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要给周承深置妾室,这位继母也真够“厚此薄彼”的!
周晓京凑到霍云帆的耳边,用极细极低的声音说道:“这个丫头就是二婶准备给大哥作妾的,叫花枝!”霍云帆一惊,什么?听这丫头说话的声息,摆明跟周承济好了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又要给周承深作妾,那么周承深的头顶上,岂不是正在飘浮着一顶绿油油的帽子,时时刻刻有扣到脑袋上的危险!
霍云帆向周晓京扮个鬼脸,又用手虚虚一劈,意思是说这样的女人可不能要!
周晓京轻松一笑,她才不担心呢,大哥是个有主意的人,凌氏这如意算盘早晚要砸,不过这次恐怕能砸得更惨绝人寰一些,因为是她的亲生儿子给砸的!
只听周承济又安慰花枝道:“你别哭,啊,花枝,你一哭,我的心都要碎了!”周晓京摸着自己的腮帮子,心想你的心要碎了,我的牙也要倒了,她还不知道她这个堂弟原来就是个情种子,一开口就是情话绵绵无绝期!
花枝仍旧忧心忡忡道:“少爷是太太的心尖子,少爷自然是不愁的,我不过是个丫头,若叫太太知道了咱们的事,太太要打死我的!”
这时周承济和花枝已经又向前走了几步,冬日的湖边荒寒冷清,两人并未想到二小姐和未来的二姑爷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他们对着澄澈的初阳站着,霍云帆和周晓京正好可以看到花枝不盈一握的背影和窄窄的瓜子脸上红肿如桃子的眼睛。
周承济恳切道:“花枝,我不会叫你受委屈的,不瞒你说,我已经想出了个好法子,今天二姐要带着男朋友来拜会父亲和母亲,我父亲虽然面上显不出来,其实对二姐结了霍家这桩好姻缘,父亲心里是高兴的,我想,不如趁着今儿父亲高兴,求他作主,答应成全咱们!”
周晓京咬着嘴唇冲着周承济的背影狠狠瞪了他一眼,心想你把我当什么了,第一次带着男朋友上门,你不祝福我也罢了,心心念念就是要跟丫头相好,这个花枝也是个狐狸精!
周晓京虽然知道霍云帆爱她如宝如珠,但是让未来的夫婿知道自己有这么个不争气的堂弟,终究不是什么愉快的事,霍云帆焉能不知道她的心思,轻轻拍了拍她,以示安慰!
这里花枝却不置可否,半晌,才说道:“我才想起来,太太叫我煮莲子茶,我早晨起来用碱泡上了,这会子只怕泡好了,再泡下去可就要变味了!”
说着,也不管周承济答不答应,自顾自地往厨房方向跑了!
周承济追她而去。
这里周晓京舒了一口气,皱着眉头咬咬嘴唇,霍云帆伏低身子冲她笑道:“好了,值得为这点小事烦恼吗?你不就是想不要让你二弟在今天的家宴上说些着三不着两的话么?我不让他说就得了!”
周晓京道:“你怎么拦得住他说啊!刚才那话本就是咱们无意中听了壁角听来的,难道去跟他坦白去吗?”
霍云帆道:“当然不是,你别管了,反正我有办法!还有,告诉你霍朗侦探的新发现,别看你堂弟对花枝一往情深,可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那个花枝可不喜欢他!”
周晓京刚才只顾着生自家人的气了,竟没有怎么仔细地分析,这时张大了嘴惊讶道:“你怎么会知道的?”
☆、第162章 风波
霍云帆笑道:“肢体语言!肢体比人的嘴巴可要诚实地多,刚才承济跟花枝说要到他父亲面前央求时,花枝的的身体明明是正对着他,可是脚尖却不由自主地向别处倾斜,这是人在遇到危机时,想要尽快逃离的一种肢体动作,还有她说太太让她煮莲子茶,可是你二婶的小厨房好像并不是在她走去的那个方位吧!另外,刚才她临走时不住地看后面钟楼上的那只大钟的时间,显然是约了人要赴什么约去!”
周晓京佩服地点点头,笑道:“我只顾着生承济的气,竟没瞧出来,可是人家说的‘当局者迷’了!这个花枝是二婶前几年让娘家人给挑来的,她表哥现在跟着二叔做随从,她和她表嫂伏侍二婶,凌家早已经落魄了,花枝是死活不肯回归凌家的,她又是个眼大心空的,想必就是做妾室,也更愿意跟着我大哥这样可靠的人吧!”
周晓京说到这里,突然满腹疑惑地瞧着霍云帆道:“你是第一次到我们家来吧!怎么连我二婶的小厨房在哪里都知道的清清楚楚,连我家的钟楼都知道!”
霍云帆摆摆手,笑道:“你放心,我绝对是第一次到你家来,不过要搞清周家老宅的路径方向,对一个侦探来说,也并不难!”
周晓京故作微愠,道:“你要知道周家老宅的路径方向做什么?”
霍云帆正色道:“你忘了,我曾经跟数年如一日的追查你三叔的案子,其中当然包括要把周家人排查一遍了,顺带也就知道了周家老宅的每一个角落——不过,最重要的是,我相信总有一天会真正踏进这座宅邸,跟你一起!”
周晓京的眼圈红了一红,又怕霍云帆看了要笑她,连忙别过脸去,默然片刻,忽然叫道:“哎呀,不行,花枝这丫头太不安分,也不知她要跟谁有约,咱们快快跟着去看看,要是她想在周家弄鬼,我可容不得她!”
两人轻声蹑步地拐过好几道园中小径,曲曲折折地来到积素池边,果然见花枝翘首远望,不知在等着什么人到来。
这积素池是周长禄的发妻,周晓越的生母在世时所修,故人去世后,只因少有人打理,如今已经颇见萧瑟,紫金熏炉里升腾起香烟袅袅,香烟缭绕下的积素池荡起无数凝碧的波痕,水里有窒息的情爱和鱼唇探出的涟漪,水底生着莹莹的青荇,若翠带牵风,朝来暮去的云霞如临水照花的美人,娇柔的妩媚悄然覆落在绾朱结碧的烟波里,荡一荡,揉碎了,缓缓四散成绚烂的星子,石榴红,玫瑰紫,菊花黄,又渐渐沉淀在扎着绿藻根须的软泥中,深深地滑下去。
霍云帆远远地看到花枝,拽拽周晓京的胳膊道:“瞧,我说的没错吧,她果然在这里等人呢!”
周晓京想想也是,周家后院之中,只有积素池一带除了周晓越时常来打理打理池中的青莲粉荷这外,平时更无人来,的确是个密谈的好地方。
霍云帆看了看,压低声音对周晓京道:“罢了,只要承济今天不来搅局就好!”
周晓京撇嘴摇摇头道:“我看没那么简单,这个花枝不是什么好角色,这些年二婶在家里搞风搞雨,有一半也是她身边伏侍的这些人挑唆的。”
过了一会儿,果然从积素池对面的芳径上走过来一个女人,穿着洋红的夹棉裤袄,头上盘着一只圆髻,霍云帆不认得那女人,只笑着对周晓京道:“我们原以为花枝在这里是会旁的相好,却没想到是个女人!”
周晓京冷冷道:“那女人是花枝的表嫂,也是二婶跟前得意的人,我看这姑嫂两个在这背人的地方说话,准没好事!”
两人才说了这几句,花枝的表嫂已经走到小姑子跟前,锐声笑道:“姑娘心里闷了,就到园子里多走走,你哥哥也知道你心里委屈,叫我来劝劝你!”
花枝哭道:“原先说好的,你们在老爷太太跟前替我说好话,好叫我伏侍大少爷去,怎么三少爷倒天天的黏上了我,今儿还要到太太跟前央求,这叫我如何是好啊!他是太太的亲生儿子,我又不敢不奉承,可是三少爷那行径.......”
花枝的表嫂低呼一声,连忙打断了小姑子,又从腋下抽出一条松花色绢子来替小姑子擦眼泪,堆起满脸的笑来劝道:“这都是我们家姑娘招人爱,所以二少爷才会对你死心塌地呀!不瞒姑娘说,我跟你哥哥何尝不想叫你伏侍大少爷,有个锦绣前程呢,可是大少奶奶那脾气......唉,她是主子,我们也就不提了,我过来见姑娘,是想跟姑娘说,你哥哥也是这个心思,如果二少爷真的喜欢你,就是跟了他也是一样的,你想,丫头给人做妾,本来就得在正室手底下讨生活,已经是艰难的了,若是再没有男人的宠爱,那还算什么呀,妾毕竟比不得正妻,有地位有权势,唯一能倚靠的就只有男人的宠爱了!”
花枝恨恨地抹了一把泪,把绢子丢回表嫂的怀里,哭道:“当初都是你们出的主意,才连累我到这地步,如今就是求太太放我出去嫁人都迟了——我不管,要在家里做妾室,那也得给大爷做妾室,二少爷我是绝不会跟的,二少爷这辈儿有三个儿子了,大爷早晚是要当家的,太太跟大少爷和大小姐关系那样坏,三小姐嫁的人又不成,我算是看透了,太太和二少爷三小姐早晚站不住脚,说句寒心的话,就是二少爷的正头少奶奶,将来还一定怎么样呢,何况是妾!我是断断不肯的!”
周晓京禁不住一头叹冷气,一头感叹,花枝这话虽然势利了些,却也是大实话,承济这样不学无术,将来就是大哥大姐容他,他在社会上也不会有容身之处,连个小丫头都看不上他!
花枝的表嫂见小姑子说话坚决,只得说道:“伏侍大爷的事,虽然老爷一时没松口,有太太吹着枕头风,日久天长也未必不成,姑娘且宽宽心,此事还须从长计议!”花枝的表嫂虽然劝小姑子别灰心,但脸上的神色却十分尬尴。
又说了一会儿,花枝和她的表嫂就一前一后地走了,周晓京在原地迎着冽风想了想,道:“这样说来,倒还是承济去二婶跟前央告地好,这样大哥就能堂而皇之地甩脱这一挂麻烦了!只是别今天当着家里人的面煞风景就好!”
霍云帆笑道:“你放心吧,我这就打电话给步云胡同的老余,你这位二弟欠了他许多债,前几日他还来明镜事务所,想找律师打官司呢,我怕栽了周家的面儿,暗中给拦下了,今天让老余来找找承济,包管吓得他不敢再想什么花枝树枝的事!”
周晓京叹道:“承济也真是该好好管管了!”
两人一路说着,一路往里走,穿过一片桃林,茫茫苍穹如一只淡烟蓝的水晶盆覆在地上,雪花洋洋地洒将下来,整片园子尽皆银装素裹,天地间似乎更通透了。
周晓京道:“后面是女眷们住的地方,以后你再来,我带着你去看看我原先住的房间,今天你头一回来,就免了罢,前面有一座明嫣馆,原是给后院的守门的媳妇们住的,现在那里没有人,那间屋子四面不透风,咱们进去,把小风炉子点上,等快到饭点儿了再去前面去见我二叔!”
霍云帆一切听从周晓京安排,无有不从,今天能以周晓京男朋友的身份成为周家的座上宾,实为平生第一件称心满意的事,只觉得无论到哪里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