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事  第464页

回内院中来,而如今……
  且不知宫人们暗中要如何议论她……
  桑儿此前说,她自己不去要,时日久了别人便当真以为她不想要了——果真是这样吗?
  可连他都不肯再做戏给人看,太子又怎会敬重她呢?
  甚至……太子会不会已经知道了那件事?!
  所以才会如此不将她和桑儿放在眼中?
  思及此,海氏脑中嗡得一声,愈发慌张难安了。
  若太子知晓了,日后必还会有更多人知晓……
  万一被泄露了出去……!
  她之所以从不敢告诉桑儿,便是怕她藏不住秘密会说出去——有些事一旦说开了,被更多人知道了,眼前的一切便不复存在了!
  想到此中后果,她猛地坐起身来,手心里沁满了冷汗。
  嬷嬷听到动静醒了过来,起身问道:“娘娘这是怎么了?”
  “嬷嬷……”昏暗中,海氏语气不安地拿密州话问道:“你说,太子是不是已经知晓了桑儿的身份,所以才会——”
  “娘娘!”嬷嬷吓得一个激灵,困意抛到了天边去,压低了声音道:“您可不能如此胡思乱想,这等话也不是能随意说出口的……”
  合着娘娘半夜不睡,还琢磨着白日之事呢?
  见坐在那里的人全然慌了神的模样,嬷嬷无奈叹气,上前扶着人躺下,将被子拉好,劝慰道:“您不能自己吓自己,睡一觉,待明日冷静下来便能清醒了。”
  一个是不吃饭,一个是不睡觉——这两件事可都是会叫人的脑子出毛病的!
  海氏躺在那里,强迫自己闭上眼睛,浑身却依旧不得放松。
  她如今别无所求,只想留在他身边而已,她不想连这个资格都失去……
  但愿……
  但愿是她想多了才好。
  海氏双手抓着锦被,像是在试图抓住最重要的东西。
  ……
  满园桂花香时,便近了中秋。
  这一日,庆云坊东阳王府内来了一行宫人,为首之人乃是寿康宫中的掌事宫女。
  她们给许明意送来了宫中中秋宴的帖子。
  昨日送往各府的帖子已经到了东阳王府,许明意倒不曾想到,今日太后娘娘竟还专程使人单独给她又送了一张来。
  “太后娘娘怕许姑娘不去赴宴,这才特意叫婢子们跑了一趟。”那掌事宫女笑着说道:“收了这张帖子,许姑娘可不能不去了。”
  许明意也不禁笑了。
  看来太后娘娘这是深知她不喜参宴的习惯了。
  “劳烦回太后娘娘一句,三日后我一定去的。”
  “不必婢子们回话,许姑娘今日若是得闲,便可入宫去亲自同太后娘娘说。”掌事宫女又从袖中抽出一张帖子来,笑道:“太后娘娘有些时日没见到姑娘了,整日念叨着,可是等不到三日后,横竖今日便要请姑娘入宫说话去呢。”
  所以,这张帖子才是最紧要的。
  许明意算一算,自己上回入宫不过也才只七八日……怎就是“有些时日没见到了”呢?
  左右今日也无事可忙,便笑着点头应了下来。
  她曾是和吴恙说定过的,待大局定下之后,定要好好孝敬这些吃过太多苦的长辈。
  而眼下看来,好像长辈们最需要的便是晚辈们的陪伴。
  这是力所能及的分内之事,没道理推辞。
  重新更衣梳洗罢,许明意便乘上了马车,往皇宫的方向而去。
  马车在内宫们外停下。
  早有一顶软轿候在了宫门内。
  想着长辈的心意,恭敬不如从命,许明意也未有推辞,很利落地上了轿。
  内监将软轿抬得轻快平稳,许明意坐在轿中也未曾掀了轿帘四处去看,只耐心闭目养神。
  只粗略觉得过了约两刻钟,想着应也要近了寿康宫时,轿子忽然慢了下来。
  与此同时,宫人们行礼的声音传入耳中。
  “奴婢参见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
  如今宫中只一位公主。
  许明意正要掀了轿帘时,只听得一道少女略有些轻慢的声音响起:“倒不知这轿中坐着的,是哪位贵人?怎么,竟是不方便下轿么?”
  661热闹
  许明意手上动作一顿,而后神色如常地打起轿帘下了轿。
  她看向立在七八步开外的少女,垂眸福身:“见过公主殿下。”
  永嘉公主倨傲的眼神由上至下地将站在轿前的人打量了一遍。
  只见其一双眉眼尤为秾丽,琼鼻菱唇,如云鸦发衬得面孔愈发白皙精致,偏偏身姿高挑亭亭如正绽开的一朵青荷,有着与那娇艳长相颇为矛盾的坚韧从容之感。
  而这两种气质杂糅一处,反倒……
  反倒叫人觉得愈发不顺眼!
  永嘉公主不觉间握紧了半掩于袖中的手指。
  先前还不曾如何觉得,当下用了心仔细瞧着,才发现面前之人竟是如何看如何碍眼——什么心系天下,救百姓于水火的巾帼英雄……依她看,分明就是生了一副狐媚相!
  若不然,又怎会勾得兄长一颗心都附在了她的身上!
  一阵凉凉清风扫过耳际,永嘉公主唇齿间忽然溢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意:“倒不知这是哪家的小姐?怎也不知报上家门姓氏的?”
  许明意微微抬起眼睛,面色平静地看向对方。
  这小姑娘倒是很有些意思,竟在这儿装作不认得她。
  为何笃定是装出来的?
  ——虽说在其被封为公主之后,二人的确没有正式见过,可早在对方去年入京参加太后寿宴时,便已经碰过面了,甚至在礼部尚书府的花会上对方还曾寻她说过话。
  不说旁的,好歹她这张脸还是足以叫人过目不忘的吧?
  许姑娘对自己的脸一贯极有信心。
  更何况,面前小姑娘的演技到底也不算十分高明。
  不过,小姑娘家的,攀比心重些,出于古怪的虚荣心而动些小心思以显得自己足够高贵,倒也还算常见——毕竟谁的脑子还没进过点儿水呢,她也是从那个年纪过来的。
  许明意很随和地想着,也并无半分恼怒:“臣女姓许,家祖乃是东阳王。”
  永嘉公主悠悠地道:“我说呢,原来是东阳王府啊,怪不得呢。”
  说着,语气微凉了几分:“近来总是听闻,许家自封王之后,在这京中可谓风头无两,无人可比,今日见了许姑娘才知传言非虚。”
  许明意笑了笑,很平静地问:“倒不知公主此言何意,莫非臣女脸上竟写着‘风头’二字不成?”
  永嘉公主嗤笑一声:“可不就是明晃晃地写着了么,否则怎见了本宫,却并不曾跪拜呢?”
  跪拜?
  许明意看着杏眼微微上扬的少女。
  倒也不是不能。
  对方是当今公主,她如今的身份行跪拜礼是在规矩之中。
  可当下非是什么要紧场合,便是方才一行宫娥内监也并非就是行了跪拜礼的,对方此时当众责备她不曾跪拜,还特意提及她许家如今风头过盛,仿佛她若不跪便是证实了许家恃宠而骄目中无人——
  这显然是在存心刁难。
  若这还是虚荣心作祟的话,那可就不怎么可爱了。
  不可爱的孩子,她一贯是不会让着的。
  一旁寿康宫里的掌事宫女飞快地皱了一下眉——公主这是在作何?
  赐婚圣旨已下,许姑娘如今有着未来太子妃的身份,公主这不是存心要让许姑娘难堪吗?
  莫非是有什么过节不成?
  “怎么,莫非许姑娘觉得本宫当不起你这一跪吗?”永嘉公主盯着许明意,笑意不达眼底。
  她今日就是要让对方知道何为尊卑——
  对方再风光又能如何,只要她姓谢,对方便必须要跪她。
  未来太子妃?
  都说了是未来,现下还不是啊。
  况且,日后之事谁能说得准?这太子妃之位会不会换了人坐且是未知呢!
  她来之前也并未仔细盘算过要如何做——只是心底的繁杂情绪让她的一切言行皆在被情绪牵动着,仿佛此时唯有压对方一头,方能证明得了自己才是最为尊贵优越的那一个,如此才可勉强安抚住内心翻腾着的妒意。
  许明意答道:“公主按说是当得起的。”
  按说?
  永嘉公主皱了下眉。
  只听对方语气很闲适也很和气地道:“可我今日身体不适,实在是不想跪。不如待哪日我想跪了,再补给公主可好?”
  这是她的真心话来着。
  此行此景,偏是不想跪的。
  永嘉公主气得笑了一声,只觉得面前之人过于嚣张放肆,正要再说时,只听得寿康宫掌事宫女的声音响起,提醒道:“公主许是不知,此前陛下曾有圣谕特允,东阳王与许姑娘不必行跪拜礼,另赐内宫乘轿骑马之制。”
  此等特允,早有定南王为先例,而东阳王尚是镇国公时便已有不卸兵刃入宫的特权。
  这皆是许家凭自己的本领得来的,所以……许姑娘还真有看心情跪拜的权力,这且是相对委婉,给公主的无知留足体面的说法了。
  “……”永嘉公主闻言面色凝滞片刻,便是一阵红白交加。
  父皇竟纵容许家人至此?!
  再看向那一脸平静的女孩子,与注视着她的寿康宫掌事宫女,永嘉公主只觉得面上一阵火辣辣的烧灼感。
  许明意也懒得主动出言帮她搭台阶,只道:“不敢让太后娘娘久等,我便先行一步了。”
  寿康宫就在眼前,她便也不再乘轿。
  永嘉公主在原处咬了咬后牙,既有些恼自己砸了自己的脚,又觉得对方不以为意的态度太过目中无人。
  “公主,咱们……可要回去吗?”见许明意一行人走远了,一名侍女遂拿密州话低声问道。
  “回去哪里!”永嘉公主转头瞪了那侍女一眼。
  她明摆着是往寿康宫来的,若此时回去,岂不更叫那许明意得意了去!
  那些看着她出了丑的宫人们也定要笑话她落荒而逃!
  永嘉公主扭身便往寿康宫的方向而去。
  “……你这丫头可算是过来了,快来哀家这儿坐!一早便让她们做了些你喜欢吃的点心,有枣泥酥饼,蜜汁糕……”
  “各样尝些,甭吃多了,咱们待会儿便该用午膳了。走时再带些回去给世子夫人……”
  “春白,你去捣一壶擂茶来,记得多放些香苏进去,免得这丫头点心吃腻了再没了胃口用午膳!”
  太后笑着交待道。
  被唤作春白的嬷嬷应下来,含笑出了内殿,正遇到来至帘栊旁的永嘉公主。
  春白嬷嬷福身行礼。
  永嘉公主尽量和缓脸色向她点头。
  心中却如同生了刺一般。
  春白嬷嬷是寿康宫中的老人儿了,如今掌管着整座寿康宫,她平日见了也要客气三分,可皇祖母此时却使其去给许明意擂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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