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裴明泽竟是看透了自己的忧心。
她道:“我只是一时没有想透而已,恒之说得有理,凡是有好的一面也会有坏的一面。今生还未过完,我也无需担忧下一世,孟婆汤一喝,哪里还记得这么多,况且石子这么多,有这么多自己,个个担忧,也不用活下去了。她们自有她们的命数。”
裴明泽道:“你能这么想便好,忧思过多易老。我第一次见你,你就不像是九岁的小姑娘,老气横秋得紧。”
沈婠笑了下,反驳道:“恒之才是老气横秋的人,不知情的还以为你活了好几十年呢。”
就在此时,霜雪的声音传来。
“大姑娘,大姑娘……”
沈婠一喜,连忙大声应道:“霜雪,我在这里!”
霜雪听见沈婠的声音,连忙四处张望,发觉从一洞穴里传出来时,她一直悬吊在嗓子里的心才松了下来,霜雪喜不自胜,大声喊道:“来人,来人,大姑娘在这里!”
霜雪趴在泥泞的地上,“大姑娘,您等等,长公主的人马上就过来了。”
听到此话,沈婠露出欢喜的神色。
裴明泽从地上站起,他低声道:“看来长公主会帮你解决此事,你先上去,我去里面躲一躲,等会览古来了,自是会救我上去。”
沈婠也明白现在不是裴明泽露面的好时机,她不舍地看了看他,最终还是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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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雪见到沈婠时,都快要哭出来了。
她们大姑娘为人和善,怎么无端端就惹了这样的恶人,平日里白里透红的脸蛋现在毫无血色,衣裳也破了几处,隐隐能看得出干涸了的血迹。
霜雪替沈婠系上朱紫云纹斗篷。
一马车前来,沈婠抬眼一望,是长公主府的马车。霜雪扶了沈婠上去。看着沈婠憔悴的模样,霜雪的眼眶有些发红,早知就应该由大姑娘跟着玉禾走的。
沈婠低声道:“你们寻我多久了?”
霜雪揩了揩眼角的泪水,回道:“昨天大姑娘您让奴婢去找长公主殿下,奴婢去了长公主府后,林管事知晓大姑娘您出事了就赶紧禀告了长公主,长公主二话不说便让人跟着奴婢来寻您,将近找了一夜。”
沈婠想了想,“如今京城里有不少人已是知道我被人掳走了吧?”
“大姑娘料事如神。”
裴渊都演了一出这样的戏码,又怎会不找些人来看戏。沈婠道:“我们府里可有派人出来?”
霜雪回道:“原先是派了好些人出来的,但后来玉禾姐姐寻到了我,长公主殿下让玉禾姐姐回了沈府,说是大姑娘您刚好遇到了长公主的人马,被救了回去,但不幸受了伤,行动不得,要在长公主府里休养数日。”
沈婠知道长公主曾霸占过自己的身子时,心里是相当的复杂,可这一世重生以来,长公主都待自己极好,就连这一回的事情也做得十分周到。
霜雪继续道:“玉禾姐姐说老夫人知晓后,今日一大早便让二夫人过来长公主府说是要照料大姑娘,不过被长公主拒绝了,如今二夫人还在长公主府里候着。奴婢就晓得这么多。”
沈婠点点头。
“嗯,我知道了。”
如此一来,倒也没有人敢说些什么了,她也算是侥幸逃过这一劫。沈婠想起裴渊,又问:“那几个匪徒可有抓到?”
霜雪道:“全都被杀了。”
沈婠心有余悸,不用想她也能猜得出来是谁的手段。裴渊素来心狠手辣,那几个人收了他钱财的同时,怕是也单脚踏入了阎罗王府。
沈婠又问:“平南侯府有什么动静?”
霜雪挠挠头,只道:“这个奴婢不知。”
沈婠轻蹙眉头,陷入沉思。
她是知道了前因后果,那么裴渊呢?他若是想明白了,又会怎么做?他们之间的仇恨又应该要怎么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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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婠下了马车后,几位御医已是侯在了一旁。
有侍婢过来带了沈婠去厢房里,沈婠换了套干净的衣裳后,御医探上了沈婠的脉搏。
此时,长公主亲自过了来。她先是向御医询问了一番沈婠的情况,而后握住了沈婠的手,一双美眸细细地打量着沈婠,她道:“没事就好,你且安心在本宫这儿养伤,剩下的事情都无需担心。”
沈婠动动嘴,仿佛想说些什么,但又不安地看了眼周围的人。
长公主摆摆手,将屋里的人屏退左右,她温声道:“现下无人,你有什么话便直接说吧。有何难处,本宫能帮你的定然会帮。”
沈婠眼眶泛红,不过是瞬间,泪珠子就开始滚落,哭得梨花带雨的,断断续续地说道:“是裴渊,是裴渊让人掳走了我。他说要污了我的名声,让京城里所有的人都不敢娶我,他还说了好多疯言疯语,说我辜负了他,还说我红杏出墙,疯疯癫癫的……”
沈婠扑进长公主的怀里,抽泣着,肩膀一抖一抖的,“他说要让我生不如死,婠婠弱质女流,家父又瘫痪在床,沈府虽在,但内里却早已是支离破碎,又怎生能敌过有权有势的平南侯府。婠婠如浮萍无枝可依,只盼长公主能护着婠婠。”
她本就是有愧于她,再加之平日里沈婠又是极讨她的欢心,如今一听,长公主更是心生怜惜之情。她轻轻环住沈婠,拍了拍她的背,只道:“你且放心,你先扬着伤,本宫必不让裴渊伤你一分一毫。”
看来裴渊果真是重生了,如今是奔着沈婠来了。
长公主眉头紧拧,眼里迅速闪过一丝厌恶。裴渊当真是冤魂不散得很,上一世若不是他如此对待她,她又怎会心生离意!他可有想过,她上一世独守空闺时,他搂着美娇娘又在做什么。偌大的平南侯府宠妾灭妻,她过的苦日子又有谁来理解?尤其是裴渊这种负心郎,床笫之间甜言蜜语,许诺必不负她,可最后他做到了吗?让妾侍爬到她头上来作威作福,这叫不负她?呸!
他负了她,她便灭他全家!
他罪有应得!
长公主对沈婠道:“待你伤好后,本宫认你当女儿,”一顿,她想起自己还未成婚,长公主改口道:“本宫还未成亲,你也不宜当本宫的义女。也罢,认你为义妹吧。年数虽是差得有些大,但也无妨。”
皇室里,相差二三十岁的兄弟也不是没有,皇帝就比闲王大了二十岁有余。
沈婠睁大双眼,“这……”
长公主道:“本宫疼你,谁也休想能欺负到你头上来。你无枝可依,娘家势力单薄,本宫这儿便是你的依靠。待你伤好后,我再入宫向皇上请求,看看能不能给你一个封号,最起码县主是跑不了的。”
沈婠原本是想博得长公主的同情,没想到竟然换来了一个这样的好处。
“长公主之恩,婠婠永世难忘。”
长公主笑道:“还唤长公主?”
沈婠抹了抹眼泪,道:“义姐。”
☆、92
过了些时日,沈婠身上的伤也养得七七八八了。宫里的御医知道长公主准备要认沈婠为义妹,原本有几分轻视的心也收了起来,不敢怠慢了沈婠,用最好的药养着沈婠的身子,不出半月,沈婠的伤口已是结痂,行动起来也没有任何疼痛,算是痊愈了。
长公主瞧着外头日子好,吩咐了林管事备车,准备带沈婠入宫。
前几日她入宫伴在君侧,时不时提起沈婠,嘴里念了不少她的好,想来皇帝也应该明白自己的心思。她陪在皇帝身边已有二十余载,对皇帝的心思她是再容易琢磨不过。
皇帝人到中年,开始喜欢在那些娇美如花的身体上寻找年轻时的健壮与美好。前阵子选秀刚过,宫里又多了好些年轻貌美的宫嫔,皇帝夜夜翻牌子,次日总是精神奕奕的,面上亦是如沐春风。
长公主携了沈婠入宫。
路上,许是沈婠有几分拘谨的模样,长公主含笑道:“你无需担忧,有义姐在,断不会让你在皇上面前出糗。”
沈婠上一世也是见过皇帝的,皇帝相貌不怒而威,天子的心思,她等凡人是无论如何也揣摩不透的。现在虽有长公主在一旁,可沈婠心里始终有几分紧张。
沈婠问:“义姐,皇上可有什么忌讳的地方?”
长公主微微沉吟,只道:“倒也没有什么忌讳的,你等会乖巧一些,话不用太多,安安静静的便好,剩下的事情由我来办。”
进了宫门后,长公主与沈婠一同下了马车。只听长公主说道:“这个时辰皇兄尚在早朝。今日日头极好,前头有不少窝伦国进贡过来的奇花异草,我们走着过去吧,这也不算辜负了今日的好日头。”
沈婠应了声,便与长公主一块前行,步子稍微落后了小半步。
上一世入宫,沈婠倒没有闲情逸致赏花,今日难得长公主有兴致,沈婠沾了光也得以悠哉游哉地赏着宫里头的奇花异草。
沈婠感慨道:“这花儿长得真是好看,婠婠从未见过如此鲜艳硕大的牡丹。”
长公主轻飘飘地瞥了眼,“你若喜欢,我府里也有几盆。”
沈婠连忙道:“多谢义姐的好意,只不过这花太过名贵,婠婠怕养不活,偶尔能得以观赏便已是极好的了,”她弯眉笑道:“还是放在义姐的府里好呢。”
沈婠尤爱各种花花草草,这盘牡丹,她也是一见倾心。只是沈婠下意识地就想起了裴明泽,恒之虽是没有说,但容铭曾跟她说过恒之的身子是痊愈了,可却落下了不少病根,闻多了馥郁芬芳的花香,便容易感染风寒。一旦感染,没喝上一头半月的药定是好不了的。
沈婠听后,也记在了心里。
她既是认定了恒之,他的喜好厌恶她也会将就,如同恒之将就她一样。夫妻相处之道,来来去去也离不开互相迁就,如此方能和睦长久。
夫妻二字在心头浅浅落下,沈婠的脸颊不由得微微有些泛红。
她悄悄地瞧了眼长公主,幸好长公主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也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异样。
蓦然,有数道娇笑声响起,三三两两的宫嫔手执团扇在花丛中扑蝶,好生热闹。沈婠瞅了瞅,都是些陌生的脸孔,想来是前些时日选秀得来的新宫嫔。
个个长得沉鱼落雁的,人比花娇。
就在此时,一宫嫔没有拿稳团扇,不小心从手里甩开了,笔直地掉在了长公主的身前。
所有娇笑声戛然而止。
长公主倒也和善,“花中扑蝶,几位贵人好有兴致。”
几位宫嫔一瞧,马上就认出了长公主,心里不禁有几分惶恐。她们还未进宫前便已是受了千叮咛万嘱咐,入宫后万万不能得罪于长公主,长公主可是太后娘娘跟皇帝手里的宠儿。
长公主漫不经心地扫过眼前的宫嫔,倏然,长公主的眉头轻蹙,目光微微闪烁着。
几位宫嫔垂着眼,并没有察觉到长公主的异样,沈婠却是见着了。她顺着长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