无力。给母亲请过安后,她看到向自己见礼的文怡,忍了忍,才淡淡地道:“起来吧,都快是一家人了,用不着多礼。”又从袖中掏出一个折子来,递给蒋氏:“嫂子收了吧,这是行哥儿的庚帖,九丫头的庚帖可备下了?我带回去叫阴阳先生看一看,若没什么问题,就……”又看了文怡一眼,“就把事情定下吧,省得那边又闹起来。”
蒋氏小心地接过庚帖,干笑道:“姑太太多虑了,两个孩子的亲事早就看好了的,能有什么问题?至于那边,姑老爷都发话了,又是你这位尚书夫人出面,她还能怎么闹?”又悄悄扯了小姑的袖子一把,向李太太的方向示意一眼。
柳顾氏有些不大自在,将那不甘不愿的神色收了。说到底,这件事虽然驳了她的脸面,但对白姨娘的脸面损伤更大,加上丈夫昨晚又发作了后者一顿,她本该高兴才是。只是想到丈夫勒令她必须亲自将庚帖送上门,母亲又叫人送信来说李家太太会出席,她就满心不自在,能往后推迟一时是一时。
文怡瞧着她的神色,有些疑惑,若是不愿意,昨日又何必送那样的信过来?但她没有多想,只道是自己所为惹恼了一向好脸面的堂姑母。
李太太却冷不妨从蒋氏手中抽过庚帖,笑道:“说来我却不大清楚侄女婿的身世,都说是柳尚书的侄儿,父母双亡,不知家里还有些什么人?”说着翻开庚帖一看,便问出声来:“咦?这位不是柳尚书家的老太爷么?原来是一家子?可是……怎么是容氏太夫人?我听说柳尚书的先母乃是皇后娘娘同族的姑母呀?”
柳顾氏的脸一下就黑了。
当年容氏因是元配,加上婆母尚在,柳老太爷不敢违了母亲的意思,只能给正室请封了诰命,不过不曾大加宣扬。容氏太夫人虽受尽冷待,但该有的体面都有。姚氏太夫人不过是在任上做夫人罢了,诰命却是直到今上登基后,才以继室的身份得封。这件事若有人特地去查,根本就瞒不过,柳复想着顾家是知情的,便如实写了庚帖,省得节外生枝,横竖顾家是不会宣扬出去的,却没料到李太太会插了一脚。
于老夫人清了清嗓子:“这是柳家老太爷生前娶的元配,只是早早没了,柳姑爷的生母原是继室。”
“原来如此。”李太太笑道,“我听说柳家老太爷中了进士后就娶了姚氏太夫人,京城的人都说是一桩佳话呢,没想到他老人家之前曾娶过亲。这么说来,这位太夫人的诰命是后来追封的罗?柳家老太爷真是位君子呢!”说罢将庚帖还给蒋氏,笑着对柳顾氏道:“只是瞧容氏太夫人所出嫡长子柳宽老爷的年纪,好象是在姚氏太夫人进门两年后才生的,这事儿真有意思。”
柳顾氏的脸更黑了。
文怡不易察觉地翘了翘嘴角,暗暗为表姑母叫好。
她总算明白柳顾氏的脸色为何这么难看了,但那又如何?等柳东行日后有了出息,知道这件事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柳顾氏得了文怡的庚帖,便开始坐立不安,只略聊了一会儿,就借口家里有事,急急告辞了。李太太却心情很好地与于老夫人和蒋氏聊了大半个时辰,方才告辞。
文怡送她出了二门。李太太低声嘱咐她:“等柳家人过来给你插戴时,千万要给我捎个信,我还要来观礼,不能叫她们怠慢了你去!明儿我把赵嬷嬷给你送回来,再把她侄儿一家也送给你,省得你在这家里住着,连个能使唤出门的人都没有。若这府里的人还敢做什么过分的事,你也不用顾着他们的脸面,只管带了人到我家来,我替你出气!”
文怡心头感动,红着眼圈,在她面前郑重拜下身去。
第一百八十一章 各怀鬼胎
柳顾氏得了文怡的庚帖,便黑着脸回了尚书府,问了下人,得知丈夫在书房,就往那里去寻他,将庚帖摆在他面前,板着脸道:“这是我娘家九侄女儿的庚帖,老爷看看,是不是寻人合一合八字?往年您过生日时,不是有几个钦天监的官儿往咱们家来贺过寿么?您先前还说要请他们瞧一瞧我们宁哥儿与六丫头的八宇,索性就请他们顺便把这两个孩子的八字也看了吧,倒比外头请的强些,又省事。”
柳复漫不经心地翻了翻庚帖,听到妻子这么说,抬眼瞥了瞥她,冷笑道:“你当这是谁的婚事?哪里用得着请钦天监的人?!那都是朝廷命官,行哥儿这辈子还不知道能不能爬到人家的品级上呢,没得折了他的寿!”说罢将庚帖随手往妻子怀里一丢,便道:“你看着办吧,若有闲心,就随便找个人看看。
“横竖行哥儿已经认定了这桩婚事,八字合也好,不合也罢,结果都不会有什么不同。只要跟你娘家人说合过了就行。”他扯了扯嘴角,冷笑一声:“倘若他们的八字果真不合,倒是桩好事。行哥儿家宅不宁,哪里还有心思跟我们斗?”
柳顾氏听了,心情有些复杂。她同样不待见柳东行,对忽然一改平日的老实温顺,忽然与她做起对来的文怡,也不大喜欢,然而她毕竟是顾家女儿,听到丈夫如此轻视她的娘家人,她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再想到丈夫借口皇子、王世子们还未定亲事不能打了皇家的脸,拖着不肯将儿子与文慧的婚事定下来,甚至在母亲与嫂子送了庚帖过来后,还压着迟迟未请钦天监的人来瞧,她便不由得起了警惕之心。莫非丈夫想要跟顾家生分了?如今她已经遭到了他的冷待,若是连娘家人也疏远了,日后这家里还有谁会把她放在眼里?
柳顾氏犹豫了好一阵子,最终还是忍着没将这话说出来,只是问:“既如此,那老爷觉得咱们几时回复顾家好?小定时要用的礼也该早些备下了。按理说九丫头的身份是万万攀不上皇家宗室的,便是这时候定了亲,也没什么要紧。她与行哥儿的事早些定下,等宫里给那些贵人们赐了婚,就该操办我们宁哥儿跟文慧的事了。”
柳复挑了挑眉指着她怀里的庚帖道:“夫人这话就说得不对了,你这位内侄女儿可是二品大员的嫡孙女呢,身份能低到哪里去?况且又是咱们家出面操办的,外头的人不知道,还当咱们家果真如此狂妄呢!你明儿就回复你娘家,说是八字没问题,只是碍着皇家的贵人们尚未定亲,我们两家都是朝中大员,也要避讳些,等明年开春圣旨下来后再正式下文定之礼。若是他们家实在等不及,那就悄悄办了也行,只是不能广邀宾客,也不能大肆宣扬,省得叫人说我们两家的闲话。”
柳顾氏却心下一喜:“这也是个好法子,咱们且晾一晾行哥儿,免得他太得意却不把咱们放在眼里!”若是不用广邀宾客,她也不必在人前再丢一回脸了!这么想着,她再看向丈夫,神色便温柔了许多:“老爷,妾身昨儿听到你说要让行哥儿独立门户,还要将那两处庄子送给他,妾身还当你糊涂了呢!如今才知道您心里明白得很。行哥儿再出息跟咱们家也不是一路人,咱们要宠的该是宁哥儿才对,他才是咱们的嫡长子,又自小聪明,先时虽病了一场,但这两日已经好了许多……”
柳复却眉头一皱,沉吟道:“宁哥儿身子能好转,确实是件幸事,但他的性子却是改不了了。”别以为他不知道,长子是因为家里人遂了他的意,愿意让他娶顾家的文慧,才会精神起来的,因为一个女子,便要死要活,他柳复的脸面都叫这个儿子给丢尽了!
他瞥了面带不安的妻子一眼,心中暗叹:“罢了,他也就是这样了,我也没心思去逼他。等他身子养好了,完了婚,就让他回恒安去吧。我长年在京里,族长的庶务都没空打理,除了你一年里还在老家住几个月,帮着料理些族务,其他时候我这个族长也不过是甩手掌柜罢了。虽有几个信得过的族人帮忙,到底不是长远之计,万一叫那几个老头子把人拉拢了去,咱们便是在外头再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