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殆尽了,清朗地笑道:“好好,怪我,下次再买了生煎馒头来,我一定先抢上一盘,这样你就不会吃撑着了!”
说说笑笑的,两人不觉就到了后巷,乔安琪家的后院没有门,幸好墙不算高,像霍云帆这样身手的男子可以纵身跳过去,又见后墙根里已经堆上了几块砖头,显然是有人从堆在那里的破砖烂瓦中拣了来堆上充当梯子的,霍云帆忿然道:“那两个小孩子打架摆明了是调虎离山之计!”
周晓京道:“那么你守在这里,我去前门找那两个警员,看能不能把人堵在家里!”
霍云帆长长地透了口气道:“不用了,你看这里两个新鲜的脚印,那人已经走了!”
周晓京仔细一看,可不是有几个新鲜的泥足印离开了乔安琪的家么,昨夜气温低,晨露生得重,乔安琪家的后院种着各色各样的花树盆栽,露水重了,犹如下了一阵小雨,若要从后院穿过,翻出墙来,势必要在后巷的水门汀地上留下足印。
“看来那人才离去不久,咱们......”周晓京征询霍云帆的意见。
霍云帆已明其意,摇头道:“丹桂西街处于浦江市的繁华地段,这个时间,街上已经人来人往了,只要走出这条小巷,就是人海茫茫,抓是抓不住了!”
周晓京道:“不过这人胆子倒是大得很哪!明知乔安琪家已经前后左右地被看守起来了,竟然还敢做这种虎口拔牙的事!如果咱们早来一刻,那人岂不要露出狐狸尾巴?”
霍云帆点头道:“这说明那个人非常急切地要来乔安琪家,一定是在案发现场留下了重要的东西,而这样东西又是很可能会暴露凶手身份的!是什么东西呢?”霍云帆很费解,他对自己勘察现场的能力是十分有信心的,更何况昨天跟他一起勘察的还有周晓京这员干将,一丝不苟的方原和聪明伶俐的沈四喜。难道这么多双眼睛竟还是让有可能暴露凶手的证据漏了网?
周晓京道:“既然人已经走了,咱们还是从前门进去吧!”
霍云帆和周晓京重又回到丹桂西街,从正门长驱直入,院子里的一切似乎跟昨天并无差别,想来那刚刚翻墙而入的人也不敢在前院活动,而且,乔安琪的屋子,才是真正的案发第一现场,就算有什么证据,也是留在屋子里的。
霍云帆道:“咱们勘察屋里之前,先到后院看看,那人是从后院翻墙而入的,或许会留下什么印迹!”
周晓京完全赞同,二人来到后院,果不其然,乔安琪的后院是黄土铺成的园子,四处种植上石榴、凤仙、勤娘子,甚至还搭起架子植了黄瓜和爬山虎,满园青葱碧绿,一派生机勃勃。但正因如此,后院也就到处都是软软的泥土,兼之植被多,露水重,即便如周晓京这样的窈窕淑女,踩在地上也会赫然留下足印。
不出所料的,后院的地上就留着几个足印,一色的水波纹,是市面上最常见的运动鞋的足印,毫无特点可言,看来翻墙的人也害怕足印太过特别会留下线索。
☆、第27章 被撕掉的证据
周晓京蹲下去,细细瞧着足印,道:“应当是男人的足印,具体的码数最好还是等方原拿特制工具来测过才准确!”
霍云帆却抱着胳膊不动声色,出了半日神,说道:“你不觉得这个码数很眼熟吗?”周晓京微微一凝神,她也有同感,昨天勘察乔安琪家里的时候,家中那些男式鞋的码数周晓京都默默地记在心里了,而不管乔安琪外面有没有男人,唯一敢把鞋光明正大放在这个家里的男人就是陈敬夫。
霍云帆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一般对凶手来说,为了隐藏自己鞋的码数,很可能会有大脚穿小鞋或者小脚穿大鞋的情况,但是你想一下,这堵墙虽然不高,”他指着乔安琪家的后墙说道,“可是想要翻墙而入,却不是件轻松的事,你让我穿上一双不合脚的鞋,我都不能保证一定能翻过来,所以,这个鞋码应当就是凶手的鞋码。”
周晓京迟疑道:“可是鞋的码数并不像指纹那样,有唯一的确定性,码数相同的人比比皆是,更不能作为定罪的证据。”
霍云帆道:“不错,鞋的码数不能代表一切,可是有些证据,还是非常不巧地留在现场了!”
周晓京一闻此言,就知道霍云帆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令人惊喜的事,但是她个性强,不愿事事都要询问霍云帆,周晓京盯着鞋码望了半日,忽然指着鞋印上浅浅的红色,道:“这......这是红壤啊!浦江没有这种泥土的,这是从哪里来的呢?”
红壤一般发育于热带和亚热带雨林、季雨林或常绿阔叶林植被下,因为缺乏碱金属和碱土金属而富含铁、铝氧化物,呈酸性,所以生成红壤,其中含量最多的是红褐铁矿与赤铁矿。红壤因为有这样的属性,很多植物都不能在红壤中生存,但也是少数植物的生长,反而极度需要红壤,比如毛豆、茶叶、茶花。
“茶花!茶花!一定是茶花!”周晓京几乎是欢呼着说出这句话的。
霍云帆在微笑着点头,浦江市没有红壤,要把岭南一带的红壤运抵浦江用来种花,这样奢侈的手笔,就连霍家周家这样的豪族也不会这样做,浦江市唯一有红壤的地方是福康医院,那里现在虽然是医院,但在前清时可是王爷的园林,用这种穷侈极欲的方式来养花,也只有前清那些作威作福的皇族才想得出。
周晓京想起当初父亲病重时,住在福康医院里,她百无聊赖之际,经常去医院后面那一大片叫曼陀罗馆的地方去观赏茶花,白瓣而洒红斑的,叫作“红妆素裹”,大白花而微有隐隐黑斑的,叫作“满月”,白瓣上有两个橄榄核儿黑斑的,却叫作“眼儿媚”,还有什么十八学士、十三太保、八仙过海、七仙女、风尘三侠、二乔、八宝妆、倚栏娇,那些繁复的名花,也只有日日养尊处优的王爷才养得起。
是陈敬夫!
陈敬夫如果想悄悄潜回家里来动手脚,从福康医院的前门走出来的确太扎眼,弄不好就会坏事,他为了以防万一,从医院的后门出去,而福康医院的后门设在曼陀罗馆,他要想出得后门,必定要经过那片铺着红壤的花圃,真是机关算尽,天网恢恢!
霍云帆与周晓京并肩蹲在后院的花圃里,两根手指摸着下巴,疑惑道:“这却又奇了!陈敬夫可是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的。”
周晓京道:“他虽然有不在场证明,但却不能排除他雇凶杀妻的嫌疑,更何况乔紫榆失踪一事,他有脱不了的干系!如果凶手真的在现场留下什么要命的东西,一旦我们查到真凶,势必要将他牵连出来。”
霍云帆一想有理,便道:“事不宜迟,咱们去屋里看看吧,这回可一定要看仔细。”
进了屋子,仿佛还是跟昨天一模一样,连一根头发丝都没动过,霍云帆对周晓京笑道:“这回得看你的了,你的记性是顶好的,咱们这次勘察,不需要找新的线索,只需找出这间屋子里跟昨天不一样的地方就可以了!”
周晓京自幼记性极好,小时候跟着先生读《四书》《五经》,她总是记得最快最牢的那个,后在埃克塞特大学读书,周晓京平时把精力都用在钻研犯罪心理学,读侦探小说上,不到考试前三天不恶补,考出的成绩却总是优等,那时她跟霍云帆比记忆人脸,也总是她记得为多。
此时用到了自己的强项,周晓京便闭目瞑思,把昨天勘察完现场时,现场的种种事物在脑子里过了一过,然后冲霍云帆点一点头,笑道:“可以了。”
于是霍云帆让周晓京走在前头,一样一样检视屋里的东西,应该说,宋士杰的努力还是十分有用的,现场大致保护得很好,除了乔安琪最后的晚餐在经过方原检查之后处理掉之外,别的看不出有什么动过的地方,就连她最后一晚在“江畔明珠”穿的紫色电光绸长裙都还是原样搭在椅子上的。
乔安琪屋子里东西很多,周晓京检视了一个多钟头,脸色由踌躇满志逐渐变作沮丧,霍云帆于是安慰她道:“别着急,横竖咱们有的是时间,只是有人来过屋里,就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周晓京开始一格橱柜,一个抽屉地细细去查,查到床头上一只小抽屉时,周晓京打开,见里面的东西并未有所减少,才要关上,忽然灵光一闪,觉得仿佛哪里不对头,重又把抽屉打开,盯着抽屉里一本大红色烫金字的账册凝目不动,周晓京沉思半日,轻声道:“我记得这本大红账册的烫金字是面朝下的,现今怎么翻过来了?”
一本账册而已,宋士杰手下这几个人,还不至于毛手毛脚地来乱翻,霍云帆拿起账册,一页页检视,见是一本记录结婚礼金的账册,一般夫妻结婚时都会拿来记下亲友随的礼金,以便等别人有喜事时确定自己这边随多少礼,霍云帆慢慢翻着,翻到十来页的时候,忽然双目中现出神采,对周晓京道:“你看这一页,缺了一角!”
周晓京拍手,叫道:“没错,我记得牢牢的,昨天这本账册完好无损,一定是有人在咱们勘察之后做了手脚!”
霍云帆认真看了看缺掉的一角,道:“这里应当是一位随礼人的姓名,你看,这个人随了五十元,礼金数目还记得清清楚楚,人名却被撕掉了!”
周晓京的心狂跳起来,如果乔安琪的死真的与陈敬夫有关,那陈敬夫雇凶杀人的可能性就会非常之大,而陈敬夫这样的一个债务缠身的小职员,是绝对没有财力去请黑社会下手的,那么陈敬夫就很有可能会去请身边的亲戚朋友来行凶。
周晓京圆睁着一双杏眼,对霍云帆道:“你还记得吗?咱们曾经推测过,乔安琪死的时候穿着见客的半正式的晚餐服,说明凶手可能是熟人,但还没有熟悉到可以让她穿睡衣接见的地步!如果是出现在随礼账册上的普通亲友,不就正好符合这样一种身份吗?”
霍云帆却沉吟道:“不过很惜,一般来说这种账册只会记一份,结婚时谁随了礼,也只有办喜事的夫妇能记得住,换句话说,这账册上被撕掉的人,除非是乔安琪或陈敬夫才有可能记得住,但这两个人都不可能回答我们!”
忙了半日,空欢喜一场,如同雨后的天空才出现五彩祥云,瞬间着又烟消云散,乌云压顶,他们的破案之路又回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崎岖小径上,周晓京也不禁泄气。
霍云帆却笑着安慰她道:“破案哪有一帆风顺的?咱们也不是福尔摩斯,就算是福尔摩斯,也只是在华生眼里出神入化,不费吹灰之力地破案罢了,真到了自己做起来时,却是充满曲折艰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