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楼春  第93页

堪辽王妃迫害,才去的京城。倘若姑父能得皇上青眼,以他嫡长子的身份,完全可以成为辽王世子,或是另封王爵。到时候,姑父就不需要再看辽王妃的脸色了,同样能得享荣华富贵,还能与表弟父子团圆,岂不是更好?”
  赵陌苦笑了下,缓缓摇了摇头。温家表哥虽聪慧,想法却很天真。赵陌心底清楚父亲的性情,料想他是不会只满足于一个辽王世子的封爵的。更何况,他做了世子又如何?辽王继妃难道就会收手了?为了让她的儿子成为世子,她只会越发将赵硕视作除之而后快的对象。
  赵陌只能委婉地对秦柏说:“家父未必会坐视我身死,只是……他对王家这门亲事,想必也是志在必得的。”
  这就是在暗示,赵硕未必会为了儿子而与王家反目了。
  温绍阳听明白了赵陌话中之意,不由得愕然:“那……那表弟进京后,又该如何是好?”赵硕若不愿维护长子,王家又有心为难赵陌,那赵陌进京,无异于自投罗网。
  秦柏听了,心里也就有数了。他又问了赵陌一个问题:“倘若京中形势如此,你待如何?”
  赵陌一怔:“三舅爷爷这话的意思是……”
  吴少英在旁微笑道:“老师的意思是,令尊既然有望入嗣皇家,小公子又是令尊的嫡长子,无论王家如何想,礼法上却是无法越过小公子,将他们王家的外孙立作令尊的继承人。小公子难道就不想争上一争?令尊即使结下王家这门亲事,还是要讨得皇上欢心,才有望成事。可小公子也是宗室,但有门路,同样可以去讨宫中贵人的欢心。小公子难道就不想把自己该得的东西都要回来么?”
  温绍阳惊讶地看了吴少英一眼,心下一想,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惊喜之色。吴少英这话有理,不管赵硕和王家人怎么想,赵陌这元配嫡长子的身份是谁都无法否认的。他自出生就在宗室玉牒上留名,别人想要当他不存在,宗人府也不会坐视。所以,赵陌还真的能争上一争。王家势大又如何?再大也大不过礼法去!
  温绍阳盯紧了赵陌,秦柏、吴少英与秦含真也在盯着赵陌,等待着他的回答。秦含真心里,却有些不希望他说出会去争上一争的话。
  诚然,那是他的合法权益。可是当年永嘉侯府秦家就是被卷入夺嫡之争才落难的。自家祖父秦柏在流放期间受了无数的苦,丧父丧母丧兄丧姐,未婚妻毁婚另嫁,他流落边城多年。秦含真觉得,祖父未必会愿意再一次被卷入这种权力斗争中去。上一回是因为秦皇后的存在,秦家是骨肉至亲,逃不开挣不脱。可这一回,争权的人与秦家根本没有关系,秦柏又有什么理由掺和呢?
  赵陌在沉默片刻后,给出了让秦含真惊喜的回答:“我不想去争这些,也不觉得那是我该得的。我是辽王府的长孙,只是一介寻常宗室子弟。皇家富贵离我很远。我从没想过要换一个祖父,也没想过皇权富贵。于我而言,最好的结果就是谋一个宗室爵位,自立门户,过平静生活了吧?父亲想要的富贵固然吸引人,可那是用我亡母的性命换来的。我享一日那富贵,就不自在一日,何必一辈子都活得不自在呢?”
  他转向温绍阳,面露苦笑:“对不住,表哥,我让你失望了。我也知道自己的想法有愧于母亲。母亲若不是盼着我能有飞黄腾达的一日,也不会舍了自己的性命。可我还是觉得,富贵再好,不是自己的东西,便始终不是自己的。若能让我去选,我宁可与父母一道安生度日,没有皇嗣身份,也没有世子位,谁都没死,谁也没背弃了谁。一家子,连同祖父他们,还有外祖父一家,以及其他关心我爱护我的亲友们,全都平平安安地活到寿终正寝,便胜过所有了。”
  然而,这终究只是奢望而已。温氏已经死了,赵硕也即将再娶。赵陌的期盼,不过是一场幻梦。
  温绍阳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来:“你呀,就是这么个性子。不过,你说的才是正理。方才原是我一时鬼迷心窍了,才会说出那等糊涂话来。好弟弟,你别怪我。”
  赵陌微微一笑:“我怎会怪你呢?表哥也只是为我着想罢了。”
  他转向秦柏,心下暗暗担心老爷子会不满意自己的话,嫌他太没有志气了,却有些意外地看到秦柏面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来:“难为你小小年纪,就能看破名利,实在难得。”
  赵陌眼中露出了惊喜之色:“三舅爷爷,您……”
  吴少英也在旁笑出了声:“小公子这性子,倒是投了老师的脾气了。不怕叫温少爷与小公子生气,方才我这么问,其实是要试探小公子的意思。倘若小公子胸怀大志,说不得我们只将小公子送入京城,就算是完事了。小公子日后如何,却与我们再不相干。我们师生只是闲人,也帮不了小公子什么忙。”
  吴少英的言下之意是……现在秦柏愿意为赵陌做得更多?
  赵陌与温绍阳对视一眼,都暗自庆幸起来。


第五十五章 表字
  秦柏并没有多说什么。他与赵陌还是初见,虽然印象不错,但未经过长期的相处与观察,他还不能决定什么。
  赵陌对此很平静,他相信日久见人心。能够得到秦家庇护,同行往京城去,已经是意外之喜,他又怎能奢望更多?
  温绍阳倒是有些失望,却也知道是自己太过急躁了,淡定下来后,就想要起身告辞了。有秦家相护,赵陌暂时不必担心会遭到王家人的迫害,温绍阳的心头大石就放了下来。但他母亲唐氏还在家中心急地等待呢。他想尽快回去告诉母亲这个好消息。
  秦柏原本还想留饭的,见温绍阳心急回家见母亲,便也不再挽留,只笑道:“令堂既是故人之女,老夫原该要问候一声的。只是令堂孀居不便,老夫只得失礼了。请温公子代老夫夫妻二人向令堂转达问候。日后若有机会,还请温公子再到家里来做客。”
  温绍阳微笑着恭身行礼:“您客气了。日后晚辈若有机会进京,定会上门叨扰的。”告辞完毕,他再望向表弟赵陌,欲言又止。
  赵陌知道他想说什么,微微一笑:“表哥不必多说了,我都明白的。回头还请表哥替我将随身行李送过来,只是别惊动了外祖父与三舅。”虽然秦家不惧温家,而且只要王家不公然出面,秦家也大可不必卖他们这个面子,但他深知王家势大,不希望自己才到秦家,便为恩人带来祸患。如此,多一事就不如少一事了。
  温绍阳明白表弟的意思,心中暗叹一声,点头道:“表弟放心,我不会随便泄露消息的。表弟在这里也需多加小心。”他还有一句话没说出口,只能用眼神暗示赵陌。如果可能,还是尽快请秦家人动身上京吧。有些事还是早点解决了比较好,免得夜长梦多。承恩侯府固然是地位超然,可他家与王家也是姻亲,万一承恩侯府其他人与王家达成了默契,秦柏这位三老爷也未必能护住赵陌太久。
  然而这话,温绍阳却不好在秦家人面前直说的。本就是有求于人,要求太多,便显得有些过分了。秦家人本来就是要上京的,来大同是要探望儿子,总不能叫人家丢下儿子不顾,为了赵陌就要走人吧?别说温绍阳说不出口,就连赵陌,也没脸提这种要求。
  赵陌与温绍阳表兄弟二人在短短的时间内,已经交换了几个眼色,彼此都明白对方的顾虑,却也只能保持沉默。这时候吴少英笑着站起了身,对秦柏道:“老师,外头天色已经黑了,温公子年少,独自回家,未免冷清了些。不如学生送他一程吧?顺道也好见一见温家老爷,说不定还能打探一下他的心意。赵小公子在老师家中的事,也不知能瞒得多久。若是温家有人能回护一二,倒是免了许多麻烦。”
  温绍阳分明还带着三名随从,说他回家路上冷清,明摆着就是睁眼说瞎话。吴少英的真正用意还在打探消息上面。秦柏清楚他的用意,就微笑颌首,答应下来,还交代一声:“让墨虎准备一份厚礼,由你替我送上,只当是我夫妻二人拜会故人之女了。你见了温老爷,还要多多说些温公子的好话才好。”
  这却是在维护温绍阳,免得他救助赵陌的事叫温家人知道,会累他受长辈责罚。吴少英心中明了,笑着答应了,立刻便出去请虎伯备礼。这些东西原都是准备好的,很快就安排好了。虎伯还派了一个车夫与两名随从跟车,护送吴少英出门,替他摆一摆排场。
  温绍阳一看就明白了他们师生的用意,心中感激,再次拜谢过秦柏,方才与吴少英一同离去。
  秦柏见外头天已黑了,晚间不早,便笑着对赵陌道:“快到吃饭的时候了,还望小公子别嫌弃秦家的粗茶淡饭,先用饭吧?”
  赵陌恭谨地道:“三舅爷爷客气了,赵陌原是小辈,您直唤赵陌名字便是。日后赵陌还要在您跟前侍奉,若您一直这样客气,倒叫赵陌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秦柏沉吟不语。秦含真便笑着插嘴道:“祖父,表哥说得有礼。如今他在咱们家,不好大肆宣扬的,可是您对他这么客气,别人见了,怎会不好奇呢?他既然叫您一声舅爷爷,您只管拿他当外甥孙子就是了。”
  赵陌含笑看了她一眼:“表妹说得是。我原本就是舅爷爷的外甥孙子。”
  秦柏哂然一笑:“却是我着相了。”赵陌是宗室,还是当今圣上的侄孙,血缘颇近。秦柏年轻还在京城时,对待这等身份的贵人素来都客气有加,从不会有失礼之处的。如今想来,却是拘泥了些。他本就是皇亲,赵陌无论是从辽王处论,还是从唐复处论,都是他的晚辈。既是晚辈,私下随意些又有什么关系?将来若是在正式场合见到赵陌,再讲究这尊卑礼仪,也还不迟。
  秦柏想明白了,便问赵陌:“你单名一个陌字,可有表字?”
  赵陌摇头:“并无表字。”他顿了一顿,“不过表哥曾经提过,唐舅爷爷生前曾经为我起过一个名字,只是并不曾用过。我原想着,等日后及冠,若没有长辈赐字,便将唐舅爷爷为我取的名拿来做表字了。”
  秦柏忙问:“是哪两个字?”
  赵陌回答:“广路。宽广的广,道路的路。唐舅爷爷他老人家想必是期盼我这一生能过得平安顺遂吧?”
  秦柏把这两个字翻来覆去念了几遍,叹了口气,微笑道:“既如此,我便暂时唤你广路如何?日后若你有了正式的表字,再改口不迟。”
  赵陌微笑:“既然如此,我日后的表字便是‘广路’了。这是两位舅爷爷对我的一番期许,哪里还能有更好的表字?”
  秦柏笑了,也没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辽王就不是个斯文人,对这种事不大擅长,至于赵硕,秦柏对他印象不佳,只觉得他糟蹋了好孩子。日后除非是皇帝亲自为赵陌取字,否则他与唐复二人的份量也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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