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霉,秦柏也不会怠慢她们的。她们与秦柏本就更熟悉些。
然而,甘松给出的答案,又一次出乎秦柏意料之外:“这是伽南自己糊涂了,她昏了头!侯爷原不知道这事儿,是她自作主张,见到三老爷,就主动撒了谎。侯爷那儿倒也不是不知情,却是事后才知晓的。侯爷心里估计也害怕,但为了自己的私心,不曾说破,还帮着伽南遮掩。若非如此,这三十年怎么可能会没有一个人去西北寻过三老爷呢?”
秦柏皱眉:“到底是怎么回事?伽南想做什么?”
白芷叹了口气:“她是真真糊涂了,见皇上待皇后娘娘情深意厚,对她们这些身边侍候的人,也十分看重,皇后娘娘薨了,后宫中却没几个人,朝中大臣提起选秀的事,皇上也是兴致缺缺。伽南便昏了头,觉得自己有机可趁。她是皇后娘娘身边旧人,又陪着皇上皇后同甘共苦这许多年,再兼有抚育东宫太子之功。皇上说不定会给她一个恩典,封她做个妃子,哪怕品阶低些,有东宫太子在,谁也不敢小瞧了。如此富贵尊荣,岂不是胜过与我们一道出宫,青灯古佛一世?”
秦柏怔了怔:“她陪着姐姐苦熬了这许多年,倒不象是如此留恋富贵之人。”
甘松冷笑:“兴许是吃的苦多了,便越发舍不得富贵了吧?她从前对皇上也有过些小想头,若不是东宫忽逢巨变,皇上与皇后娘娘被圈禁,皇后娘娘有孕,原有意要安排屋里人侍候皇上的,只是还未选定人,就出了事。这事儿虽当初没成,但伽南心中兴许已经认定了自己就是那个人。皇后娘娘在时,她没敢开口。皇后娘娘薨了,她倒心思浮动起来。当初娘娘临终,我们姐妹们已经在她床前许了诺,说要一同出家,为娘娘与太子殿下祈福,不会留在宫里了,更不会换一个主子侍候。娘娘也说,若我们愿意,出宫也好,至少不必担心会被后宫新人搓磨。象我们现下一般,虽然成日吃斋念佛,少见外人,有些寂寞,但是除了每日功课,其他时候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侍候人,不必看任何人脸色,吃穿用度都是上上等的,日子实在过得舒心,比在宫里时强一百倍!这便是皇后娘娘疼我们了。可皇后娘娘一去,伽南就变了卦……”
白芷接上道:“她那时总说,我们出宫去,固然是清净了,东宫太子殿下怎么办?可怜殿下还不满三周岁呢,身子又不好,眼下虽说有皇上看顾,身边侍候的人也算用心,但谁知道日后会如何呢?皇后娘娘已是去了,后宫中迟早会有新主人,头几年,皇上念着皇后娘娘,还能多关心殿下几分,一旦有了新宠,新宠又有了子嗣,皇上还记得殿下么?宫里的人都是惯了见风使舵的,一旦皇上对殿下略冷淡些,便会作践起殿下来。可怜殿下的身子骨儿,如何禁得住?宫中虽有太后、太妃,却无一人是殿下亲祖母,除了我们自己人,谁能真心为殿下着想?伽南说放不下殿下,一定要留在东宫,我们觉得她的话也算有理,就没拦着。哪里想到,那时候她心里想的根本不是殿下的安危,而是打算借着殿下,圆了自己攀龙附凤的妄想?!”
当年也难怪她们几个会没有怀疑伽南,因为伽南的话听起来很有道理。也许有些信不过皇帝,但谁也不知道皇帝会不会有了新欢,就忘了秦皇后呀!太子殿下当年是真的只剩下父亲可以依靠了,虽有舅家,但承恩侯秦松哪里象是个能依靠的人?
至于太后、太妃们,就更是隔了好几层。这位太后姓涂,并非皇帝生母。皇帝本是先帝元后管氏所出,但管皇后死得早,儿子才册立了东宫没几年,她就死了。她死之后,先帝又立了一位何皇后。这位何皇后亦有皇子,自然便看着前头元后留下的嫡子不顺眼。除了何皇后以外,当时先帝宠信的几个妃子,也都是有年长皇子的。这几位后妃与皇子们,视当时还是东宫皇储的皇帝为眼中钉,合力设下陷阱,将他夫妻圈禁,差一点就要了他们的性命去。
当时皇帝虽然还没死,但所有人都以为那只是时间问题了,他便不再是他们的心腹大患,接下来由谁上位做皇储,才是重点。何皇后认定自己的儿子是独一无二的人选,其他几个妃子也觉得自己的儿子很有希望,便狗咬狗斗成了一团。何皇后母子敌不过众多敌手,败下阵来,何皇后被废,她儿子也被圈禁,忽然一天晚上自己喝了毒药,自尽了。
何皇后被废,其子又死,剩下的妃子为了上位做皇后,她们的儿子为了上位做皇储,继续斗得天昏地暗。也许是因为他们斗得太过激烈了,本来已经年老昏聩的先帝终于清醒过来,为了平息事端,面对纷纷请立新后的朝臣,他挑选了一位涂昭仪,晋封为第三任皇后。
这位涂昭仪,原是京城著姓大族之女,人还年轻,但不算受宠,膝下只有一女,性情平和舒朗,平日素来很少参与后宫争斗的。先帝挑中她,大概就是觉得她省事。
可惜,其他妃子与皇子们却对此不满。他们觉得涂皇后不声不响,就坏了他们的好事,占了后位。若不把涂皇后给治死了,几位得宠的妃子又如何能争到那皇后之位?她们的儿子又如何以嫡子的身份,压过所有兄弟上位为皇储呢?
涂皇后也不是个好惹的。为了自保,她迅速接受了当时还是东宫皇储的皇帝递过来的橄榄枝,帮着在先帝面前说好话。当时皇帝的处境已经大有改善,不再被幽禁,只是身体还比较病弱而已。先帝在涂皇后的劝说下,给儿子儿媳派了太医,又给孙子赐了名。东宫终于熬过了最艰难的日子。
与此同时,几位皇子的斗争进入了白热化阶段,斗得闹出了人命,死了一位皇子,又有一位皇子受了重伤,落下了残疾,但谁都不承认是自己动的手。先帝一气之下吐了血。虽说他查清了罪魁祸首,处置了有罪之人,但身体却已经垮了。这时候,又有一位王侍中——就是今上非常信任的那一位——发现了一位皇子的异状,及时揭穿了他意图发动宫变的计划,让一场祸事及时消除。先帝病重弥留,留下遗诏,命东宫继位,同时对几位有罪的皇子或是赐死,或是圈禁,或是流放,终于在死前结束了自己晚年的这一场惨烈的夺嫡斗争。
涂太后与王侍中都是为今上顺利登基立下过功劳的。但是,涂太后与今上不过是利益交换,未必会真心为今上着想。哪一位皇子上位,都对她没有影响。秦皇后所留下来的东宫太子,对白芷等宫人而言,是万分重要的小主人。但对涂太后与众太妃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
伽南要求留在东宫,看起来完全就是一片忠心呀!谁能料到她是另有盘算呢?
第五十九章 原因
秦柏听了这些过去不了解的往事,沉默了好半日,才道:“伽南若另有盘算,也没什么可说的。但她为何要骗我?难不成我还能碍了她的青云路?”
甘松道:“她能有什么见识?不过是想着,她区区一个丫头,即便是有幸得了皇上的恩典,做了妃子,光凭太子殿下,也未必能安享富贵尊荣了。她得给自己在宫外找个靠山,需得是会支持她做妃子,也能给她提供助力的人才行。她觉得侯爷便是合适的人选。皇后娘娘已去,太子殿下还小,承恩侯为了自己的前程,一定乐见后宫有新的助力。但若是换成了三老爷当家,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伽南与三老爷相识得久了,知道您的性情,定然看不惯她背弃皇后娘娘的做法。别说支持她做妃子了,若是知道她有那种心思,只怕就要在皇上面前告上一状,将她撵出宫去。皇上对您一向极好的,她如何比得上您的份量?故而在遇见您的时候,便昏了头,说出那些谎话来,将您支出了京城。然后,她又跑到承恩侯面前说了一大通有的没的,得了承恩侯亲口许诺,便安心在东宫住下了。”
秦柏苦笑了下。秦松怎么都不可能是无辜的。他见过伽南后,在京城又逗留了一段时间,直到秦皇后百日出殡,方才离京。这么长的时间,秦松知道一切真相,若有意弥补自己的过失,顾念两人的兄弟之情,完全可以找到他,说出事实,又或者主动去向皇帝坦白。可秦松什么都没做,他还能说什么呢?
秦柏叹了口气,看向甘松与白芷:“伽南费尽心机,却到死都是东宫的伽南嬷嬷,想必并没有心愿得偿吧?”
白芷摇头:“别说做妃子了,皇上压根儿没多瞧她一眼,只把她当成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保姆,见了面,只问太子如何。侯爷虽然曾在皇上面前提过一句封她为美人的话,但皇上没理会,他就不敢再开口了。我倒是听别人提过,说皇后娘娘去世三年后,皇上终于答应朝臣选秀之请,伽南拉下脸皮跑到皇上面前去送了一碗汤,被皇上几句话给打发回东宫了,之后没敢再做这样的事。三十年了,她就这么守在东宫里,守得头发都白了,成了伽南嬷嬷。她的盘算没成功,但太子殿下对她倒是很好,她在东宫也算是享福的。若不是心虚,估计还能厚着脸皮继续活下去吧?”
秦柏看向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芷苦笑道:“三老爷的公子,我们该叫四少爷吧?他去岁随秦王进京,在御前晋见。当时圣上虽没说什么,但四少爷那模样一看就知道是您的儿子。问了姓名来历,果然是姓秦的。因当时有许多宗室皇亲与王公大臣在,圣上没有细问,只待过后再查。承恩侯出了宫便立刻找上四少爷认亲了,想也是知道,圣上那里迟早会有动静,他若不赶紧将四少爷安抚好了,麻烦就大了。消息传到东宫,太子也十分高兴,伽南却吓了个半死。她还没忘记,当年是她把您骗走的呢。您一去三十年,她本以为您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了,没想到您竟然真的在三十年后回了京城。她生怕当年真相暴露,皇上会治她的罪,原本只是风寒小恙,慢慢地就成了大病。后来侯爷也不知道给她传了什么话,她的病又加重了几分。也许是因为忧思太重,腊月里,她病得厉害,昏迷中说起了梦话,提起了当年的事,侍疾的小宫女吓坏了,连忙报到太子妃跟前。太子殿下与太子妃一同去找她,问及当年内情,伽南这才说出了实话……”
东宫伽南嬷嬷忽然暴毙的原因,估计就在这里了。
太子知道当年旧事,不可能不告诉皇帝。而皇帝一旦知道伽南犯下了这等罪过,绝不会容她继续在东宫安享尊荣。不知是赐死,还是施了刑。总之,伽南死了,死得突然,也不体面。太子毕竟是由她照料长大的,估计也觉得很伤心吧?也许心中还有几分气愤?毕竟伽南当年对他,并不是全无私心,恐怕也有将他当成是邀宠的工具?
秦柏沉默良久,才闭上了双眼:“你们是直到那时,才知道她做的事吧?”
甘松与白芷齐齐点头,眼圈都红了:“谁能想到她会做出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