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帐从头到底再细算一遍,五爷眼睛可是尖得吓人,让她挑出错来就有你好看了!”
“多谢您提醒,今晚上要是有空,到我那儿喝两杯?刘老的大孙女出嫁,打发人送了坛女儿红过来,我们梁地这女儿红和别处不同,讲究埋在香樟树下,这正宗家酿埋了十几年的女儿红,可难得的很呢!你要是没空,可别怪我偏了你!”俞远山满脸笑容,稍稍躬了躬身子谢了,接着说道。
“刘老?”东平一时有点想不起来,俞远山笑道:“就是先前梁地的礼部尚书刘明义刘尚书,大孙女嫁了邻郡郡望姚家嫡长公子,上个月成的亲。”
“他呀!这我知道,给爷也送了两坛,不过那会儿爷没心情理会这个,这会儿还在库房里堆着呢,原来你也得着了,我跟你说,别什么偏不偏的,东爷我领了差使,一时半会的没空喝这酒,你要有诚心,就给我好好留着!先别过!你去吧,爷这会儿心情好的很。”东平笑着别过俞远山,大步出了院子,先去寻明珠传了话,又回去收拾了行李,带着小厮,启程急赶往开平府。
俞远山抱着帐册子出了外书房院子,回到山涛园外院帐房,锁好帐册子,先叫了小厮过来低声吩咐道:“去请安大人和钱大人晚上过府说话,悄悄儿的。”小厮答应了,一溜烟跑出去递话去了,俞远山坐在椅子上思量了一会儿,把帐房里十几个小吏叫过来,和大家细细商量着如何计算梁地各路的粮草余量和秋收前的用度,直忙到傍晚,才收拾了出来,刚出了山涛园侧门,迎面正遇到安在海,安在海一身织锦缎长衫,摇着折扇看着俞远山笑道:“你那院子里连杯好茶也没有,不如去我那里?”
“还是我那里好,一个老仆,一个小厮,都是自家子弟,你那宅子里就四个字:人多嘴杂。”俞远山不客气的驳回道,安在海笑起来:“穷成你这样,想杂也杂不起来!”
“我那叫清贫!”俞远山抖开纸扇摇着,抬了抬下巴说道,安在海大笑,招手叫过小厮吩咐道:“去越海楼叫一桌子上好的席面,送到俞府。”
“再让他们送坛子好酒,要上好的梨花白,快去!”俞远山忙补了一句,安在海转头看着他奇怪道:“老刘不是一人送了一坛子女儿红?你那坛子还没开呢,怎么?舍不得开封了?”
“不是,”俞远山拉着安在海往前走了两步,低声说道:“我应了东平,等他回来请他尝尝老刘的女儿红,咱们回去再细说。”安在海轻轻‘嗯’了一声,两人默契的转了话题,一路说笑着,安步当车进了俞远山的宅院。
没等两人坐稳,钱谦发髻上插了支极大的黄杨木如意簪,一件浅灰色细棉布夹袍,一路紧走进来,进屋坐下,伸手解开领口的扭绊,端起杯子三两口喝干了杯子里的茶,长吁了口气,看着俞远山和安在海问道:“听说没有?爷今天晚上就要启程,要回开平府了?”俞远山挥手斥退小厮:“去院门口看着,越海楼送席面过来好接着。”看着小厮出了门,安在海笑着说道:“老俞叫咱们来,就是商量这事。”
“不象是要回开平府,爷今天心情极好,听说一天都带着笑。”俞远山一下把话题岔得极远,钱谦怔了怔说道:“这倒奇了……”
“先听老俞说。”安在海打断了钱谦的话,俞远山抿了口茶,接着说道:“五爷快回来了,这是东平透的信儿,我想了一下午,王爷启程,只怕是去会合五爷,而且,王爷象是又要用兵了,今天上午吩咐我清查梁地可用之粮草,等水二爷回来,将粮草细帐报给水二爷,往后的事听他调度,水家,一向管的可是军中粮草辎重,爷必定是要用兵了。”安在海和钱谦想了想,缓缓点了点头,俞远山看着两人,接着说道:“开平府那边,都以为五爷跟着王爷在梁地,也就山涛园里才知道五爷压根没来梁地,今天得了信儿,五爷要回来了,爷那儿就阴雨转睛天大太阳了,接着就要开始用兵,爷这会儿用兵,打谁?只有吴地!吴皇驾崩,六皇子承了位,这中间只怕没那么简单,我猜着,五爷这几个月,必是去了太平府!”
安在海和钱谦吓了一跳,正要说话,小厮在外头扬声禀报着,越海楼的席面送到了,三人沉默着看着几个小厮摆好席面,斟了酒退下去,安在海深吸了口气,看着俞远山低声说道:“我细想了想,老俞这话越想越在理!”钱谦连连眨着眼睛,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俞远山端起酒杯一饮而进,掂起筷子吃了块羊肉,笑眯眯的说道:“若是这样,五爷这回必定立了大功!”钱谦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长吁了口气叹道:“细想想,还真是这样,老俞有什么打算?”
“咱们得给五爷造造势,五爷到底是个女人,若是男人立了这样的大功,自然要论功行赏,可五爷就未必……咱们得造一造势,联名上个折子,无论籍贯出身、无论贵贱、无论男女,为国立功者,均应论功受赏!”俞远山重重的说道,安在海连连点着头:“正该如此!王爷若要扩边并土,就须收拢天下俊才杰士之心,不论北平、梁地,不管籍贯出身何处,有才就要用,有功就要赏!”钱谦连连点着头,俞远山舒了口气,笑着说道:“既然两位都觉得在理,那咱们三人好好商量商量,这折子一定写的有理有据有节,该点到的一定要点到,还有,老钱,你写封信给老唐,把咱们要上这折子的事告诉他,要联名不能少了他,他在水二爷身边,让他把这事透给水二爷,看看水二爷什么意思,若能得了水二爷的首肯,那可是意外之喜!”
“成!我回去就写,老安得借两匹好马给我,我家里那两匹马老的连草都吃不动了。”钱谦痛快的答应了同,转头寻安在海借起马来,安在海点着两人笑道:“都说礼部是清水穷衙门,你们一个是富得流油的户部出身,一个是威风凛凛的夺命刑部堂官,如今都寻我这个穷清水打秋风来了!”
“礼部都是清贵官儿,先头的刘老,如今的你,都是当地郡望之族,银子都堆成山了,不找你打秋风找谁去?!”俞远山不客气的回道,钱谦连连点头表示赞同,安在海笑着端起酒杯,让着两人喝着酒说起了闲话。
水岩得了苏子诚的信,细细看了两遍,放到化纸盆里焚了,掂起写着那三首词的玉版笺,摇头晃脑又念了一遍,手指轻轻敲着椅子扶手赞叹不已,这样的好词真是难得,难得之极,二爷让他好好看看,学着点,这言下之意,这词是他写的?不可能!他的本事都在杀人上头,真要是赋诗填词,只怕连韵脚都找不到!这是谁的词?把他得意成这样?水岩想了大半天也没个头绪,干脆站起来走到书桌前,吩咐小厮铺了纸,取了只大狼毫,将三首词录了一遍,又写了封信,说了二爷对这三首词的推崇之意,吩咐将三首词装裱起来,连信一起送进开平府靖江侯府,让老爷鉴赏鉴赏,不管谁的词,二爷既然如此推崇,那就得恭恭敬敬的重视着,不过这样难得之词,也确实值得如此。
小厮在外头扬声禀报了,陪同水岩到各处查看春耕和劝农的原梁地工部侍郎唐公孙带着笑进来,长揖见了礼,水岩忙起身,客气的让唐公孙落了座,唐公孙从袖子里抽出节略,细细禀报着这一处春耕的情况、要修的水利和自己的打算,水岩端着杯茶,心不在焉的听着,农事上他几乎一窍不通,既然不懂,他也不多话,只管由着做了大半辈子农事水利的唐公孙放手去做,这趟差使,他挂名,唐公孙做事,倒也两相得宜。
第二百四章 急缓
唐公孙絮絮叨叨说完春耕和水利的事,为难的看着水岩欲言又止,水岩奇怪的看着他,笑着问道:“唐大人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是,是……也不是大事,也不算小事,是这事……就是……”唐公孙期期艾艾,脸上微微泛起红意来,他为官多年,农田水利上的见识心得无人能出其左,就是因为这不擅交际一样,做了近二十年的工部堂官,年年眼巴巴看着别人飞黄腾达,自己一年年冷板凳坐下来,坐到后来,也就只求个安稳终老算了。
水岩和唐公孙朝夕相处了一个多月,对他这性子了如指掌,也不催他,端起杯子让了让唐公孙,抿着茶等着他往下说,唐公孙低头塌腰喝了几口茶,放下杯子,也不看水岩,低声说道:“是这样,二爷也知道,梁地六部里头,俘了又从龙的,一共有四个,我跟着二爷在外头看农田水利,俞远山、安在海和钱谦三个跟在王爷身边做事,他们三人都是才干出众之人……”水岩慢慢抿着茶,耐心的听唐公孙从三千年前两千里外扯起,这唐公孙谈起公事头头是道,说起闲话言语无趣,看来这求人的时候,就离题万里了。
“……钱兄来信说,要联名上个折子,建言皇上当不拘出身、贵贱、籍贯、男女,有才则用,有功则赏,我觉得也挺好,爷看……”水岩听到不拘男女和有功则赏几个字,心里微微一动,忙笑着说道:“我也觉得好,钱大人怎么想起来上这么个折子?心有不平?”
“没有没有!肯定没有!钱兄的意思,是要替象五爷这样的与众不同之人发个声音,五爷一个女人,真要是立了什么大功,也不知道朝廷……朝廷……想来也是能论功行赏的。”唐公孙舌头打着结,越说声音越低,水岩目光凝重的看着唐公孙,慢慢放下手里的杯子,带着笑,仿佛极随意的问道:“钱大人怎么知道五爷立了大功?”
“钱兄也不知道,就是这么一说,钱兄原来说过一回,五爷那样的大才,跟着王爷,立大功是早晚的事。”唐公孙有一是一的答道,水岩暗暗松了口气,笑吟吟接着问道:“钱大人好象极是推崇五爷。”
“不光钱兄,俞大人、安大人心里头都视五爷如师长,我心里也敬重五爷的很,多亏了五爷解了那时候的困境。”唐公孙语气里透着敬重的畏惧,低声回道,水岩打开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看着唐公孙温和的问道:“你跟我说这个,是想问问我的意思?”
“是!就是这意思。”唐公孙松了口气,忙连连点头答应道,水岩用折扇掩着脸上的笑容,这唐公孙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探话哪有这么探的?
“这折子若说的都是这样利国利民的正理,联名自然没有坏处,是你们四个联名,还是就你和钱大人联名?”水岩细细问道,
“我们四个人,钱兄说,俞大人和安大人主笔,写好了再给他看,我远在这里,若再送过来,一来一回得耽误不少时候,说就不送过来给我过目了。”唐公孙详细答道,水岩点了点头:“你和钱大人同榜出身,十几年的交情,若能信得过,联也就联了,你说的极是,有功之人,当不论出身、籍贯、贵贱、男女,当赏则赏。”唐公孙凝神听着,长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