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楼春  第322页

回院里叫个人,提了灯笼随我们一道过去吧?好歹有人照亮了道路,我们心里也能多些底气。”
  秦锦华想想也对,便跑进院门里叫人。秦含真趁机快走几步,来到过道口处,往青灯光团远去的方向看,发现自家祖父是带着虎伯去了过道尽头的小门。那道门上有值夜的婆子,借着门檐下挂着的灯笼昏暗的光,秦含真隐隐约约能瞧见婆子打开了小门,让秦柏与虎伯走了出去。
  祖父与虎伯两人大晚上的进了内宅,却又出了内宅,其实是为了借道吧?他们借道是想去哪里?
  秦含真回想承恩侯府的房屋布局结构,秦柏若是要去后门,又或是到后楼库房处,完全不必借道内宅,清风馆西侧便有小门通向青云巷,走青云巷可以直达承恩侯府北面仆人所聚居的群房,再取道群房与晚香阁之间的夹道,便能前往后楼库房处。
  若是在白天,借道内宅,斜穿过花园,抵达后楼库房,是最省时间的路线。但在晚上,与其在花园里摸黑走路,动不动就撞上花草树丛或是假山湖石,还不如绕一绕道,走青云巷和夹道更好。至少这条路又平又直,走着方便安全。
  秦含真便猜想,自家祖父大约不是要往花园去,那小门以外还有什么地方呢?
  晚香阁。只有晚香阁。
  晚香阁是秦皇后未出阁时的住所,据说里面装修得很精致。不过如今这院子被宫里派人封了。皇帝还特地派出宫人看守院子,不许秦松一家随意入内。从这条禁令来看,能察觉到皇帝对秦松这个大舅子的微妙厌恶态度。传闻皇帝偶尔会悄悄微服前来,在晚香阁中缅怀一下亡妻,而他每次大驾光临,都不会惊动秦家人。即使秦松一家有所察觉,皇帝也不会理会,来去随心。秦松不敢有所怨言,还要为皇帝的做法大开方便之门。晚香阁明明是他家里的一个院子,可他连半点插手去管的勇气都没有。
  秦含真没有去过晚香阁,只在每日上学放学途中路过时,看到晚香阁内小楼二层的精致雕花窗页,瞥见墙头上伸出来的花枝。夏天里,吹起凉风时,晚香阁里的玫瑰花香也会传到花园的船厅那边去。坐在船厅里,透过玻璃窗,隔着溪流,能看到的只有晚香阁东面隔绝视线的重重树篱。
  秦含真不知道自家祖父回京后,是否去过晚香阁,至少她没有听说过。但如果每次祖父前去,都象今晚这样低调,那不为人知也不是奇怪的事。可他老人家若只是想去看看亡姐生前的旧居,为什么要大晚上只带着一个老仆前去呢?白天去不行吗?
  虽然说皇帝下过禁令,不许秦家人进入晚香阁,但那不是针对秦家长房,针对秦松才下的令吗?秦柏这个小舅子,在皇帝心目中的份量是不一样的。那条禁令应该对他无用才对。否则,秦柏也不会晚上去了。无论白天夜晚,禁令都是一样的。
  秦含真又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会不会……是皇帝今晚微服到了晚香阁,秘密传了小舅子过去见面?想想自家祖父马上就要出远门了,离京前去见皇帝一面,也是很正常的事。
  可他们为什么就不能在宫里相见呢?
  秦含真百思不得其解,秦锦华却已经叫上描夏,提了灯笼重新走出了院门。她一时看不到秦含真,还奇怪地叫了几声:“三妹妹?”秦含真只得走回去:“我在这儿呢。”心中那未解的疑团只能暂时放下了。
  小姐妹俩去看了秦锦春,秦锦春年纪虽小,胆子却大。她一点儿都不觉得独个儿住在桃花轩里有什么不好。这里是她住了将近两年的地方,十分熟悉,环境又好,还没有讨厌的大姐时时盯着,简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愉快!她身边又有丫头婆子做伴,怎么可能会害怕?
  姐妹三个高高兴兴地聊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在明月坞几位嬷嬷的连番催促些,结束了这一场夜谈会,各自回房歇息去了。在回去的路上,秦含真多走几步去路口张望了一下,不见有自家祖父的踪影。南北两边的小门都是关上的,灯笼光芒昏暗,似乎一切如常。秦含真也不知道自家祖父是否已经回了清风馆,只能将疑惑压在心底。
  一夜无事。
  第二天清早,秦含真到清风馆去用早饭,看见自家祖父精神不是很好的样子,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秦柏察觉到孙女的目光,冲她笑了笑,什么话也没说。
  但牛氏却没觉得夫妻俩有什么秘密需要隐瞒孙女儿,当着秦含真的面就开始碎碎念:“皇上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大晚上的不睡觉,把你叫去见面就算了,还聊天聊到三更半夜才放你回来。他不是还要上早朝么?自己不爱惜身体,还要连累你,有话怎么就不能白天说呢?!”
  秦含真眨眨眼,心知自己昨夜是猜对了,只是不知为何皇帝非要在晚上秘密会见秦柏。
  秦柏看起来有些尴尬,干巴巴地道:“皇上自有皇上的用意。我们听令行事就是了。你别把这些话到处说,在含真面前倒罢了,旁人知道了可就不好了。”又转过头来嘱咐秦含真,“别把你祖母的话告诉人。”
  秦含真点点头,又继续听牛氏在那里絮叨:“不是我说,皇上管得太宽了,说好了叫周祥年留下来看家的,我们有墨虎,有周昌年、徐应年,就够了。皇上偏要我们带周祥年兄弟,别带徐应年。过两天就起程了,人家行李都收拾好了,他才说这样的话,不是添乱么?!”
  秦柏继续干笑。
  牛氏继续念叨:“还有皇上赏你的那一大堆东西都是些什么?你也不拆开来看看,就要带上一起到南边去,不嫌麻烦么?那么多东西,也不知道咱们订好的船放不放得下……”
  秦含真听得一头雾水,皇帝这是干什么呀?


第二百六十一章 热闹
  皇帝的举动里透着蹊跷,可是秦柏不肯说明真相,秦含真心里再好奇,也只能将疑惑藏在心底了。
  或许是她太多心了吧?说不定皇帝纯粹只是想在小舅子离开京城之前见他一面,赐他一些东西,因为不想惊动太多人,才会选择在晚香阁里见面,顺道还能缅怀一下亡妻。至于带着南下的管事人选,周祥年、周昌年兄弟都是内务府拨过来的人,徐应年却是从前叶氏夫人留下的人手,对皇帝而言,自然是前者更可靠些。这都不是什么大事,他多说两句,秦柏都不在乎了,旁人又何必多言?
  虽然牛氏觉得很麻烦,啰嗦了两句,但她也就是抱怨抱怨而已。抱怨完了,秦柏要怎么做,她还是照样会听从的。两人做了将近三十年的夫妻,牛氏一向对丈夫的决定十分信服。那点子怨言,也就仅仅是怨言了。
  就在秦家为秦柏一行人南下做准备的时候,赵陌的父亲赵硕,大概是从儿子的劝说里得到了新的启示,他前往王家,与王大老爷商讨了半日。第二天的早朝,便有与王家交好的礼部官员上了奏本,言道辽王府诸子长幼不分,是乱家的根源,为了以正视听,请求皇帝正式册封辽王嫡长子为世子,平息辽王府因世子之位悬而不决引发的种种混乱。
  早在蜀王在朝堂上提到应该册封赵硕为世子的话之后,满朝文武的心目中其实已经有了共识,那就是辽王府的世子之位,除了赵硕,再没有旁人能得了。
  辽王嫡次子触犯国法,眼下还在宗人府大牢里候审;辽王的嫡幼子又嫉恨同胞兄长,脾气暴戾,如今还与父母争吵。这两人都不是能承担重任的料子。也就只有赵硕这位嫡长子,履历表上暂时还是清白的,虽说有些心高,但并不是大罪。除了他,也没别人配做世子了。皇帝及早把他的身份定下来,也省得辽王府诸子相争的乱局继续维持下去。
  皇帝心里一向不大看得上辽王这位弟弟,明知道他更属意继妃所出的两个儿子之一来做世子,皇帝还是选择了会令弟弟不快的做法。礼部的官员才上奏,有几名朝臣表示了赞成的意思,皇帝没询问过辽王的意见,也没有让朝臣们认真议一议,便直接下了旨,册封赵硕为辽王世子。
  事情这么顺利就办成了,赵硕实在是喜出望外。他原以为,怎么也要耗费上十天八天的,兴许辽王听说消息后,还要跑出来拦一拦。如今皇帝直接下旨,看来也是厌烦了辽王与他两个小儿子的种种算计。这种厌烦,赵硕往日只会如临大敌,如今却发现并不是坏事——若不是皇帝讨厌辽王的做法,哪儿可能这么干脆就下旨封了世子呢?
  赵硕掩不住面上的欢喜,高高兴兴接了旨,立刻就换了礼服,进宫谢恩。他的妻子小王氏也兴高采烈地按品大妆,跟着一道进了宫。赵硕在前廷叩谢皇恩,她便在后宫中拜见太后。太后的心情不能算很好,但面上是不会露出什么痕迹来的,微笑着接受了小王氏的大礼。
  不久,皇帝带着赵硕来了慈宁宫。赵硕与小王氏夫妻会合,再次叩拜太后。太后看着他们俩,沉默了一会儿,才叹了口气:“往后好好过日子吧,不要动不动就吵闹,象什么样子?做了辽王世子与世子妃,身份就不比以往了,要记得时刻维护宗室体面。”
  赵硕瞥了小王氏一眼,正色应下了。小王氏心知太后是在敲打自己,心中有些不悦,暗道不就是因为蜀王一家倒了霉,自家却得了好处么?老太婆倒会说这些漂亮话来唬人。她心下不以为然,面上却露出微笑来,一副端庄柔顺的模样,温声应了一声“是”。
  这时候,宫人来报,说蜀王幼子来了。
  皇帝有些意外地看了太后一眼。太后微笑着命人将赵砚带进来,小王氏心不甘情不愿地回避了。
  赵砚进殿后,直接跪下。太后对皇帝说:“这孩子是个懂事的,他原不知道他父亲都做了些什么,那日听说后,就一直十分懊恼,说要亲自向硕儿赔不是。我想着他小孩子家知道什么?自然是听他父亲摆布了。可这种事他若说他父亲不好,定会叫人说闲话,何苦呢?他硬是不听,说世间的是非对错,总是有道理的。既然是他父亲犯了错,他就不能昧着良心颠倒黑白。违逆父亲的意愿,固然有不孝的嫌疑,然而明知道父亲错了,还要助纣为虐,却不劝说父亲改正,就更加不孝了。你听听,明明是好孩子,却叫他老子连累了,岂不可惜?”
  “哦?”皇帝有些意外地看向赵砚。赵砚一直低着头,端正地向他行礼,道:“虽太后娘娘怜悯,然而家父错了,便是错了,再辩驳不得的。砚替家父,向皇上请罪,求皇上看在家父也是一片爱子之心的份上,饶恕他吧!”
  太后十分感动,皇帝也不好当着她的面扫兴。横竖只是一句话的事,并不会更改对蜀王的处置,他便微微一笑:“好孩子,你既然一片孝心,我又怎会铁石心肠?只望你父亲能明白你的苦心才好。”
  赵砚抿抿唇,一脸坚毅地说:“父亲总有一天会明白的。”仿佛他今日请罪之举,是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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