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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晓得此事。”
“你可别有样学样啊,苏毓投胎都半年了,不知投在哪个动物身上,你还有九十年的鬼差要当,千万不要半途而废。”他的神情竟是如临大敌。
我还没告诉过鬼头大哥,苏毓并未投胎。若他知道我和死魂交往过密,恐怕更得绷紧神经,“鬼头大哥,照理说我做满百年也只是鬼差一职罢了,跟你应该没甚干系的啊?”
“七七,我们老交情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为你急啊,”又来了,前一秒他还委屈涕零,后一秒便神秘地道,“小蒋说若你能做满百年,我这鬼头将成为地府第一鬼头,届时会登入天府为天官。”
我差点昏厥,小蒋说的能信,天官都能生子。
末了,他还来一句,“我全靠你了,你千万要争气!”
这活宝的表现让我终于露出一抹笑容,三日来的紧张压抑稍稍释放了些许。
××××
天府的天空果然清澈如海,天宫也是水晶般剔透不带丝毫人气,整个就是美轮美奂,再加上面无表情却姿色不凡的天官,让一干地府鬼官人等相形见绌。
说是天府地府之间的联谊,实际上天官皆聚首在一处,唯有胆大皮厚之鬼官才会上前搭讪,比如小蒋,他显然是认识其中一女天官。
天官与鬼官向来无所往来,我未听说过能如此成婚的,小蒋此百年一会,竟比牛郎织女还长。
“那位天官好美哦。”小倩怔怔说道。
“嗯。”我翻书细读,“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
“你在读什么呐?”她回头好奇地问我。
“《洛神赋》。”刚用法术变来的。
“七七,”她喷笑出来,一扫之前的自卑。“你也来恶搞。”
“神是用来瞻仰的,”我看见宫离了,她正和一位男天官交谈,那天官神情冷淡,不知她是否能成功。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走近他们。
“他去投胎那刻,已不忆前尘。即便你下世知晓他在哪,与他分说缘由,他也不明所以。那又是何必?”说罢便转身离开,不怜悯宫离的绝望。
她失败了,我又能成功吗?
踟蹰间后背被小倩一推,我挡在了那天官去路之前。
“你是何鬼官?”
幸好我长年对着苏毓那张脸,对这等容颜有免疫力,否则会更慌张,“我……我是鬼差聂七七,我有事求天官。”
“何事?”他高深莫测地盯得我背脊发凉。
“有一死魂苏毓,他生前救人无数,死后成为死魂百年也不曾伤人,能否让他成为鬼官?”
“苏毓,该死而未死,医术卓绝的死魂?”
“是他。”
他依旧是冰封的表情,“让众天官耗费四十日,才将前后百年命数规整的那个苏毓?”
我听不出他的语气起伏,不知是否还应答“是”。
“你想他成为鬼官?”他目光扫视我上下。
我点头,“是的。”
“当什么鬼官?”
什么鬼官?
我从未想过这个问题,总觉得只要是鬼官,即便是最低微的鬼差,也是好的。
“当鬼差可以吗?”
他居然露出笑容,却还缓缓摇头,“可惜他接下去的命运,你问天府无用,他只归阎王管。”
“为什么?”凡事不是都在天府掌控之中吗?
“阎王作为地府事务总代理,每千年能改变一人的命运。他选择了苏毓,苏毓便不再为天府掌控。”
结果绕了一个大圈,还是回到席德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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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蒋,你见着阎王没?”鬼官成千上万拥在一处,我来回走了几圈也没找着席德,只能去问不知何时坐在角落的小蒋。
他摇头,“别找了,席德已经几百年没参加这聚会了。”
我颓然坐到他旁边,看来要回中央地府才能见到席德。
“聂七七,你知道‘嫦娥奔月’吗?”他突然问我。
嫦娥奔月?
“我知道,”这是小学生都知道的神话故事。“羿因射日被天帝所罚,困守凡间,他妻子妄图重返天庭,于是吞没了西王母交给大羿的所有长生不老药,奔月成仙。”
我不知他提起这做什么。
“故事的前半段是虚造的,后半段却是真的发生过,”他不再嘻嘻哈哈,恢复几分历经千年的沧桑,“席德的妻子朝云,因缘际会达到了成为天官的条件,一晃已九百年。”
“她现在是天官?”离开地府有两种情况,投胎或升作天官,谁能料到她的情况是后者。
“不错,可其它天官说她今日不来,你我都见不到她了。”他黯淡了神色。“而九百年来,席德也都不曾踏足天宫一步。”
“因为她成为天官?”日日可见的夫妻忽然变为百年才见一次。
小蒋摇头,“因为朝云当时如嫦娥奔月般的不告而别,未留下只字词组给席德。”
神话中,羿日夜问天,妻在何处?话语凄凉。
……
席德,你那九百年前的新娘,你可曾忍不住去见过她?
没有,一次也没有。
……
宫离由于她被迫的“不告而别”,歉疚地长跪天官。
苏毓则因我无意中的“不告而别”,等待百年,求个缘由。
席德呢?
原来他才是真正被不告而别、被背弃抛下的那一个。
疑幻疑真
“我要去投胎。”宫离的语气云淡风轻。
“什么时候去?” 自从那日联谊后,我隐约觉得她不会在地府长呆。
“过了今个春节吧,”她扫视一眼家家户户门上的喜气装饰,“再世后我便如他们一般活着,热闹着。”
鞭炮声隆隆,百姓一年中难得能露个笑脸,日子过的是相当的苦,整日担忧着生老病死、旦夕祸福。
我看出她的神往,“羡慕?”
“或许天官说的对,过了奈何桥,忘却前生其实是福,不被牵绊,重新开始。”白布上可以是点点污迹,又何尝不会是满幅彩霞?“我应看开些。”
她转头问我。“苏毓还是死魂吗?”
我点头。
苏毓还不是鬼官,我没有见到席德,去了中央地府,只吃了个闭门羹。
“每百年天府地府联谊之时,阎王都会休假去人间,或者你可在那里找到他。”地府事务秘书长是个女鬼官,悠闲而懒散。
“人间?人间哪里?”会不会是清朝?
她瞥了我一眼,“生离死别之地。”
我问多了,她便不再透露,我铩羽而归。
“阎王不会为难你们的,”宫离安慰我,“多个鬼官对他而言轻而易举。”
我也在琢磨这事该怎么问苏毓,当日天官问我苏毓应做何种鬼官时,我只想到鬼差。回头想想,这是他的抉择,我是否应将《地府官员详解》借来给他参详一下?毕竟地府多的是动脑子的文职。
“若我法力足够联系到阎王就好了。”心总是吊着,踏实了才好。
宫离含笑看我,“即便是在地府,你也要有点女性自觉,偶尔靠靠自己的男人,他有充足法力,你可以让他试试联络阎王。”
自己的男人?苏毓吗?
“许久不见小琪了,她在忙什么?”我问她。
宫离无奈道,“这孩子似乎恋上了谁,魂不守舍。”
“有情人?谁?”
“我问过她,她不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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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神秘成了主流。
苏毓也很忙,说是去选择种植用的种子,然后整天不见人影。
我看着手上留下的纸条,“欲寻我,来此地。”
我去了纸上的地址,是一片默林,白色的梅花点点绽放枝头,晶莹雪白。
“苏毓,你在吗?”
一双手从后方环住我,熟悉的声调,“美吗?”
“很美,这是哪里?”
“这里是‘苏氏酒坊’。”他拉我走向默林中的屋子。
“苏氏酒坊原在凤阳城,但战火侵袭,我就将美酒移到此深山老林之中。即便有人误入此地,也会被死魂阿八消去记忆。”他顽皮地对我眨眨眼。
宽阔的屋子被大锁锁着,苏毓带我穿门而入。屋子没有窗户,一片漆黑,他便点起烛火,映出屋内圈挂着的风铃。
风铃被触动时,全屋会回响起清脆的铃声。
他取过酒架上的酒,“这一边是我收集的美酒,另有一些被埋在地下,这壶是我生前亲手酿造的酒。”说着,将酒壶递给我。
我不用细看酒窖,也知道酒类繁多,各种酒壶都有。
打开酒壶,我尝了一小口,酒味辣到喉头,“好酒,闻着也那么香吗?”
他颇为得意,“这酒闻着酒气不浓,让人轻忽,但喝了才知酒烈。”
什么人酿什么酒,这酒像他,表里不一。
他突然皱起眉,带我回到默林间,“你在这里喝着,我去去就来。”接着便无影无踪,越发神出鬼没了。
我变了把软榻,闭目躺着等他,慢慢品味着美酒,百年藏酒微带着带着点苦涩,隐约带着点甜。
“好喝吗?”又是苏毓的声音,果然是去去就来。
“恩,我很喜欢,”用心酿造的自然不同,“我方才便想问你,你想当鬼官吗?”
“鬼官?”
“当了鬼官,就能入地府,即便只是鬼差,我们也能……”我的话停住了,因为我一睁开眼,便看见苏毓的容颜。
一样的眉目,一样的唇,一样的妖异。
“也能什么?”他脸靠近得几乎鼻碰鼻,“你说啊,我听着呢。”
“长相厮守。”我将头别开。
“那多好,”他语含深情,“我就想和你在一起。”
我干笑。
“七七,我想当鬼差。”
“好啊,”我口上应付着,可手上发出束缚他的法术。
他措手不及,却还险险闪过。“你为何攻击我?”
“你是谁?你不是他。”这个他,我俩心知肚明。
他不是苏毓,眼神是不会变的。
“穿帮了?”他忽而阴狠一笑,竟施法招帮手。
我本以为招来的会是其它厉鬼,一看居然是朱佳琪。
他对着不明所以的朱佳琪,敛起戾气,伪装无奈,“小琪,我对她坦白,她不能谅解我们,要致我于死地。”
坦白?谅解?死地?我莫名其妙,看着朱佳琪脸上的愧疚,“七七,我爱上阿八哥哥了,他也爱我,你能不能成全我们?”
小琪的恋爱对象就是他?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清朝只放走了一个厉鬼,就是小琪放走的,敢情那时就盯上了她?
“小琪,他不是鬼差……”
“我知道阿八哥哥是死魂,宫姐姐提过,但我爱他。”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