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曾照江东寒  第70页

中取任何人脑袋,也不是难事。

  于是皇帝愈加尊重林放,大约谈了许多事情,皇帝都一一一依了。只知道明日,他们便赴越城,参与我军与王敦决战——虽霍扬清泓二人武艺超群,皇帝却不敢留他们在身边。

  我依然要留在建康。

  公主已被囚禁冷宫,皇帝褒奖了我救驾,却也让我安心,他日再赐婚于我,我还是他得力的驸马。我却拒绝了,只说心灰意冷,皇帝摇了摇头。

  我去探了公主。她有些歇斯底里,疯狂的叫我救她出去,叫我杀了皇帝。我望了望身旁手下——不知哪个是皇帝的人。我心中悲凉——这话半个时辰内就会传到皇帝耳中,华姚活不过今夜了。

  我却没有法子。心中不忍,却无能为力,只能离开,回到皇宫中,回到皇帝身边。

  是夜,皇帝睡下了。

  我站在屋外,了无睡意。子时,一名好手来接替我,我在宫中漫无目的走。我很想出宫,可我却不能擅离皇帝身旁。

  她明日,便要远赴越城。可今后,我还能见到她吗?

  不再求什么。只是想见见,问她过得好不好,是否有了心上人?我恍恍惚惚的想着,耳边忽然一阵颤动——背后有人!

  我猛然回头,珏应声出鞘,却见月光下,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离我丈许远处。

  她脸上噙着笑,我的胸口刹那却不可抑制的痛。

  她说:“好久不见,温子苏!”

  温子苏温子苏,她以往就喜欢这样叫我的姓我的字,带着些许调皮和得意的挑衅。那声音这么甜,甜得让我胸口发酸。

  我一步步朝她走过去,在离她三步之遥,停下。不能再近了,再近我怕自己忍不住想将她拥入怀中。

  “温子苏,你过得好不好?”她语气欢快,“其实我今晚来,就想告诉你,我们,嗯,师父,林放,我,霍扬,大家其实都很关心你。虽然你已经是朝廷中人,跟我们不是一路。但是以前大家一起经历过的日子,我们都永远不会忘记。你要好好过,努力创出一番事业来,不要辜负我们的期望。还有,林放说,将来我们就不会再跟朝廷有太多瓜葛。但是如果你有任何需要,随时开口,我们一定竭尽全力……”

  我看着她的红唇不断地动着,我看得出她是真心的,真的把我当成一个朋友来关怀。可是清泓,但是清泓,这样的你,竟然又到了我面前,鲜活的你,说着朋友的关怀……我,无法忍受……

  “公主死了。”我打断她的话。

  她微微一怔,我望见她眸中闪过的,不是幸灾乐祸,而是痛惜。

  “公主死了。”我听见自己重复道,我听见自己有些沙哑的声音,像是另一个人的声音,僵硬的说道,“泓儿,你……要不要……回我身边……”

  此言一出,我自己都惊得不能自已。原来,我还奢望如此么?

  可是……我盯着她,是不是有可能……我如今已是一人,胸口心跳如擂,是了,会不会有可能?这念头压得我喘不过起来,像车辕,一点点碾过我的心。

  我望着她,她脸上,刹那也是震惊的。我望见她眼中的痛惜,她的泪一下子流了下来。我的眼前也模糊了。

  温子苏,原来多少日子,你在心中问那个虚幻的她,会不会有朝一日,回到自己身边。如今终于对她说出口了,你可以死而无憾了!

  “不能吗?”我听见自己笑着问道。

  她只是流着泪望着我,她无声的告诉我——不能!

  我几乎听见胸口什么东西一点点裂开的声音,我听见自己哽咽道:“你……有了中意的人?”

  她的身后一片漆黑,她微不可见的点点头:“嗯,是林放。”

  我胸口瞬间大恸,极好,极好。原来果然是林放。其实从断了消息开始,我就已有预感。今日她亲口证实,我又有什么可说的?只是我的全身,如此的痛!

  那是种锐利的深入血脉筋骨的痛,忽然从什么潜伏的地方,翻腾而出,刹那便侵蚀我全身。又仿佛有只困兽,在我身体中喘息,痛苦的无声的撕咬着我的身体。偏那一切的痛,又是无声的,让我不能扑捉不能言语,只能静静的心甘情愿的,待那痛弥漫整个身躯和五脏六腑。

  昏天黑地间,连她的脸,都是模糊的。便像要溶入她背后那无边的黑暗中去。

  是了,是林放。林放自会护她一生一世。温子苏,你先背离了她,如今公主已死,你又奢望她回到你身边,你还可以再卑鄙一点吗?

  我双眼一片模糊,我该与她道别,我该祝福她和林放,我是真心想祝福她二人——一个是我最爱的女子,一个是我终身挚友和敬佩之人。可是我实在,无法。我无法。

  我无法再看她一眼,我无法言语。我慢慢转身,背对着她。恍恍惚惚望见,深黑的天空上,繁星满天,一弯新月莹润照耀在我们头顶。王宫的顶是鸦青色,墙是朱红色,可在月光下,都只剩下一片仓皇失措的白。我看见自己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就像这一生,走不到尽头。可此时此刻,我却知道,那尽头,已没有战清泓。

  永远不再会有,战清泓。

  可是双足,怎么似有千斤重,迈不开步子?

  痛再次贯穿我的身躯,长长的影子是痛,宫墙照壁是痛,眼前那片苍茫的白,一切一切都是痛。我忽然想起一年前的那个夜晚,清泓,你夜探我的府邸,那一晚比今夜还冷,公主抱住了我的剑刃,双手染血。我只能望着你狂奔而去,我只能听着你的抽泣你的长啸渐远……

  那一夜的你,是不是同今日的我,一样痛?

  甚好,甚好,让我也尝尝这痛。与你一样的痛,我甘之如饴。

  背后却忽然一热,我浑身一麻,一双温柔的手抚在我胸口,是清泓,她从背后,抱住了我。

  我抑制不住的颤抖——这是我无数个日夜想要的渴望的,可是我却不敢回头,不敢抬手抱住她,我怕一伸手,她就会躲开。

  “子苏,你要答应我。”她在我身后闷闷的道,带着浓浓的鼻音,“一定要好好生活!要忘掉过去,你要找个比我强百倍的女子,又美丽又善良的女子,陪你过一辈子!”

  “嗯……”我费尽全身力气,才能缓缓回身,紧紧地,紧紧地抱住她柔软的身体,我听见自己空旷的声音木然重复道,“我答应你。好好生活,找个比你强百倍的女子,又美丽又善良,陪我过一辈子。”

  月光下,她的脸晶莹美丽得像个仙子。这仙子此刻就在我怀中,最后一次,在我怀中。我忍不住抬手,拂过她眼角的泪。她仰脸望着我,露出让我熟悉的笑容。宛如很久很久以前,我们每一次出发征战,她那充满活力的美丽笑容,吸引所有人眼光的笑容。

  我紧紧抱住她的,我知道不妥,却舍不得松开。她的手,却轻轻地拍着我的背,似在安抚。

  我只觉得自己每一寸筋骨每一寸发肤,都在与一个叫温宥的人一同死去——我终于明白,她已经完全可以,以一个朋友的方式在我怀中,拍着我的背安抚着我。

  番外婚后小甜蜜

  (一)

  清泓喜欢热闹,林放便在荆州武陵城内买了处大宅,并不与清泓父母同住在山里。盟中大小事务,一应到府中汇报。

  林放喜读书,如今盟中事渐渐放手给年轻人去做,他更多了时间去读书。于是每当无事,他便捧了本书,在屋前树下躺椅,一坐便是半天。

  清泓喜欢他看书的模样,清秀专注,少了平日煞气,多了分少年般的斯文。

  于是便经常望见人丁稀少的林宅中,一个俊美男子持书而坐,英气勃发的女子一会在旁边舞刀,一会儿围着男子转半天。不过最后,却终是男子长臂一伸,将女子抱在怀中,一同蜷在躺椅中看书,而女子往往会睡着。

  这一日,林放似得了本新书,却在房中读并不出来。从街上归来的清泓得知,不喜,催促他到院中来,院中光线好。他依言出来。

  清泓今日并未舞刀,跟着宅中老厨学做了一道雪酿桂花糕,欢天喜地捧到林放面前。林放却似被惊醒,吓了一跳。俊白的脸上,竟有一丝绯红。

  清泓怀疑有问题,毕竟林放一张老脸脸红次数屈指可数,于是非要抢过书看。林放起初是不依,她扑上来闹成一团,林放目光望着她胸前浑圆素手纤腰,还有双掌刚好能覆盖的柔软紧翘的丰臀,于是便依了。拥她在怀中,闻着她的发香,一页一页指给她看。只看了三五页,她便面红耳赤,又好气又害羞。

  于是再忍不住,光天化日之下,林放将她打横抱起,进入房中,反手严严实实关上了门。

  半个时辰过去了,武林第一高手战清泓声音绵软得像小鸡:“阿放,怎么会有这些姿势?”

  林放低头不语,只是让战清泓喘息得更加剧烈。

  院中有气息响动,明明有人来了。战清泓挣扎要起身,却被林放按住,顿时全身泄力。

  “盟主!胶州急报!”来人是某分盟得力干将,单膝跪在院中,等待盟主示下。他不过二十出头年纪少年,之前一直在荆州盟中任职,却从未见过闻名天下的盟主和夫人。今日分盟盟主派给他这个任务,他异常兴奋,只盼着能见盟主夫妇一面。

  “阿放,有人求见!”战清泓想要推开林放,未料却换来更猛烈的攻击。

  “问他什么事?”林放埋首含糊道。

  战清泓只得扬声道:“什么事……呃……”后面一声轻呼压得很低,她愤怒的望着林放,后者表情淡淡的,眼中却透出一丝狡黠,全不同平日在下属面前正经八百的盟主。

  “禀夫人:胶州刺史死了,疑被赵国刺客所杀。胶州盟请示,是否剿杀胶州城中全部赵人?”

  林放仍不点头,唇、手、还有……那里,都忙碌着。清泓只得强忍着想要尖叫的冲动,眼巴巴望着他。

  过了一阵,门外那人似有些焦急:“夫人?没事吧?”

  林放此时才点点头,动作却是不停的。

  战清泓紧要牙关,运用内力,扬声道:“杀!啊……”

  “遵命!”门外那人有些担忧:“夫人,夫人,没事吧?”

  “没事……呃……”清泓道,“我……啊……在练功……你走吧……”

  门外人顿时恍然大悟——早听说夫人武功出神入化,大白天都在练神功,还是不要打扰了。他虽今日未见到盟主,但是听到盟主夫人清莺一般的嗓音,还恰好见证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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