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嘴硬,试图混淆视听而已,不过秦家是太子舅家,会这么做也是人之常情,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等这小武官走了,秦柏的脸色顿时黯淡下来。在旁作陪的吴少英心知老师在担忧何事,忙道:“学生出去再打听打听吧?既然这七品的小武官都能听到消息,想必外头早有人知道太子殿下的近况了。”
秦安在旁道:“少英能上哪儿去打听?这种事想必市井之中只能知道些似是而非的传闻,真正有用的消息,还要从官府之中打听。不如待我去将军府一趟。马老将军就在京中,马将军乃是他的亲侄,时常能收到他从京中送来的家书,必然比旁人知道得多些。昨日我才去过将军府,马将军待我颇为亲切,想必不会吝于告知些许消息。”
秦柏想了想,终究还是担心外甥的心情占了上风,便让秦安去将军府打听了。到了下午,秦安回来,告诉了他一个不知是好还是坏的消息:“太子殿下自从去年入冬起,就一直有些不大妥当,听闻连朝会都不再去了,也很少在人前露面。外人只知道他是去了行宫休养,但到底是哪处行宫,却没多少人知道。就连新年大朝的时候,还有宫中元宵大宴时,太子殿下都不曾出现。京中议论纷纷,但宫中一切如常,瞧着不象是不安稳的模样。想来太子殿下自小体弱,时不时就要病上一场,虽说这两年病得多些,但总是能痊愈过来的。这一回,想必也不会例外吧?”
马将军也知道秦家与太子关系,因此并不介意告知这些消息,还劝秦安不必太过担心呢。秦安听了也觉得有理,便照实禀报了父亲,又宽慰他几句。
秦柏听完,不置可否,只是微笑对牛氏道:“原本提前行程,是为了广路。如今想来,倒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牛氏知道他心系亡姐的唯一骨肉,有些忧心:“太子怎么总是身体不好呢?外头的人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休养。不知道你大哥他们能不能见到他?若是不能,等你去了京城,要怎么求见哪?”
秦柏淡淡笑道:“不能见也没关系,重要的是他能平安无事。我留在京城,离他近些,也能随时得到他的消息,便也心满意足了。”
牛氏听了叹息不已:“早知道他身体这么不好,早几年咱们就该上京一趟的。就算不想见你那个没良心的大哥,也不能把外甥撇开呀!”
秦柏苦笑了下,没说话。
秦家上下有条不紊地整装待发。等张妈与浑哥母子穿戴一新地重新回到秦安家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形。得知秦柏一家要提前离开大同,他们顿时失望得不得了了。原本还以为能跟旧主多相处一段时间的,谁知这就要分开了。张妈当场就红了眼圈,浑哥也哽咽起来。
秦柏将浑哥叫了过去,说了些安慰与鼓励的话,还对他今后的学业做了指导。又因为吴少英昨日去过温家,与温老爷、温二爷闲谈的时候,话题发散到了大同城中的名师大儒,秦柏告诉了浑哥几个可以附馆的地方,又给了他一封引荐信,好方便他日后拜师。浑哥见秦柏为自己想得如此周到,感动得立刻跪下,给他磕了三个响头。
赵陌一直在旁默默看着,心中若有所思。看向秦柏时,他眼中又添了几分敬重与孺慕。
张妈则特地去了秦含真那里告别。想到秦含真自出生,便几乎没离开过她,二人情同母女,今日却要分别,余生还不知能不能再见面,张妈就忍不住大哭起来了。
秦含真只能安慰她几句,又道:“大同离京城也就是几百里,找辆好点儿的马车慢慢走,十天半月的也就到了。妈妈什么时候想我了,就来看我呗。要是将来我和祖父、祖母回米脂去,路上肯定还要经过大同的。妈妈就别伤心了。”
张妈哽咽道:“姐儿说得轻巧,那么远的路,哪里象你说的那么容易,想去就去了?”
秦含真笑着说:“那你就催着张叔多赚点钱吧。有了钱,就有了好马好车,还能雇镖局的人护送,轻轻松松就到京城去了。将来张叔要是把生意做到京城,要见面就更容易啦。”
张妈破涕为笑,古怪地看了秦含真一眼:“姐儿总是把事情说得那么容易。也不知怎么的,张妈听了,居然也觉得几百里路不是什么难事。这趟出门前,我可是连米脂县都没出过呢,如今却到了大同。回头想想,几百里路……好象也就是这么回事吧。”
张妈与浑哥依依不舍地离开了。他们走后,吴少英找到了赵陌,将一张纸递给了他。赵陌看了看,原来是一份路引,上头写的是张浑哥的名字,不解地看向吴少英。
吴少英笑笑:“小公子要出城,须得提防温家与王家守在城门口查访。秦二哥虽在军中多年,在这大同城到底是外来户,未必比得上温家在本地人脉广。若是他们找上了城门卫队,令卫队查访出城之人,这份路引就用得上了。浑哥比小公子只大两三岁,小公子身量高些,倒也不显年幼。明日还要委屈小公子乔装改扮一番,顶着浑哥的名义,糊弄过去。等离了大同地界,一切就好说了。”
赵陌这才明白他将路引交给自己的用意,不由得佩服吴少英心思缜密,只是有些担忧:“这么做不会给方才来的那位小哥带来麻烦吧?”他知道浑哥是秦柏书童,却几乎与门生无异,不想因为自己,连累了秦柏关心的人。
吴少英笑道:“不妨事。方才我与浑哥的父亲说话,得知他已经托人给浑哥母子到衙门里办落户了。如此一来,浑哥便另有文书,这份路引对他没了用处。等事过境迁,守城门的兵士又怎会还记得有个少年,顶着‘张浑哥’的名号出过城呢?”
赵陌这才放了心。
一夜无事。第二天一大早,天刚亮,秦安宅中便是一片忙碌。所有人都早早起来,梳洗穿戴完毕,围在前院大厅里吃了一顿实在的早饭,便开始忙活着要出发了。
秦柏与牛氏都先后嘱咐过秦安许多话。在秦含真的提醒下,牛氏也没忘跟秦安强调,一定不能对何氏与章姐儿母女手软。秦安再三保证,秦含真才算是安了心。回头一看,承恩侯府派来的两位执事嬷嬷之一已经带着一行男女仆妇过来了。他们是赶来侍候秦柏夫妇的,还有一队人马,已经赶了车,载着行李和人,提前前往城外等候了。
执事嬷嬷带来的人中,就有吴少英送给秦含真的李子和青杏兄妹俩。匆忙间,他们只来得及给牛氏与秦含真行了礼。牛氏早听吴少英说过了,点点头就示意他们归队,叫李子跟着虎勇,青杏就到秦含真的马车上去。
春红与夏青都在秦含真的马车旁等候着。猛一瞧见来了新丫头,夏青还好,面上仍笑得一脸亲切,春红却已经拉长了脸。
好不容易张妈走了,论年纪论资历,这三姑娘屋里,都该是由她为首了。谁知昨儿收拾行李的时候,三姑娘却指派了夏青主事,春红心里就有些不得劲。如今又来了一个新丫头,瞧着竟与她们差不多年纪,相貌很是清秀,举手投足,都象是受过严格教养的,竟不比她们逊色多少。这分明是要来抢她的饭碗!这叫春红如何能忍呢?
青杏不知是不是对秦安的宅子好奇的原因,站在前院里,就时不时往后院张望。春红忍不住数落她:“东张西望个什么?真真没半点规矩!若是在咱们侯府,你这轻浮的样子是要挨板子的!”
青杏忙收回视线,低下头认错,并不反驳。她隐隐察觉到了春红的排挤,但夏青却是一片善意,便有意亲近夏青,少与春红攀谈,不管对方说什么,都不还口,倒让春红憋闷不已。
到了出发的时间,众人纷纷上马上车。秦安亲自送父母与侄女、儿子出城门。城门口处果然有卫士检查出城之人的身份。有秦安在,秦家一行路引又没问题,还有那金象打着承恩侯府的旗号耍威风,他们很快就得以出城,与城外的人马会合了。
赵陌穿着一身小厮常穿的青灰色布衣,与秦柏一同坐在马车里,心情有些复杂。他挑起窗帘一角,远远望向大同高高的城墙,目光幽深。
他原没想过,自己这么容易就逃出了这个地方,而前方,已是一片坦途。只是不知道,这一路是否能继续这么顺利地过去。而在京城中,又会有什么在等待着他呢?
第三卷:满庭芳
第一章 信息
再次开始远行,秦含真比刚开始从米脂县家中出发时,要长进了许多。至少,她晕车的症状没那么厉害了。虽然仍少不了有些头晕脑涨、腰酸腿痛的感觉,但她没有再吐得昏天暗地了,吃睡都正常,也无须经常中途停车休息,这行程自然也大大加快了许多。
既然不再晕车了,秦含真自然就想起了当初从家里出发时的各种计划,缠着祖父秦柏,想要听他说京城旧事,顺便也要问问吴少英与金象相关的话题。她把赵陌给拉来一道听了,美其名曰:助他了解京中形势,好让他有更多的准备,去面对父亲、继母、王家等种种困难。
赵陌半句推搪都没有,就答应下来。他心里清楚,这些信息对自己是有好处的。他也隐隐察觉到,其实秦含真只是自己好奇,不过能拉上他一道旁听,就是为他着想了。他也不必太过纠结,只接受秦含真的一番好意便是。
秦柏心知赵陌的处境,自然不会拒绝孙女的提议。除此之外,牛氏与秦含真都需要了解京中的情况,好为日后在侯府的生活做准备。因此他不但叫来了吴少英与金象,还把侯府派来的两个执事嬷嬷也轮流唤来,命她们说些京中消息,特别是内宅妇人间的规矩、习俗,也好让妻子和孙女先适应适应。
他为了赵陌着想,路上也不再骑马了,而是与赵陌同坐一车。他们坐的这辆大马车,是金象特地为了秦柏能在路上舒适些而命人打制的,因此格外宽敞。如今车里坐了秦柏、牛氏、秦含真、赵陌、吴少英和虎嬷嬷六个,也还算宽松,再添一两个人也不显得挤。虎伯与虎勇分别骑马护卫在马车两旁,顺便还能听上几句。入京后,他们必会成为秦家三房在外行走的得力助手,自然也需要了解一些京中情况。
至于梓哥儿,他年纪还小呢,如今也不过是四岁。此番他离开父亲身边,随祖父母出行,牛氏担心他会觉得不习惯,特地允许他的乳母与贴身的丫头夏荷随行。那乳母性情不得牛氏喜欢,不过夏荷倒是个老实忠心的——牛氏还记得当初夏荷因为没有顺着何氏的口风,指认秦含真是自己从山上掉下来的,受了何氏的责罚。虽然这丫头不太机灵,但品性不错,牛氏也放心让她继续侍候梓哥儿。况且如今梓哥儿年纪也大了,乳母的作用渐渐变小,正好叫夏荷出头,慢慢取代乳母的作用。过得两年,等梓哥儿再大些,牛氏就打算把那乳母打发了。
那乳母想必心里也明白这一点,她丈夫孩子都被男主人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