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间,一楼的水没烧热的时候,周晓锦可以随时上二楼来用洗浴间,周晓岚却绝不许到一楼用她的,现在她竟把二楼也占上了,周晓京不由问道:“那么晓岚用洗浴间的时候怎么办?”
文枝直到走过了二楼洗浴间才低声说道:“三小姐叫四小姐暂时先用大嫂的!”
真是霸道!周晓京心想,她一个人占着两个,却不许别人用,不过想想姐妹们都大了,在娘家呆的时间都不会太长,也没必要因为这事再起风波。
天冷得厉害,周晓京回到房里,先让文枝点上只风炉子取暖,手里还抓着一只大红的热水袋,可是撷月楼周遭本就潮湿,热水袋不到半夜就凉了,幸亏周晓京今天倦极了,不一会儿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霍云帆的客房倒是十分朝阳,但许久未有人住,也不暖和,霍云帆见薄薄地桃木床上铺的还是夏天的凉褥,禁不住摇头,刘贵知道霍云帆是周家未来的贵婿,不敢怠慢,忙出去寻了一床厚棉褥子来,霍云帆一摸,暖和得很,向刘贵道了辛苦,关了电灯,和衣倒头就睡。
刘贵拿了被褥,在霍云帆旁边一张床上躺下,笑道:“老爷说了,让我在这里伺候着,晚上霍先生要有什么吩咐,只管叫我就成!”
霍云帆笑笑,这些年他自己睡惯了,旁边躺着个外人他反而更不舒服,平时就是在自己的住所里,他住二层卧室,阿明守在一层,霍云帆有心让刘贵不必客气,但听说这是周长禄吩咐的,心想毕竟是周晓京二叔的关照之意,一味推辞也不大好,也只得应了。
这刘贵睡觉打鼾打得厉害,本来霍云帆已经倦极了,不想这一夜听着耳畔传来的阵阵鼾声如雷,他始终半梦半醒,清晨起来时还恹恹的。
刘贵给他打来了洗脸水,霍云帆刚刷过牙,还没来得及洗脸,就听到外面脚步杂沓,显然不止一人,一边走,一边还传出嘁嘁嚓嚓的议论声,时而夹杂着一两声女人压抑的惊呼,霍云帆撩开灰棉布帘子一瞧,果真有人成群结队地的纷纷向后院走去,霍云帆虽然是第一次在周家住宿,也知道这种情形十分不寻常,问刘贵道:“外面怎么了?好像发生了什么事?”
刘贵立刻出去打听,一会儿回来时,捶胸顿足地说道:“霍......霍先生,不好了,我家表妹她......她被人害死了!”
花枝死了?
霍云帆的心思一沉,侦探的职业习惯让他立刻向后院飞奔过去,这个时候最重要的是保护现场,一定得把跑去围观的周家仆人拦在案发现场外面。
等到霍云帆循着人迹赶到案发现场时,轻轻地松了一口气,只见撷月楼前面,周晓京正站在门口挡住所有想过来围观的仆人,周晓岚站在她的旁边,帮她一起守在楼前。
霍云帆走到周晓京面前,捂着她冻得冰冷的手,问道:“是怎么回事?花枝死了?”
周晓京沉重地点点头,她虽然不喜欢花枝,但是毕竟是一条人命,而且这样的命案又是出在周家,周晓京道:“是晓锦发现的,早晨她要用浴室,一进去就发现花枝吊死在浴盆旁边,吓得她没命地往二叔二婶屋里跑,我想现在二叔和二婶一定在安慰晓锦呢,等一会儿应该就会来了吧——只不过晓锦吓坏了,在前院儿一阵嚷嚷,才把家里的男女仆人都招过来了!”说到这里,周晓京有点不大高兴,都怪周晓锦,要不是她把人都招来,她和周晓岚也不会大冷天儿的站在这楼前充门神。
霍云帆点点头,又问道:“案发现场没被破坏吧!不管怎么样,还是报警得好,这一片正好属于宋士杰管辖。”
周晓京很了解二婶和周晓锦的个性,典型的色厉内荏,一见出了人命就慌了神,一定会第一时间去报警的。
周晓京道:“报警的事你不用担心,案发现场除了多出两枚晓锦的足印之外,其余都保持得很好。”
霍云帆很欣慰,想来看热闹的仆人看到二小姐和四小姐站在这里,哪里还敢进去?他又问道:“花枝怎么会死在浴室里?这是谁这样胆大包天,敢在周家害人?”其实他想说的是,昨天周家老宅住着他和周晓京这两个侦探,居然还会出现命案,简直太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了!
周晓岚看出霍云帆的意思,走过来说道:“姐夫先别着急,花枝也许是自尽死的呢,撷月楼因为是女眷住的地方,除了母亲,大嫂,我们几个姐妹还有我们这些人的贴身伺候的人,谁也进不来。”
霍云帆用询问的眼光看看周晓京,周晓京点点头,确认周晓岚说得没错,不过,周晓京道:“我总觉得花枝不会自杀!”
霍云帆眸光一聚,周晓岚也颇感意外,问道:“为什么?”
周晓京压低了声音说道:“你还记得昨天承济听说花枝有了孩子的时候要踢她吗?那时候花枝拼命地躲,还用手护着肚子,显然,她是想要这个孩子的,更不想被承济殴打受伤,后来胡四少爷说情,二婶已经允她嫁给胡四少爷了,这种情况下花枝又怎么会自杀?”
☆、第167章 欢喜
霍云帆道:“我先进去看看吧,你打个电话给方原,让他马上过来,协助警务公所的人进行尸检!”
周晓京道:“晓岚,你先在这里守着,我跟云帆进去看看!”
周晓岚笑着答应了。
等到进了撷月楼,走上二层楼梯时,周晓京悄悄对霍云帆道:“晓岚刚才也没看见,你不知道,花枝的脚边有一支镀金的自来水笔,是我那时从英国带来送给承济的!”
霍云帆转眼惊讶地望着周晓京,周晓京神色凝重,的确,无论从动机还是作案条件上来说,周承济的嫌疑都是最大的,他追求花枝不成,反而因此被父亲不喜,而且撷月楼虽然是周家女眷住的地方,但是周承济要从母亲或姐妹们那里弄到进门的钥匙也不难!
霍云帆想的周晓京当然一早就想到了,所以她轻轻凑近霍云帆的耳边说道:“但是我相信承济不会做这种事,他虽然不学无术,但是你就是把刀子递到他手里,他也没有杀人的胆量!”
无论如何,血浓于水,周晓京的心底绝不希望周承济是杀人犯,霍云帆则更为理智,到底谁是杀害花枝的凶手,一切还得告证据说话。
霍云帆沉吟道:“宋士杰还没过来,那支自来水笔怎么处理?”
周晓京怔了怔,带着一点愠色,道:“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是这种事非不分的人吗?我不过说承济平时不是那种人,万一凶手真的是他,我也绝不袒护!”
霍云帆笑笑,抚抚周晓京圆润的肩膀,安慰她道:“你放心,我会仔细调查的!”
花枝的身子悬在白色的大理石浴盆边上,脖颈间系着一条麻绳,在颈后打了死结,麻绳挂在一根从屋顶走的暖气管上,人已经气绝,但手心却是温热的,显然死了不超过两个时辰。
周晓京道:“有一件事很奇怪,我昨晚和文枝走过这间浴室时,屋里冒出许多热气,我们都以为是晓锦要烧水洗浴,结果晓锦说她昨天一天都没有来过二层,更不要说用洗浴间了,她是早晨起来想泡汤,才发现花枝尸体的!”
霍云帆打量一下浴室,这是一间很寻常的浴室,镶着白玉的水龙头,大理石浴盆,花岗石铺的地面,正如周晓岚所说,撷月楼虽然只有几位小姐住在这里,但花枝作为凌氏跟前得脸的红人,也是可以拿到钥匙的,想进入这间浴室并不难。
霍云帆又看看花枝的脚边,果然一枝刻着英文的自来水笔躺在地上,霍云帆拿起笔,沉思片刻,又说道:“这浴室只有一桩事很怪,地下怎么有这么多的水?晓锦说她早晨起来想过来泡汤,但是根本没泡,就让花枝的尸体把她吓走了,说明这间浴室并没有被人用过——你和晓岚用过吗?”
周晓京道:“没有,我问过晓岚了,她已经很久没进过这间浴室了!这地上的水的确不寻常——还有,好像花枝的裤子也太皱了!”
霍云帆去看时,见花枝穿的是一条葱绿绣花绫子裤子,这种绫子是纺织厂新近采用西洋技术织成的,防皱效果极好,一般情况下,不会这样皱巴巴的。
“你说昨天你跟文枝经过时,这间浴室正往外冒白汽?”霍问帆问道。
周晓京道:“没错,昨天走廊里很冷,只有走过这间浴室门口时是暖的!”
霍云帆用一只拳头用力捶另一只手的手心,道:“暖的?暖的?”他喃喃自语,好像想到了什么事,“难道那热水是凶手烧的?如果是这样,难道不怕......还有如果此事与承济无关,那么这支笔又是如何放在这里的呢——晓京,我有一些事,得去问问晓锦和承济,你先在这里等着,宋士杰过来时,你把前前后后的事跟他说一下!”
周晓锦正在客厅里,伏在凌氏的怀里哭,霍云帆走过去,安慰道:“三妹受惊了.....”
周晓锦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似的,哀怜地求霍云帆道:“姐夫,你不是神探吗?求你一定要把凶手抓到?不然花枝这个吊死鬼的魂儿要一辈子在我们周家不走,我可没法在这家里住了!”
凌氏的胆子跟晓锦相比也就是半斤八两,这回全然忘了往日与周晓京的恩怨,诚心诚意地求霍云帆道:“是啊是啊,云帆,只要你能破了这个案子,晓京出嫁的时候,我拿出所有私房钱给她置妆奁!”
周长禄看到妻女惊慌失措的情态,很是不屑,沉声道:“都是一家人,还说这种话,难道云帆不管这案子,你这个做婶子的就不给侄女置妆奁了?”
霍云帆不禁微笑了,周晓京从来就没有想过凌氏会为她的妆奁出一分钱,霍云帆道:“二婶不必惊惶,花枝的案子我一定会查到底——不过现在有一个问题,我想问三妹!”
周晓锦连忙抹干净眼泪,一迭声地道:“你问吧,姐夫,你只管问!”
霍云帆道:“昨天晚上你有没有注意到什么不寻常的事?”
周晓京锦想了半日,咬着嘴唇说道:“这么说来......昨天我七点多钟回来时,丫头从厨房给我端过一碗银耳汤,我喝了之后,只觉得出奇地困倦,立刻就睡着了,一宿都睡得都很沉。”
霍云帆想了起来,周晓锦昨天跟范二少爷出去吃晚饭了,客厅里那一场大闹她都没看着。霍云帆又想到,撷月楼的这间浴室本就是只为周家四位小姐准备的,现在周晓越和周晓京轻易不回家,周晓锦不许周晓岚去用,这间浴室实质上已经成为周晓锦一个人的,只要她进不了浴室,这浴室倒真是个确确实实的僻静之地。不过知道这一点的,只能是周家内部的人。
霍云帆道:“好,我知道了,你先好好休息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