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说这些还有何用?走到如今这一步,你我都身不由己,你不能为了我而退兵,我不能为了你而归降。因为我们现在不仅仅只为自己活着了……”
秦堪缓缓道:“戮杀千万的屠夫佛都允许他回头是岸。你为何回不了头?唐姑娘,不要给自己的自尊找借口,你坚持的所谓志向根本就是个错误!这座江山就算被你们打下来了,你确定你治理江山一定比当今皇上好吗?你如何治贪?如何治河?鞑子南侵如何抗击?倭寇袭边如何应对?税赋如何收?臣党如何制衡?土地集中的趋势如何削弱?”
连珠炮似的问题将唐子禾问懵了。呆呆地看着秦堪,眼神中闪过一丝不知所措。
秦堪叹道:“你只知道造反,只知道用暴力打下江山坐龙廷,这世上的事错综复杂牵发动全身,打江山用刀,治江山难道你也用刀吗?蒙古人占了咱们汉人的江山却不懂治理,只知无尽的杀人,破坏,结果元朝政权维持了多久?不到一百年便轰然倒塌,唐姑娘,你曾说‘不为良医,愿为良相’,这‘良相’是那么好当的吗?”
唐子禾眼中渐渐迸出怒意,沉声道:“秦堪,你叫我出来就是为了教训我么?江山打下来了自有学问人帮我治理,本帅用得着你帮我操心吗?直接说正事,我的耐心不多了。”
秦堪垂头叹道:“归降朝廷,如果你还相信我的话,降了。大军开拔前我已向陛下求了旨意,绝不杀降虐降,许你等自解兵器归乡,我更能保证你安然无恙,唐子禾,降了,你应该知道大军攻城的后果,涂炭生灵之前,只盼你及时回头,莫造杀孽……”
唐子禾眼中瞳孔瞬间缩成针尖,盯着秦堪冷冷道:“不!我绝不归降!今生我或许做错了一件又一件事,但这件事我没错!你高居庙堂顶峰,怎知民间疾苦?你可知霸州被明廷的狗官们糟蹋成什么样子?你可知霸州的百姓过得多苦?这朝廷早该亡了!不换出一片朗朗青天,我唐子禾死不甘休!”
秦堪摇头道:“此皆刘瑾梁洪之过也,如今梁洪被你们杀了,刘瑾被陛下亲自下旨凌迟了,而我这次带来的不仅只有刀兵血光,我还带来了陛下的仁政,带来了朝廷对霸州百姓的补偿和歉意,废霸州马政,免霸州税赋……”
秦堪话没说完,却被唐子禾冷冷打断:“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就算你当着全霸州百姓的面宣读皇帝圣旨,你且看霸州百姓谁还会信!”
秦堪沉默了,他的心渐渐沉入谷底。
“看来你铁了心要反,我说什么都没用了……”秦堪黯然叹道。
“不错,我刚才说过,我回不了头了,数万兄弟的性命系于我一身,我怎敢拿他们的性命冒险?”
秦堪无奈道:“你一个女人……争霸问鼎那么有意思吗?”
这句话激起了唐子禾的傲气,闻言冷笑道:“谁说女人便不能争霸问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女人也可以有!我就要用我这双手,亲自称量天下的英雄……”
语气一顿,唐子禾的笑容愈冷:“……况且我已称量过了,所谓英雄不过如此,如果男人们就这点本事,这天下我取之何妨!”
秦堪终于被她激起了怒意:“唐子禾,你太狂了。你所说的‘英雄’,是那被你杀掉的刘瑾家奴梁洪,还是那不中用的许泰?”
唐子禾像只天鹅般执拗地高仰起头,不甘示弱地看着他:“……也可以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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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二章 相思无用(下)
重逢的喜悦,无奈,幽怨……种种情绪纠缠心底,然而现在却变成了激烈的针锋相对。
唐子禾狠狠瞪着秦堪,目光里流露出难驯的野性。
秦堪有点想笑,这才是她真正的性吧,与她那温柔恬静的外貌截然相反的性格。
自小被白莲教长老抚养长大的她,学到的不仅仅是一身精湛的医术,还有满脑子的大逆不道,如此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她,性格怎么可能如外表那般温柔恬静?
“唐姑娘,当初在天津时,你说你累了,不想再争了,可是我现在看到的却是反军势大,而你正是反军的主帅,告诉我,什么事情令你改变了主意?”
唐子禾盯着他,冷冷道:“我离开天津时确实没打算再造反,只想找个偏僻的地方安静度完一生,至于后来我为何改变了主意,为何铁了心继续造反,这个原因难道你真不知?这世上你若不知道还有谁知道?”
秦堪愕然道:“我知道?我知道什么?”
唐子禾俏脸顿时阴沉下来:“秦堪,此地两军阵前,你我各为敌人,现在还说这种装糊涂的话,你觉得有意思吗?”
秦堪微怒:“你没头没脑的到底在说什么?你造反的原因跟我有何关系?”
唐子禾瞪着秦堪半晌,忽然泄气地一叹:“罢了,秦堪,相别半载,好不容易见到你,不说这些扫兴的话了,今日若别,战场上我们将是不死不休的敌人,你……还有什么话对我说吗?”
“我今日见你只为招降,唐姑娘,我不能眼睁睁看你走上绝路。你没有胜算的,降了吧。”
“你为何一定要招降我?你……不忍心见我死在官军手里,对吗?”唐子禾眼中忽然满载浓郁得化不开的柔情。
秦堪忽然翻了个白眼儿,哼道:“因为我夫人生不出儿子,所以我率领千军万马跑来打败你,然后让你回家给我夫人瞧病去,我说这话你信吗?”
没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唐子禾有些失望,垂头默然不语。
秦堪默默给自己斟了一杯酒,饮尽。
他知道唐子禾想要什么答案,然而他给不起,他知道唐子禾不会因为儿女情长而放弃造反,她说的没错。如今已不只是为自己而活着,造反走到这一步,连她这个反军首领也身不由己了,太多的性命和希望系于一身,哪里还有说放弃便放弃的洒脱和从容?
重逢的喜悦已化作深深的无奈,他和她仿佛陷进了僵局,这个连神仙都解不开的死结。他和她如何解开?难道战场上的不死不休是他们唯一的结局吗?
秦堪无法想象当官军的尖刀刺进唐子禾的胸膛时,自己会有怎样的感觉,那或许是自己此生最大的失败。
沉默良久,唐子禾幽幽道:“看来。我们已无话可说了……秦堪,我回城了,你保重,我等着你攻城。”
“攻城”二字令秦堪浑身一震。眼中露出无比复杂的目光。
是啊,今日别后。他和她要面对的只能是血战到底了,彼此的立场和处境注定了各自的无法妥协。
黯然神伤的唐子禾忽然伸手取过桌上秦堪剩下的半杯残酒一口饮尽,凄然笑道:“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秦堪,你说范正公写这句词时在想什么?他的心境是否如我?”
放下酒杯,唐子禾毅然转身。
秦堪站起身看着她的背影沉声道:“唐子禾,我的志向是改变这个世道,此生要做的事情很多,我绝不会容许你把这个世道越弄越糟!”
唐子禾转身的脚步一顿,猛然回过头来,俏脸梨花带雨,眼神爱恨交织。
“秦堪,当初天津城外那一轮箭雨没有射死我,但从那天起,我唐子禾已经死了!”
秦堪睁大眼睛惊愕道:“你在说什么?什么箭雨?谁朝你射箭?”
唐子禾凄楚一笑,深深看了秦堪一眼,仿佛将他的容貌印刻在脑中,最后扭头上马,绝然回城。
回到中军帅帐中的秦堪脸色很不好。
招降失败是意料中事,但一想到接下来便是无法避免的两军血战厮杀,一个柔弱女子最后或许不得不亲自抄刀拼命,造反终会平定,那时她会是怎样的下场?
帅帐内,秦堪阴沉着脸许久不发一语,周围亲兵见侯爷神色不善,纷纷噤若寒蝉,不敢触侯爷霉头。
丁顺走进帅帐,见到秦堪的脸色不由楞了一下,小心翼翼道:“侯爷,唐子禾还是不愿归降么?”
秦堪冷哼一声算是回答。
丁顺叹气道:“这女人到底在想什么,男人干的事情她去掺和什么,造反啊,诛九族的大罪啊,她倒比爷们儿还带种……”
感受到秦堪冷冷的眼镖,丁顺急忙识趣住嘴。
“丁顺,你叫下面的锦衣卫去查一件事情……”秦堪若有所思道。
“侯爷请吩咐。”
“唐子禾刚才说……当初天津城外一轮箭雨没射死她,显然这事儿她算在我头上了,这简直岂有此理,你是知道的……”
话没说完被眼疾嘴快的丁顺接了口:“……对,向来是侯爷让别人背黑锅,别人让侯爷背黑锅果然是岂有此理。”
秦堪点头:“去查查到底怎么回事,看看到底是谁当初在天津城外伏击过她,我不能莫名其妙被唐子禾扣这顶帽子,太冤了。”
“是,属下这就安排人去天津查个究竟,依属下猜测,大抵跟白莲教和当初伏击咱们的西厂高手脱不了干系……侯爷,这唐子禾也够死心眼的,明知侯爷和她曾经有过……那啥,怎么可能派人伏击射杀她,根荒谬之极嘛,女人啊……唉!”
秦堪悠悠道:“我倒是想射她,不过不是用箭……”
第五百四十三章 攻守鏖战
霸州城外的凉蓬已拆去,后撤的朝廷大军又渐渐向霸州围拢。
霸州城头上的唐子禾看着城外的凉蓬一点点被拆去,心中如万千针刺般痛楚。
她和秦堪之间最后那一丝情愫似乎也被斩断了。
空气中的杀意随着凉蓬的拆去而愈发浓郁,霸州城顷刻间战云密布,大战一触即发。
唐子禾无泪可流,此时此地已不容许她再流泪,她必须坚强。
快天黑时,朝廷大军终于发起了第一次试探性攻城,百门佛朗机火炮发出震天的怒吼,一颗颗实心铁弹狠狠击在城墙上,威力巨大的火炮给霸州的城墙留下了一个又一个凹陷的大坑,城墙瞬间千疮百孔。
这一百门新式火炮也给守城的反军将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