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你,如此美丽  第9页

交流,也不为难她。
  到马路边,他轻轻拉她的胳膊,提醒她注意红灯。
  “陈念。”
  “嗯?”
  “上大学想报什么学科?”
  她把嘴里的软饼咽下去,“数……学,或物……物理。”
  他稍稍意外,侧低下头看她,含笑:“为什么?”
  陈念垂着头颅:“基……础学科,奖学金……多;好出……出国,”隔半秒加一个安慰性的“……深造。”
  郑易脸上笑容凝固,她侧脸平静,慢吞吞又开始咬华夫饼了。她一直如此,喜怒不形于色,像一具没有感情的布娃娃。
  绿灯亮了。
  他沉默地握住她细细的胳膊,注意着来往的车辆,护她过了马路。一直走上马路牙子,他忘了松开。
  陈念轻轻地挣脱。郑易愣了愣,忽然意识到,他把她看做小孩子,可在她眼里,他是一个男性,且是年轻的男性。
  他不自觉看看陈念,她穿着简单的校服裙子。虽然瘦弱,可女孩的身体轮廓新鲜而温和,有这个年纪特有的清新。
  他收回目光。
  走了一会,郑易问:“你怪我吗?”
  陈念沉默半刻,摇了摇头。
  “失望吗?”
  她不做动作了,闷不吭声地咬甜饼。
  枝桠盛开繁花,他们从树荫下走过。
  “陈念,对不起,让你在这个年纪就看到丑陋肮脏。很抱歉,让你这么早就发现正义不是时刻存在的。很多不好的事,是我们无力改变的。但,我仍然希望,你不要失望于社会,不要失望于人类。”
  陈念吃着华夫饼,不应答,脚步也不停。
  “利人与利己,很多时候是矛盾的。”郑易说,“但,不做对的事,就感觉这个社会没有希望。在我成长的过程中,人们总说,人会在环境里慢慢迷失自己,等你长大,你就不这么想了。我不服气,那时就暗暗发誓,我偏不要,不要屈服,不要被改变。”
  “陈念,你不要受他们影响,不要被他们改变。”
  陈念仍然没表示。华夫饼吃完了,她把塑料袋扔进垃圾箱。
  郑易不觉不快,他淡淡笑了,大哥哥一样揉了揉她的脑袋。她抬起脑袋,眼神略微茫然。
  看见学校大门了,郑易问:“有没有别的不顺心的事?”
  陈念摇头。
  “去吧。”
  上课时间,校园里空荡而安静。陈念回头看,郑易还站在门口,冲她招了招手,转身走了。
  上次,她告诉他她在学校里受欺负,他出面找那几个女生谈。不知她们是否真的服气,但她们不再骚扰陈念。她好歹能静心学习了。
  经过宣传栏,上边写着离高考还剩45天。
  考试完,就有时间;不用上学,去学跆拳道,一填完志愿,她就离开曦城去妈妈那里。不过,她在精品店看到一个杯子,走之前买下送给郑易,让他多喝水。
  那天放学,陈念又去精品店看,来了新款,质量更好,价格也更贵。陈念思索一番,郑易对她的照顾不是一个杯子能报答的。但她能给的也只有一个杯子,再贵就不行了。
  走出精品店,意外发现郑易已经在校门口的阶梯上等她,陈念赶紧跑去,他背对她,守望着校园涌出的学生。陈念犹豫片刻,戳了戳他的背。
  他回头见着她,瞬间便笑了。
  陈念微拧着眉,眼神带了疑问;他看懂了,解释:“今天正常下班。”
  两人往回走。
  郑易问:“难得有时间,你晚上想吃什么?”
  陈念不想他破费,道:“家里有……有面条。”她想想,补充一句,“我……我们……吃,面条吧。”
  她以她的方式在邀请,在回报。
  郑易愣了愣,揉揉脑袋,半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说:“也可以。”
  到家附近,陈念心想要不要去买点菜,不能光吃面吧,不像样子。郑易手机却响了,接起来听一会,人就皱了眉,说:“我马上过来。”
  出了一起很恶劣的案子,他得立刻赶去。陈念说:“你忙,我明后……天放假。”
  郑易走了,陈念就不打算买菜了。
  离家还有两条街,陈念突然看见了魏莱。这些天有郑易护送,但她的警惕从未放松,在见到魏莱的一瞬间,陈念转头就跑。
  猫鼠游戏在青石巷里展开。
  自行车,行人,车辆,路边摊,鸡飞狗跳。没人知道跑在前边的女孩在躲什么,也不会深思追在她身后的一群女学生想干什么。
  她们像风一样刮过,不留痕迹。
  陈念跑出青石巷,冲过主干道,差点儿被疾驰的车辆撞飞。司机急刹车摇下窗户大骂:“找死啊你!”
  陈念回头,魏莱她们追到路边,还没放弃她。
  她爬起来仓皇逃跑,跑进一个老旧的小区,到最后,竟发现后门锁上了!
  她愕然望着,大口大口地喘气。汗如雨下,她冲上去猛摇铁门,推不开。
  垃圾堆里蚊蝇飞舞。楼房后传来魏莱她们的声音,陈念想也没想,本能地钻进垃圾箱。
  臭气熏天,她捂住口鼻,炎热的夏天,汗水湿透衣衫。
  刚才只顾跑,忘了害怕。现在好了,得还账了,恐惧像虫子一样钻进她的毛孔,啃咬着她的身体。
  “操.他妈的,那婊.子呢?!”
  “是不是跑到那栋楼后边去了?”
  “贱.人!妈的,别让我把她找到!”
  几只老鼠从垃圾堆里翻出来,吱吱叫,那漆黑如豆的眼珠盯着她,窜到她脚下。陈念惊恐地瞪大眼睛,双手捂死了嘴巴不出声。
  汗水像下雨,从她紧蹙的眉心流下,迷了眼睛。
  汗湿的腿黏在一起,蚊子苍蝇叮在上边吸血。
  她想起了胡小蝶。她和所有人一样对她的遭遇漠视,如今,她落得同样的下场。没有人看得见她,没有人会为她做什么。
  不知过多久,没有任何声音了,陈念从垃圾箱里爬出。她湿漉漉的,像刚从水里捞上来。
  她行走在巷子里,如行尸走肉。她不敢回家,不敢再走熟悉的路。
  熟悉的面包香让她回过神,她抬头,看见坑坑洼洼的矮院墙,生锈的消防楼梯,还有少年翻过的那扇西晒的窗子。夕阳斜在上边,一半明媚一半深渊。
  面包的香味让她饿了。
  她费力爬上院墙,爬上只有两双鞋宽的水泥板,拉那扇窗,锁着。
  她筋疲力尽,坐在狭窄的水泥板上,稍微歪一下身,就能摔下去。但那有什么用呢,能断一条腿,死不了人。
  晚风风干她的汗,变成白花花的盐巴。夕阳照着她脏兮兮的脸,她想起郑易说,我希望:
  你不要失望于社会,不要失望于人类。
  她木然张了张口,良久,发出一个音节:“你……”
  太阳落山,天渐渐黑了,铺子里的灯泡次第亮起,咔擦,咔擦。面包香飘过一阵又一阵,北野的灯始终没亮。
  陈念像一只挂在窗外的孤魂野鬼。
  她轻声发着音节,练习那句话:“你……”
  夏夜蚊虫很多,咬她的脸颊脖子手脚,她仍在练习那句话:“你……”
  夜深了,电闪雷鸣;终于,她听见卷帘门哗啦打开,很快,灯光朦胧。
  她抬头望,盯着那扇窗。
  屋子里各种响,拉椅子,开电扇,踢厕所门,尿尿,冲马桶……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少年料峭的身影出现在窗帘上,幕布拉开,金黄色的光芒破天洒下。
  北野瞪着她,张开口,不发声。
  陈念没有结巴,没有停顿,对他说:“你保护我吧。”
  

  ☆、chapter 10

  陈念蜷缩太久,起来时全身发麻,差点从水泥板上摔下去,北野及时上前,抱住了一个粗糙而狼狈的身体,散着盐渍汗液和腐败垃圾的气味。
  暴雨来前,狂风肆虐。
  他把她从窗外拖进来,像拖一个麻袋。又把她头上衣服上的树叶纸屑不明垃圾抓下来扔窗外,渐渐动作有些不客气,末了,关上纱窗,寒声问:“谁弄的?”
  闪电照得他和她的脸森白;
  “问你话呢!”她要是把椅子他能把她摔了,“他妈的谁弄的?!”
  陈念低着头,很久后,低声问:“你的手,好了吗?”
  北野神色微变,一身的戾气瞬间没了;拆了绷带的手不自觉动了动,人别过头去:“没事。”
  两人在昏黄的白炽灯下相对站了一会儿,北野觉得她就是一团棉花,他怎么都使不上力,憋着气说:“你去洗洗。”
  陈念垂首在原地,手足无措。
  北野想她还真是迟钝,踹一脚挪个窝,伸手要推她一把,碰到她后背,风干的汗渍把衣服结成硬块。
  手指保持着触摸的姿势,她也没有躲开。
  “给你找件衣服。”他拉开衣柜,随手抽出一件白衬衫递给她。陈念伸手接,看见自己手很脏,指甲缝儿里全是黑泥,手缩回来。
  北野转身走进浴室,把衬衫挂在钩子上,回头发现她悄然跟进来了。
  他走到墙边,从歪歪扭扭的架子上取下花洒,搓一搓水龙头上灰白色的水垢,低头指给她看:“这边是热水,这边凉的,”说着给她调水温,“水压不稳,你注意……”
  一瞬间,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视线内,女孩脏兮兮的光露的双足走来,校服裙子唰啦掉在脚边,起初留有笔挺的线条,待水流冲走盐渍和污泥,那布料渐渐柔软下去,显现出它本应该有的清洁与雪白,像一块慢慢融化的奶油。
  少年的心如同那件衣裳。
  女孩的衣物接二连三掉下来。
  沾满水锈的瓷砖上,水声迤逦。
  北野吸了一口气,抬起眼帘,目光贴着她柔嫩的肌肤,往上,一卷雪夜图缓缓展开,象牙白的流线,淡黑色的水墨,白雪绵延,夜光葳蕤,点两粒朱砂,似含苞红梅。
  他最终看进她的眼睛,她看着他,似平定而紧张,似试探却谨慎。
  一阵剧痛,他猛地后退一步,水温极高,花洒烫手。他赶紧把水龙头扳回来,弓着腰,有意无意让T恤遮住蠢蠢欲动的裤子。
  调好了,他把花洒塞回架子上,迅速走开。
  北野走到桌边失神了几秒,毫无意识地摸出一根烟点燃。
  浴室门没关,水声淅沥。
  他深吸一口烟,又缓慢绵长地吐出来,扭头看着亮灯的浴室。良久了,走过去,他站到地板的光线上,明暗如一道墙,他始终没迈出。
  他背靠在墙上抽烟,听着水声,过一会儿坐到地上去。他低下头,一手搭在屈起的左膝盖上,一手伸进裤子里,来回套动。
  汗水顺着鼻梁淌下,他的眉心打成一个结,最后,双腿发抖,人痛苦地闷哼出一声。
  陈念竖耳听着,似懂非懂,站在花洒下,后知后觉地打了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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