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是辽王府的下人,而且恰好是服侍辽王与继妃所生的小儿子赵研的长随。据御史回忆,那两名长随当时大声在茶馆里议论,说他们小主子小小年纪就喝得烂醉,醉后骂了亲哥哥一顿,十分气愤伤心,因为王爷王妃偏心他的同胞哥哥,明知道他哥哥犯了大罪,还要想方设法去包庇,对他这个小儿子,却完全不放在眼里。小主子委屈了,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也为小主子打抱不平。世上怎会有那么偏心的父母呢?
那两名长随还议论呢,当年他们王府的二爷给哥哥嫂子下毒,哥哥逃过一命,嫂子中毒后死了,王爷王妃知道后,却帮着二爷善了后,十足是慈父慈母。可他们小主子偶尔鞭打了一个平民,叫朝中御史参了,不过是赔些汤药费的事儿,王爷王妃却只会揪着他骂。他们兄弟俩一母同胞,待遇却差了这么远,小主子真的很伤心很不平呀。
这御史与两名长随也不知蜀王是如何请了来的,当庭说了这些话后,所有人都傻眼了。皇帝与朝臣们为赵砡的狠辣而惊讶;赵硕总算确定了元配妻子的死因,心下暗叹;辽王得知是小儿子泄露了二儿子的罪行,几乎发了疯;王大老爷则觉得,女婿元配的死既然是赵砡所害,那他们王家先前逼死赵砡原配的坏名声,也算是得以澄清了;还有部分朝臣们,觉得辽王府这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货色,继妃所出二子皆是心狠手辣、无情无义之辈,赵硕出身于这样一个家庭,也未必是合适的皇嗣人选。
一时间,朝堂上乱成了一团。
又有先前与王家不和的臣子,趁机对赵硕与王家落井下石,要皇帝追究他们知情不报的罪过。虽然这都不是什么大罪名,但只要把赵硕的皇嗣候选资格给弄没了,就是他们的胜利。
又有站在蜀王一方的官员为他说情,说他的做法虽然不对,但辽王府藏污纳垢,更加可恶,请皇帝看在蜀王的一片忠心份上,对他从轻发落……
两派官员互相攻击,赵硕与蜀王双方都不甘示弱地互相指责对方,最终,这场闹剧在辽王当堂吐血昏厥后结束了。辽王被紧急送往太医院诊治。赵硕其实很想留在皇帝身边再为自己表白表白,可又顾虑着自己还要维持孝子人设,只能跟着父亲去了太医院。等到辽王醒转,灰心地要出宫回府的时候,皇帝已在乾清宫中下达了对两个王府的处置命令。
辽王次子赵砡罪行确凿,责令宗人府审理,待审清案情后再行宣判。但这一回,他在私通外国、擅卖军械、伪造文书、陷害长兄等罪名以外,还要再添一条下毒害人,只怕会判得更重些。
辽王有纵子为恶的罪名,还参与了伪造证据、陷害他人,因此要被罚俸三年。皇帝还暂时剥夺了他的军权,稍后另行指派官员前往辽东,调查军中贪腐现象。若有更严重的罪行存在,那就到时候再罚。
蜀王有擅自打探其他亲王藩地、伪造文书等罪名,但罪行倒是不深,只罚俸三年了事,又勒令他早日回藩地读书。至于他的小儿子是否能入继皇家,皇帝压根儿就没提——太子还在呢,说什么皇嗣?
辽、蜀两王府都受到了不小的打击。辽王府看起来更惨些,次子还不知要在宗人府里坐几年的牢,小儿子干的事已经引发了家庭风暴,这对同胞兄弟定是要反目成仇了,赵硕的前程也受到了影响。
但蜀王府只是表面上无事,其实也没得个好结果。宫中的太后听闻了事情经过,对蜀王夫妻产生了不满,无意帮他们说好话。蜀王这回兴许真的要提前回藩地去了,他还如何为儿子谋求皇嗣之位呢?眼下连一门好亲事,以及小儿子的爵位还没弄到手呢,又丢了三年的俸禄,简直是白来一场。
不过蜀王妃是个不死心的。圣旨只说蜀王要回藩地罢了,没说她这个王妃以及小儿子赵砚也要一起回去。茶会她要照常办,儿媳妇她也要照常娶,太后那儿,她还要照常巴结。事情还没到绝路呢,谁说她的儿子就一辈子没法成为东宫之主了呢?
第二百五十五章 恼怒
虽然蜀王妃表现得很硬气,每日出行如常,好象一点儿都没受丈夫被罚的影响似的,但圣旨就是圣旨,蜀王被圣旨命令早日回蜀地,连限定日期都列出来了,明眼人都知道,这回皇帝是真的恼了蜀王。
蜀王的圣眷本就平平,是仗着太后与涂家的面子,再扮个好弟弟模样,才在皇帝面前有几分薄面的。如今太后都没有留下他的意思,皇帝也生了他的气,圣眷不再,一般人都觉得他小儿子怕是没有希望入继皇家了。如此一来,蜀王府便只能继续是蜀王府,蜀王幼子也不会有身份上的巨大提升,若是运气好,倒是有可能得个郡王爵位,只是希望有些渺茫。
众人对蜀王府的态度,顿时就有了变化。本来说好了要参加蜀王妃茶会的人,只剩下八成是愿意去的。而在这八成的人里头,还愿意带着家中适龄女儿前往的,又少了两三成。剩下的人倒不是真的看好蜀王府还能东山再起,而是觉得蜀王就算受了罚,也依然是亲王之尊,他的小儿子身份还是很尊贵的,又有太后与涂家的关系,家中女儿嫁过去,其实并不吃亏。
蜀王妃对此心知肚明。她心中暗恨,但此时也没有别的办法可想。婚姻这种事,她可以挑别人,别人也一样可以挑她。到了这一步,那些公主府、国公府、侯府等高门大户的女眷还有许多人愿意上门来,已经是难得的了。在这些人家里,未必就没有好女儿。她得用心为小儿子挑一个好人选。如今蜀王府正是艰难的时候,小儿子想要有个好前程,更需要有强有力的岳家扶持。
秦家这边,三房牛氏预备随夫出行,早就说了不去茶会了;长房的许氏与姚氏、闵氏经过商量后,决定照常前往。这茶会不过是女眷间的往来罢了,休宁王府等好些不涉朝政的宗室皇亲都会前去,承恩侯府去了也没关系。皇帝如今不会因为这一点小事就猜疑秦家的。当然了,许氏她们心里也清楚,她们就真的只是去参加茶会,吃吃茶聊聊天,拓展一下人脉而已。她们不会因为一次茶会,就对蜀王妃作出任何承诺的。
二房却有些不一样。薛氏与儿子秦伯复商量过了,总觉得蜀王府虽然已经平安无事,摆脱了麻烦,但蜀王幼子显然已无望入继皇家,那他这个迟早要回蜀地去的宗室子弟,便不再是联姻的好人选了。虽然很遗憾,但他们不打算承认与蜀王妃之间有过“默契”。为免误会,二房女眷索性就不去参加茶会了。
小薛氏总觉得这样太过得罪人,薛氏却不以为意:“蜀王刚刚得罪了皇上,蜀王妃又在太后那里失了宠,这会子正失势呢,怕他们怎的?我们可是皇后娘娘的娘家人,皇上素来最看重我们秦家的。先前蜀王一家为了巴结我们,还不是见天儿地上门来么?如今他们倒霉了,我们不理会他们,也是应有之义。不用害怕,等到将来事过境迁了,为了讨好皇上,蜀王一家还会继续与我们交好的。到时候谁还会提起区区一次茶会?”
小薛氏见自己无法说服婆婆,女儿又对蜀王幼子冷淡下来,不由得发起了愁。
她私下苦劝丈夫:“太得罪人了。不过是一次茶会,去了也没什么要紧的。长房大夫人、二弟妹、三弟妹都去,我们二房也出一个人就好。到时候见了蜀王妃,也能交代过去。蜀王府虽然坏了事,但他们王爵还在,身份依然尊贵,又有涂家的面子。我们即使不与他家结亲了,也不能与人结仇呀?”
秦伯复不耐烦地道:“不去的人有那么多,蜀王妃还能单怪在我们身上不成?母亲已经说了不去,你还啰嗦什么?若担心会得罪人,大不了跟他们说你生病了就是。你既然生病了,仪姐儿自然不能出门。蜀王府再霸道,也不能逼着病人去他们府中喝茶吧?!这件事不要再提起了,母亲与我都舍不得仪姐儿远嫁,你絮絮叨叨的,哪里还象是个亲娘?!”
小薛氏只好闭了嘴,秦伯复那边跟母亲薛氏一说,薛氏便打发人往山阳王府送了信。因二房有两张帖子是山阳王妃送来的,后者又特地说了,让秦锦仪在茶会上与两位郡主相见,薛氏便打算跟她打一声招呼,借口小薛氏生病,将茶会给推了。兴许是受秦松长年不待见山阳王府的态度影响,蜀王府一失势,薛氏便不再把山阳王府放在眼里,只随便打发了个婆子去说一声。
山阳王妃微笑着送走了来送信的婆子,脸色立刻就阴沉下来。
她本来并不在意秦家二房的人,不过是因为秦二奶奶姚氏请托,她才会特地给小薛氏与秦锦仪母女几分薄面罢了。如今姚氏都照常往蜀王府去做客,秦家二房的女眷倒寻借口推搪起来,这算什么?别以为拿小薛氏生病为借口,就能哄住她。如今离开茶会的日子还有好几天呢,小薛氏的病情有这么严重,她家里人笃定她几天后还好不了么?况且,这事儿若是真的,秦锦仪这个号称是两位郡主闺中密友的小姑娘,怎么也该写封信来,向郡主们说明原委吧?连一句口信都没有,可见所谓小薛氏生病,不过是借口而已!
山阳王妃冷笑着对两个年长的女儿道:“素日我瞧秦家二房的人对我们母女还算殷勤,只当是个知礼的,没想到竟如此凉薄!我们家还没出什么事儿呢,不过是你们蜀王叔遇到一点儿小麻烦罢了,他们就迫不及待地疏远起我们来。真是太把自己当一回事儿了。不过是个六品官,也敢冲着我们王府摆架子?!”
大郡主便劝抚她道:“母妃熄怒。横竖我们与秦家二房也没什么交情,从前只是想借秦大姑娘接近秦家罢了。如今母妃已经与秦二奶奶搭上了话,女儿瞧秦二奶奶倒是个和气人,可以相交,旁人就不必理会了。”
今年只有十岁的二郡主也点头赞成:“是呀,秦大姑娘的性子,我与大姐都不喜欢,只是碍着蜀王婶的吩咐,方才忍着与她结交罢了。往后再不用跟她装作好姐妹的模样,我还松了口气呢。听说秦家长房与三房的女孩儿都与我年纪相仿,若是能跟她们交上朋友,谁还愿意答理秦锦仪呀?”
山阳王妃见女儿们这么说,神情略缓和了些:“原来你们都不喜欢秦大姑娘的性情,那倒是好事。这样的姑娘,你们疏远了也好,太过势利了,实在不讨人喜欢。听说如今秦家三个房头都分了家,二房与长房、三房皆不和,迟早是要搬出去的。我们也不必理会秦家二房,只需要与秦家两位侯爷的家眷交好便是。到了茶会那日,秦二奶奶会带着女儿前去,你们记得到时候多与秦二姑娘结交。秦三姑娘身上还有孝,定不会出席。不过只要你们与秦二姑娘交上了朋友,日后上门去做客,也不必担心会没有与秦三姑娘认识的机会。”
两位郡主齐齐应了是。
山阳王妃低头抚了抚袖子上的皱褶,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