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太太瞥了这祖孙俩几眼,心里也能猜到她们在想什么,忙笑着打起了圆场:“没事没事,就算蜀王真的倒霉了,他小儿子没犯事,就没有大碍。说来也都是身份尊贵的金枝玉叶,就算皇帝不过继他小儿子了,他小儿子也依旧是富贵命。运气好,将来能封个王,运气不好,也至少是个宗室将军。仪姐儿嫁过去,一样能享一辈子富贵尊荣。依我看哪,就该趁着他家这会子走霉运了,仪姐儿赶紧到蜀王妃跟前献一献殷勤,叫她知道仪姐儿的真心。等到他家平安无事后,蜀王妃一定会高看仪姐儿几分。这样仪姐儿嫁过去了,婆媳之间也能相处得好。”
这话说得很有见地,薛大太太、薛大奶奶以及小薛氏都点了头,连秦锦仪也在犹豫。但薛氏却断然拒绝了:“不成!若是蜀王这回倒了霉,他小儿子没法过继给皇上了,便留不了京城,那还能有什么出息?做老子的没犯事,儿子也未必能封郡王呢,更何况那做老子的犯了事?若是没有王爵,只有个辅国将军、镇国将军的爵位,我何必要把孙女儿嫁得这么远?京城里的宗室子弟,一抓一大把,有的是人由得我们仪姐儿挑!空有爵位和名头,一点实惠都没有,穷宗室的日子过得还不如我们薛家呢。山阳王就是好例子,就算是个王爷又如何?不是蜀王一家回了京,满京城里有几个人看得上他?与其要这样的宗室子弟做女婿,我还不如把仪姐儿嫁回娘家去呢!”
薛二太太听得双眼一亮:“姑太太这说的可是真心话?”她有个孙子,恰好与秦锦仪年纪相当,也是自小读书,生得也清秀,自问不会辱没了秦锦仪。
然而薛氏却只是白了她一眼:“二嫂,我不过就是随口一说,你还当真了不成?我们仪姐儿是什么出身?薛家是什么出身?仪姐儿如何能嫁回薛家去?!”
薛二太太脸上一僵,好容易才把心口那股气给咽了下去,心中却忍不住冷笑。
薛家又如何?薛氏难道不是薛家的女儿?当初秦家出事,薛老太爷死活把女儿救了回来,等秦家平反了,薛氏又开始抱怨老父当初做得太过,害得她回了秦家也要被人戳脊梁骨。她也不想想,即使她是不想跟着秦家人受苦才弃了夫家,等到秦家女眷回乡的时候,她也完全可以找上门去的。当时她挺着大肚子,只需要说一声是为了保秦家骨肉,叶氏老夫人那般好脾气,还能不要孩子不成?她却偏偏一面都不肯见,还不许薛家人接济秦家,仿佛生怕沾染了秦家的晦气一般。等到秦家起复了,她的儿子被人非议不是秦家骨肉,她倒埋怨起娘家人了。薛家父子为着迫她留在秦家做寡妇,心中总觉得有愧于她,一直对她优容有加,言听计从。薛二太太心里却大不以为然:当初秦家认子不认媳时,薛氏不想做寡妇,大可以改嫁。她自个儿舍不得侯府荣华,倒把责任都归到了娘家人头上,如今还看不起薛家来了,真真是好厚的脸皮!
薛二太太冷笑着闭了嘴,不想跟薛氏多说。薛大太太却不能弃外孙女于不顾,便对薛氏道:“听姑太太这口气,莫非是不想跟蜀王府结亲了?若真是如此,咱们也别得罪了人,人家蜀王府就算不能过继儿子给皇家,也是亲王之尊,金枝玉叶,不是我们能得罪得起的。倘若王府的茶会不办了,姑太太就只当不知道蜀王妃的意思,另给仪姐儿说定一门好亲事,人家见仪姐儿已有了人家,也就不会再提了。倘若王府茶会照办,那仪姐儿就别打扮得太出挑,到了茶会上也别出风头,由得别家的闺秀争先。如此一来,蜀王妃是何等身份?自不会选中样样都比不过别人的仪姐儿。”
秦锦仪忍不住道:“这如何使得?外祖母,若我在人前表现得样样不如别家闺秀,便是将来要另说亲事,也要叫人瞧不起的!”
小薛氏忙道:“只是让你别在茶会上出风头罢了。日后再有机会,你再跟人争这个先,难道不好么?”
秦锦仪抿着唇不说话。她虽然什么都不讲,但屋里人人都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她是不甘心藏拙的。
小薛氏见状暗叹,正要再劝女儿,却听得婆婆薛氏道:“出什么风头?茶会那日咱们不去就是。我看这茶会能不能开得起来还是两说呢,就算蜀王妃真个厚着脸皮,照样开起了茶会,愿意去的人也不多了,更别说是乐意上赶着要与他家攀亲的闺秀。蜀王都坏了事,他儿子如何还能过继到皇家去?咱们去了茶会也无用,还不如省下这功夫。”
众女都吃了一惊。小薛氏忙道:“太太,这可是得罪人的事儿。咱们二房的帖子还是山阳王妃特地送来的……”
薛氏摆摆手,打断了儿媳的话:“山阳王妃算哪根葱?从前蜀王一家未进京时,你看长房那边有跟山阳王府来往过么?咱们家也就是看在蜀王份上,才给山阳王府一点脸面罢了。如今蜀王都不成了,我们还理会山阳王妃做什么?他家要是来人,就跟他们说,我们刚分了家,正忙着呢,没空去茶会。”
小薛氏有些不安:“太太……是不是先看看再说?兴许蜀王那儿只是有惊无险?又或者长房与三房仍旧会去茶会?咱们跟着长房行事便是。若他们不去,我们不去也不打紧。倘若他们去了,我们却没去,那就太……”
薛氏沉下脸:“太什么?我们都分了家了,便是两家人。凭什么叫我听许媺的号令行事?!得了,这事儿我做主了。若是蜀王平安无事,茶会我们就照常参加。若是蜀王受了罚,他小儿子也不能过继了,那咱们就只当不知道茶会的事。人家找上门了,我们就推说家里人病了,他们总不能逼着病人上门喝茶吧?!”
小薛氏无奈地闭了嘴。薛大太太不安地劝小姑子:“姑太太,这样是否不妥?蜀王府若是连王爵都革了,彻底败落,咱们不让仪姐儿嫁过去受罪,倒也无妨。但若是蜀王府只是受了轻罚,哪怕是降了爵呢,人家也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宗室。仪姐儿若能嫁进那样的人家,还是嫁给嫡子,已经是难得的福气,我们哪里还挑剔得起呢?姑太太眼光太高了,可别误了仪姐儿的前程才好。”
薛氏板着脸说:“大嫂不必再劝了,你们不知道朝中的事,才会觉得寻常一家宗室王府都是高不可攀的贵人。事实上京城里有名有姓的王爷多了去了,有几家比我们秦家更体面?人家还巴结讨好我们呢,用不着仪姐儿纡尊降贵,委屈自己。她的婚事由我做主,你们就不必操心了。”
众人见她拿定了主意,心头虽有万般意见,都只能闭了嘴,私下暗叹不已。
第二百五十三章 聚首
薛氏与薛家女眷在福贵居讨论蜀王的事时,清风馆内,三房众人与王复中、吴少英等也在议论这件事。
王复中虽然今日告了假,并未目睹皇帝发作蜀王的情形,但看起来并不意外:“皇上心里早就有数,不过是碍于物议,又要顾及太后娘娘的脸面,方等到证据齐全才发作罢了。如今蜀王是再难抵赖了。他总是说些忠心的话,仿佛真的一心为皇上与太子着想似的,但做的事却总带着私心。太后娘娘总念着旧日母子情谊,又有蜀王妃从旁说项,因此对他深信不疑。有了今日之事,往后蜀王再想要哄骗太后与皇上,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吴少英冷笑道:“合该如此。整日里上窜下跳的,没得叫人看了生厌!太子殿下尚在呢,他打的是什么主意?!”
秦柏微微笑了笑,并未接着讨论这个话题,反而叮嘱起了王复中:“你在御前做事,言行都需得谨慎,务必要小心再小心,不要犯错。我这里,你无须担心什么,没事也不必过来。”他是担心学生会因为与外戚来往而被人非议。
王复中笑道:“老师放心。素日学生再想来看您,知道您的想法,也不敢轻动了。今日学生是问过皇上了,得皇上吩咐,才特地过来为您家里分家做个见证的。说是学生来做见证,其实就是领了皇上的旨意,给您撑腰来了。您不必担心外头的人会说些什么。若学生因为在御前有了些体面,就把恩师都丢在脑后了,那才要叫人说闲话呢。”
秦柏听闻是皇帝命王复中来的,便知道皇帝是有意要帮自己了,暗叹一声,一笑了之。
牛氏高高兴兴地进书房来叫他们:“都出来吃饭吧。说什么说得这样高兴,连饭都顾不上了?”
王复中忙笑着迎上去:“师母,我可有好些年没吃您家的好菜了,心里着实挂念得很。虎嬷嬷的小菜那可是一绝呢!”
牛氏哈哈笑着拍了他一下:“你这孩子,还是这么会讨人喜欢。虎家的也记得你爱吃她做的小菜呢,特地备好了一坛子。回头吃完了饭,记得带回去慢慢吃。我记得你老子娘也爱吃这一口来着。”
王复中喜出望外,连忙谢过了。
这顿午饭是分了两桌吃的,男女各一席,但因为梓哥儿年纪还小,所以被抱到祖母牛氏那边去坐了。秦含真陪坐在祖母一侧,好奇地打量了隔壁的王复中几眼,发现他与王复林长得挺象的。明明是堂兄弟,看起来倒象是一个模子出来似的,说是亲兄弟都没人不信。
他们兄弟俩不但长得象,性子也挺象。王复林就是开朗讨喜的性子,王复中年纪比他大好几岁,下巴留了小胡子,看起来稳重些,但脸圆圆的,天生就带着一股讨人喜欢的温和气质,说话也十分风趣。秦含真心想,怪不得皇帝会喜欢重用他呢,既有才华,性情又温和讨喜,还十分懂规矩,这样的人才上哪儿找去?
王复中又提起了自家堂弟王复林:“今年春天去考县试,侥幸让他考中了,只是过程惊险些,家里人都替他捏了一把冷汗。这臭小子也不知吃错了什么东西,在考前一天忽然上吐下泄起来。请了大夫来开药,药喝下去虽好了些,但精神总是蔫蔫的,人也有气无力,连提笔写字都难。这样如何去考试?婶娘都急得哭了,劝复林明年再试。复林倒是犯了倔脾气,一定要今年去考。考试的时候,家里人在考场外为他提心吊胆的,他在考场里倒是渐渐好起来了,顺利考完,回到家又喝了两天苦药,才算是痊愈了。”
王复中叹了又叹:“本以为他可以稳夺案首的。结果……能通过已经是运气了,旁的真不敢再肖想。”
他当年考县试与府试时,都是案首,差一点就中了小三元,对堂弟期望高些,也是人之常情。只是这话说出来,秦平与吴少英都忍不住侧目,秦柏倒是非常淡定,点头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倒也不必强求。日后到了秋闱、春闱的时候,让复林多加小心,不要再生病就好了。”
王复中笑着应了是。
王复林丢了县试案首,秦柏只是叹两声,并没有感到遗憾,因为米脂县今年县试的案首是于承枝,而府试、院试的案首都是王复林,于承枝紧随其后,一次第二,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