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陈美锦  第295页

能看得见了。你出门怎么不带个嬷嬷照顾着,你连雪盲都不知道。要真是看不见了你该怎么办?”
  顾锦朝没有说话,绞着袖子挪了一下坐的位置。
  栏杆就这么点宽,她这么一挪就没坐稳,身子一晃。陈彦允都不知道该不该扶她一把,但是他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摔下去了。顾锦朝自己扶着柱子爬起来,气得手都在发抖。
  这就要哭了?
  陈彦允皱了皱眉,她眼里的泪珠已经滚下来了,手上脏兮兮的,雪水化了,脸冻得通红。但是她咬着嘴唇,止不住地喘气,却半声都没有哭出声来。
  这个小姑娘有点高傲,也很骄纵,估计真是委屈极了。
  “你摔了两次就要哭了?”他觉得好笑,“脸都哭花了,你再休息一下就能看见了,自己也就能回去了。不会成瞎子的,不要害怕。”
  顾锦朝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以前不敢哭的现在统统哭出来了。
  反正她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反正他也不认识她。
  陈彦允有种被缠上了的感觉,有点无奈。陈义一会儿该过来了,这场景还真不好解释。
  但这小姑娘哭个不停,也是很可怜。
  “你再哭下去,可能就真的看不见了。”他说,“快别哭了,你的手帕呢?擦一擦脸吧。”
  “你们都和我作对……”她边哭边说,“你们都不喜欢我……母亲也不在了。我也不要你们喜欢我,我……”她哽气,“我才不要你们喜欢我。”
  陈三爷才看到她的胸口缀着一块巴掌大的麻布,颜色和衣裳相近,他竟然没看出来。
  她母亲不在了吗?
  顾锦朝用袖子抹了抹眼泪,过了一会儿就不哭了。自己蜷缩着脚坐在地上,抿着嘴不说话。
  陈彦允叹了口气,慢慢地蹲下来问她:“谁不喜欢你了?”
  顾锦朝却沉默了起来,她好像瘦得厉害,小小的一团,就像只没人要的小猫一样。
  可能是看到她没有母亲了,他突然动了恻隐之心。觉得她很可怜。
  这种感觉只是在他心里存在了一刻,但是很不舒服。让他觉得很想做点什么来帮她,实在是心里不舒服。
  “总是有人喜欢你的。”陈彦允安慰她说,“你现在还小,以后就有人喜欢你了。一辈子有这么长呢,你说是不是?”他想不到自己还能这么有耐心,竟然浪费时间哄个小姑娘开心。
  她还是没有说话,却抬头看了看他。还是什么都看不到,只有一个高大模糊的影子。
  顾锦朝眨了眨眼睛,小声说:“我眼睛好疼……”又问他,“你不是下人吧,你是谁?”
  陈三爷站起身,他已经看到陈义朝这边来了,他要立刻动身去大兴了。
  “好好休息,不要看雪地。”陈彦允说完,转身沿着抄手游廊走了。
  陈义果然在不远处等着她。
  走在路上的时候,陈三爷问管事:“我看到贵府还有人在服丧,可是有什么不幸之事?”
  管事回答说:“咱们表小姐的母亲逝了,服丧的应该是伺候表小姐的人吧!”
  陈三爷听着没有说话。回去后不久,他就有意无意地打探过,知道了顾锦朝的身份。适安顾家顾郎中的嫡长女,从小在她外祖母家纪家长大,刚及笄后不久母亲就去世了。
  难怪那天她这么委屈。
  明明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竟然哭得这么难看。
  陈三爷凝神想了一会儿
  陈玄青过来请安了。
  他让陈玄青坐下,跟他说:“前几日祖母说,想让你和俞家小姐定亲。至于成亲的事,你要是愿意就几个月后。要是不愿意这么早成亲,就等明年会试过了再娶。你看你怎么打算的。”
  陈玄青只是犹豫了一下,立刻就说:“父亲,我想早点成亲。”
  陈三爷本还以为凭着陈玄青的性子,会等到会试后才成亲的。
  既然他想早点成亲,那自然好。
  从定亲、下聘到娶进门,也就是三个月的功夫。
  而这三个月,正好是朝廷风云变幻之时。皇上驾崩,新皇登基。范川党被全面肃清,牵涉户部官员达二十多人。右侍郎沧州许炳坤也被牵连下台,那晚他亲自带人抓捕,主审许炳坤三天,后判他流放伊犁。
  他也从詹事府詹事升任为户部尚书,东阁大学士,最年轻的内阁阁老。
  陈玄青的婚事他是没怎么管,等到他手上沾满鲜血,却也是功成名就的时候。天下大概也是平静下来了,他平稳地坐在高堂上,接了儿媳捧上的热茶。
  陈三爷温和地对陈玄青说:“以后你可要好好待人家。”
  陈玄青点点头,看着父亲很久。
  父亲好像已经不只是那个父亲了。
  喝茶,放下茶杯,举手投足之间,都隐隐有压迫感,这可能真的是权势带来的。
  谁说不是呢,出了个阁老,陈家才是真的要进入鼎盛的时候了。
  
  番外二:三爷(四)
  
  陈玄青成亲后,陈老夫人找他过去说话。
  “都这些年了……”她一开头就很感慨,“从江氏死到现在,你一直没有娶。寻常人家丈夫为妻子服丧,最多就是一年,还多的是一年都不到就偷偷娶的。你身边没有人照顾,我实在是不放心啊。”
  陈彦允听了只是笑笑:“我也不想再娶,身边多得是伺候的,您别担心。”
  陈老夫人却不肯罢休,私底下替儿子相看了很多姑娘家,也找了许多做媒的人,无奈儿子不同意。
  陈彦允也不能阻止母亲做这些,让她随意去做吧。他也有忙不完的事,实在应付不来她老人家。
  如今进入内阁后,要做的事就更多了,例如长兴候那边的事。
  萧游是个人才,陈彦允在张居廉的府邸里见过这个人。
  那时候他要去找张居廉商量事情,萧游背对槅扇坐着,语气淡淡地问:“没有人知道吧?”
  张居廉说:“九衡是知道的,不过他无碍。正好他今天过来,你们也相互见见吧。”
  张居廉引两人见面。
  萧游站起来笑着说:“我读过陈大人的诗词,很欣赏您。”
  陈彦允不动声色,也拱了拱手笑着说,“萧先生太客气了,我早年间就听说过你,当年的蓟州之战实在是太惊才绝艳,你的才情我是远远不及的。”
  张居廉摆摆手:“你们都坐下来,都不用客气。萧游现在在长兴侯府那边来往不易,九衡,这设计一事还要你们相互商量。”他语气微沉,“最好是一次就让长兴侯府没有还击的余力……”
  陈彦允笑了笑:“学生知道。老师有什么想法不妨说来看看。”
  他们在这里悠闲地谈话,几句就决定了人家的生死。
  不过萧游这个人的心思还真是敏锐极了。
  先皇尸骨未寒,他以睿亲王要谋逆的说法去引导长兴候,长兴候果然中计。当场就被射杀而死。长兴侯府一夕之间就倒塌了,倒是那个身体羸弱的世子聪明,当朝用父亲的军功翻案,又说动了兵部尚书、刑部尚书、大理寺的人为他说情。最后竟然勉强把长兴侯府保下来了。
  “不成气候。随他去吧。”张居廉只是淡淡地说。
  陈彦允看着叶限远去的单薄身影。叶限显得十分沉默,从头到尾都没有露出过多余的表情。
  只是脸孔不正常地苍白,脚步缓慢。背脊笔直。
  陈彦允眯了眯眼。
  叶限这个人并不简单,能够撑下来都不简单。只是确实如张居廉所说,长兴候一派已经不成气候了。
  长兴候党余孽也尽数被清除,首当其冲的就是和他们交好又有利害关系的家族。这事是陈彦允在管。牵连下狱的人很多,陈彦允接连奔波于三司之中。等回到家中稍稍休憩,江严又送了一些案卷上来:“……三爷,这是大兴那边送来的,长兴候家与大兴关系较深。还有些有利害往来的……”
  陈彦允接过,随手翻了几页。
  “顾家……”他的手顿了顿,“是都察院俭都御使顾德元所在的顾家?”
  江严应是:“顾德元的弟弟娶了长兴候府的嫡女。算是姻亲关系。”
  陈彦允把案卷扔在桌上,闭目躺在太师椅上休息。“抓吧。”顾德元也帮了长兴候府不少忙。
  江严点点头:“他的四弟倒是没有入仕,就是五弟顾德昭是户部的司庾郎中。两家也有来往,属下看倒也可以一锅连端了,顾德元是原来范川党的人。”
  陈彦允突然睁开眼,又像是想起什么,“是适安顾家?”
  “正是适安人士。”
  陈彦允坐起身想了想,又把案卷拿过来,提笔圈了几个人给他:“那就先抓吧,别的先暂时不动。”
  江严拿了东西退下了,陈彦允又闭目躺了会儿,却有点睡不着了。
  其实他总是想起那个女孩,雪盲的时候看不见,抱成一团哭,说没有人喜欢她。
  背脊骨瘦得跟小猫一样嶙峋,又可怜又有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只是这种念想就是偶尔闪过,虽然印象深刻,但毕竟没有什么。
  他还可怜过她,现在竟然要亲手害她家破人亡了。
  要是她的父亲削官流放,甚至是下狱砍头,她那个小小的顾家又能撑得住吗?本来就没有母亲了,这下连父亲都没有了,还不知道以后要怎么办呢。
  陈彦允突然觉得有点心烦,说不清楚究竟是哪种心烦。他从书房出来,沿着夹道走到内院里,暮色四合,他竟然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停下来看着不远处黑黢黢的屋檐。
  陪着他的小厮小声问:“三爷,是要去姨娘那里坐吗?”
  陈三爷抬头一看,竟然不知不觉走到了羡鱼阁来。
  刚刚夜起,羡鱼阁的烛光正亮着。他这两年修身养性,几个姨娘的面都没见着过。
  也没什么好见的。
  陈三爷一言不发,立刻又回了书房,叫了护卫:“让江严过来。”
  江严刚让下人套了马,还没来得及出门,匆匆忙忙地朝宁辉堂赶来,头上全是汗:“三爷!您有什么吩咐?”
  陈彦允却过了会儿才说:“顾德昭那边……你先别管,户部的人员调动我有安排。”
  江严有点发愣,这话三爷大可让下人传给他。怎么急匆匆的召他过来亲自说,又说得没头没尾的。但要让他质疑陈三爷的话,他又不敢。只得拱手应是。
  江严的迟疑已经能说明他的失误了。
  可能真的是近日太累了。
  陈彦允闭上眼,他觉得有点不对了。可怜一个人,这种感觉其实很危险,和好奇一样。但要是任由顾锦朝流离失所,他想起来好像更不舒服。他好像挺希望自己能护着她的。
  陈彦允让人去查顾德昭,顺便也查了顾锦朝。
  回来禀报的人说:“顾家大小姐就是个寻常的闺阁小姐。听说是名声的问题,现在都没有定亲。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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