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楼春  第163页


  王曹撇嘴道:“这算什么?你要是把我吩咐的差事办好了,我能再给你十倍于此的银子,就看你尽不尽心了。”
  墨光赔笑道:“您吩咐的事,小的怎敢不依?您放心,小的一定会把您的差事办好的。”
  王曹不耐烦地再嘱咐他几句,就把他轰出门去了。
  墨光乐呵呵地把装了银子的布袋在身上藏好,然后飞跑回了侯府前院。本来他还想绕到清风馆门口,再看一眼动静的,没想到才走了几步路,就叫秦简的另一名小厮茗风给发现了。
  茗风在他们四个小厮里头,年纪最长,性情也稳重,平日里素来是个头儿。见了墨光在前院闲晃,茗风的脸色就沉了下来,斥道:“你整日在府里乱逛,都干了些什么?!哥儿回来这半天了,都不见你的人影。你又不扫地,又不擦桌子,又不喂鸟儿,连泡茶洗笔的事儿也不干,既然这么爱偷懒,不如回家去待着好了!”
  墨光听了暗恼。他素来不服茗风的。论年纪,他只比茗风小几个月罢了,一样读书识字,自问也还算伶俐,能讨秦简欢心,凭什么茗风就是他们四人的头儿呢?若茗风是侯府家生子倒也罢了,他一个王家出身的,自然不敢跟府里出身的人比。可茗风却是姚家舅爷送给外甥秦简的,剩下的两个小厮砚雨和印痕,都是承恩侯府家生子儿,却愿意服茗风的管,墨光便不好说什么了。当着小主人秦简的面,他也许还要装个乖,可秦简不在,要他私下听从茗风的号令,却是休想!
  墨光把脖子一仰,冷淡地道:“先前我不是说过了?我干娘家里有事,我要回去瞧一瞧,已经当着哥儿的面提过了。哥儿都点了头,你多管什么闲事?”他进承恩侯府后,拜了个干娘,却是姚氏手下颇得重用的一个管事婆子,素来有些体面。托这位干娘的福,他也得了许多便利。比如拿干娘来搪塞茗风,素来是一用一个准的。
  谁知茗风却在冷笑:“你少拿你干娘当借口了。我大半日没见着你,已经让印痕去她家问过了,你干娘屁事儿没有,正忙着正经差使呢,几时唤过你去?她知道你撒了谎,偷懒不做事,还说等见了你,定要教训你一顿呢。”
  墨光顿时恼羞成怒:“你故意查我?!”
  茗风冷笑:“我还用得着故意查你么?你亏心事做得多了,自然就会露馅,真当这府里的人都是瞎子呢。”
  墨光脸色变了变,咬牙忍住了气。若换了是平日,他兴许会跟茗风大吵一顿,闹到秦简面前去也不怕。可是现在不行,他还要完成曹四爷吩咐的任务呢,曹四爷说过的,不许惊动了简哥儿,为了赏银,他也只能忍茗风一回了。等他把曹四爷吩咐的差使办好了,在曹四爷甚至是王家大老爷面前都得了好,到时只要王家大老爷在二奶奶或是简哥儿面前夸他一句,他还怕茗风个鸟?!就算茗风再不乐意,也得冲他叫声爷!
  墨光忍着气说:“好,这回算是我不对,不该偷懒。我也不过是看府里有喜事,去看看热闹罢了。就算哥儿知道了,也不过是说我两句,不会见怪的。我给哥哥赔个不是,哥哥担待我一回吧。”
  茗风却觉得古怪,墨光素日从不肯听他的话,今日竟然如此乖觉?
  他心里嘀咕着,嘴上说:“既然你知错了,我也饶你一回。你今日偷懒,许多活都不曾做,倒叫砚雨和印痕两个受累了。一会儿哥儿练完了字,洗笔的事就交给你了。明儿等哥儿去上学,你就把柜子里的书拿出来晒一晒,再把书房打扫一遍。等我回来了,是要查看的。若有哪里打扫得不干净,我可不依!”说罢又添了一句:“这几日你就不必跟着哥儿出门了,先把书房里的事办好再说吧。叫砚雨明儿留下来看着你,省得你又偷懒。”
  墨光暗叫不妙,他明天还有曹四爷吩咐的事要做,如果真的把这么多活给干了,哪里还能挤得出时间来?他正要上前请茗风给他换个活,茗风已经转身走了。他暗暗咬牙:“等我得意了,看我怎么收拾你!”心中哀叹一声,忽又想起砚雨素来老实,说不定能忽悠得他替自己干活,自己好寻个借口溜出去?
  如此想来,明日他和砚雨不能跟着秦简出去上学,倒是件好事了。秦简日日都要上学,没什么稀奇的。倒是他在侯府里,行事更方便些呢。
  然而,秦简第二天去上学,跟平日倒是有些不一样。下课回侯府,他没有回书房,也没有回自己所住的折桂台,反而是直接奔清风馆去了。
  他父亲秦仲海与母亲姚氏都嘱咐过他,要多与三叔祖秦柏亲近,尽可以请三叔祖指点他的功课。他心里隐隐约约知道这是为了什么,也心甘情愿这么做。秦柏是个亲切和蔼的长辈,多与他相处,倒比跟亲祖父秦松相处要愉快得多了。
  秦简进清风馆后,先给秦柏与牛氏请安行礼,瞥见秦柏身上穿着新做的礼服,心里有数了,便笑问:“三叔祖这是才从宫里谢恩回来?”
  秦柏笑笑:“是。一大早我就进宫去了,早朝后见了皇上,谢了恩,皇上又留我说话,太后、太妃亦有赏赐。等用了午膳,才让我出宫的。”
  秦简心里有些羡慕:“皇上对三叔祖真好。”
  牛氏哂道:“好什么?老头子都几十年没受过这种罪了,进宫就要下跪。皇城里那么大,都要靠两条腿走,可把老头子累得不轻。”
  秦柏笑着安抚妻子:“我没事。多年不曾进宫,如今瞧见宫里跟三十多年前一样,没什么变化,我心里也有许多感触,压根儿就没觉得累。”
  牛氏嗔道:“你就装吧!我也不跟你吵。你赶紧坐到罗汉床上来,好好伸伸腿,我替你按一按,省得明早起来腰酸背痛。”
  长辈们这么说了,秦简脸皮再厚也没法继续待在屋里,只能告退出来,转去东厢找赵陌去了。
  赵陌正在练字,见他来了,客气地跟他见了礼,瞥见他身后跟了两个小厮,露出了有些意味深长的微笑。


第七十五章 暗示
  秦简在书桌旁寻了张椅子坐下,抬头望向正在收拾纸笔的赵陌,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本以为赵陌是吴少英的表弟,吴少英虽是监生,但据传并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家世,不过是小地方来的书生,早年生活有些窘迫,如今好得多了,也只能算得上是小富而已。他的表弟,想必也是跟他差不多的家世。这等小门小户出来的读书人,秦简平日在姚家见得多了,并未放在心上。若不是为了讨好三叔祖秦柏,秦柏又好象很看重赵陌的样子,他打算借赵陌来拉近与三叔祖的距离,只怕他如今还不屑于与对方结交呢。
  可如今与赵陌相处下来,秦简又觉得,赵陌不象是个小门小户出身的孩子。他的举手投足,言谈举止,还有平日表现出来的穿戴礼仪等等,无不暗示着他定是富贵人家出身,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富贵人家。秦简隐隐觉得,他平日所认识的那些王公贵族家的子弟,也未必有赵陌这般风仪。这真的是一般的小富人家能养出来的孩子么?
  秦简心中狐疑,一时间忘了自己该说什么。
  赵陌将写到一半的字纸摆放到一旁,抬头看了看秦简,微笑着走到桌边,伸手握住茶壶的提梁:“秦兄见谅。我这屋里并没有侍候的小厮,这茶水还是饭后送过来的,这会子只怕已经有些凉了。有失礼处,还请你勿怪。”
  秦简身后的茗风忙伸手接过茶壶:“让小的来吧。”一试那茶壶的壶身,里头的茶水是已经不烫了,但还温热着,倒可入口。他见桌上倒扣的茶杯还算干净,忙翻过一只杯,替秦简倒了杯茶水。这里还是在侯府中,准备的茶水用具都是可靠的,倒没什么忌讳之处。
  秦简接过茶水喝了一口,微笑着对赵陌道:“赵贤弟客气了。咱们不是外人,不必讲究这些俗礼。”
  赵陌笑笑,在他对面椅子上坐了下来。茗风便也给他倒了一杯茶。
  赵陌笑道:“秦兄这个小厮倒是伶俐。我往日也有几个小厮,却没一个比得上你的人有眼色。”
  秦简心中一动:“赵贤弟身边既然有人侍候,怎么他们不跟着你到我们家里来呢?”
  赵陌淡淡地:“他们如今在哪里,我都不知道,如何能把他们带来?就连我自己,若不是舅爷爷垂怜,只怕也不知流落到何处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秦简心中好奇,正想细问,赵陌却转移了话题:“秦兄今日是来寻舅爷爷的吧?怎么到我这屋里来了?”
  秦简听赵陌一直喊“舅爷爷”,心中忍不住嘀咕,这个称呼是不是古怪了些?能这么喊三叔祖秦柏的人,就只有他姐妹们的后人了。可秦柏只有一个亲姐妹,那便是已故的秦皇后。除此之外,倒还有几个堂姐妹、族姐妹,但她们基本生活在江南老家。这赵陌既然是三叔祖秦柏学生的表弟,怎么又跟这些姑太太们扯上关系了呢?他只听说吴少英是四叔秦平的妻家表弟,这亲戚关系是怎么算的?
  不过……赵陌姓赵,赵是国姓,若说他是从秦皇后这边论,才称呼秦柏一声舅爷爷的话,那岂不是意味着他是宗室出身?那他与吴少英的所谓表兄弟关系,说不定是唬人的吧?
  秦简一时惊疑不定,等到赵陌问第二遍了,才回答说:“我方才去见三叔祖,见他早上进宫,才回来,似乎有些疲倦,便不好意思多加打搅。横竖日子长着呢,若我功课上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再来问三叔祖便是了。”他今天确实准备了几个问题,但一点都不急,只是进清风馆的借口罢了。
  赵陌看出秦简此时已经对自己的身份起了疑心,也没打算说得太多,便笑道:“舅爷爷平日身体向来不错,今儿想必是累着了。没办法,从昨儿起,这院子里就一直热闹得很,舅爷爷舅奶奶都被吵得没法好好休息,连梓哥儿都没睡好呢。舅爷爷进宫后又走了那么远的路,累了些也是难免的,歇两日就好了。”
  秦简问:“昨儿可是有许多人过来打搅三叔祖?竟扰了三叔祖的清静,回头我一定要告诉父亲和母亲,传令下去,叫那些闲杂人等少来吵闹。”
  赵陌笑道:“舅爷爷舅奶奶昨儿高兴,倒是没觉得有什么。来的大多是从前的旧识,见个面,叙叙旧谊,也是好事。不过来的人确实有些多了。后来舅爷爷累了,虎伯便叫来人在院子里磕头道贺完事,留下名字,日后舅爷爷闲了,再传人来说话。但这么一来,想必就有人觉得受了怠慢,虽然不敢高声喧哗,却也忍不住埋怨几句。虎伯好象挺生气的,只是碍着那几位在府上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好多说什么罢了。”
  秦简忙道:“竟然有这样的事?不知是谁这样没有规矩?贤弟只管告诉我,我替三叔祖教训他们去!”
  赵陌道:“我哪里认得是谁?远远瞧着,也没看清是哪一个。后来问了虎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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