鹦哥这等失了宠的,她都得高高兴兴受着,尽心尽力服侍着。
林锦楼挥挥手打发书染去。
香兰盯着林锦楼有些怔。她忽然间明白林锦楼为何当初把书染赶出去,原来他是预备将书染拨给自己使唤。可书染这等心高气傲又聪明伶俐的豪奴自然不愿伺候自己这样身份的,林锦楼便把她打到泥淖里削一削她的傲气,再送到自己身边来,又故意说是自己为书染美言,与自己送了个人情。
林锦楼搂过香兰道:“你身边那俩丫头,尖脸儿的少点历练和气度,圆脸的傻乎乎的,都不得用,爷把书染给了你,日后你也少受点欺负。”看着香兰愣愣的模样,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子,“想什么呢?爷为你做到这份儿上,感不感动?”
这一早上,香兰先是看林锦楼给自己撑腰出气,还没缓过神又听他恶毒威胁,惊吓还没退去,林锦楼又塞给她一个得力的仆妇。这给几颗甜枣再给一棒子,再给几颗甜枣的做派,让香兰彻底迷糊了。
她动了动嘴唇,还未想好说什么,便听林锦楼嘿嘿笑了两声,翻身将她压在床上,手经探到她裙子底下说:“感动的话就好好伺候爷,昨儿晚上没尽兴你就晕了,你摸摸,爷这火气还没消呢。”
香兰原想跟他道一声谢的,可听了他这话反倒无语,眼前一黑,幔帐已被林锦楼扯下来。林锦楼一手摸着一团丰润的圆软,另一手撩开撒花裙儿,拉下荼白的软绸裤儿,只见两条粉白修长的腿,登时呼吸粗重,帐中春色不必细说。
当下,拙守园正房的抄手游廊上,吴妈妈和韩妈妈擦肩而过,打了个照面。韩妈妈脚步匆匆,吴妈妈却停住,故意道:“老姐姐,这么急赶着去哪儿呢?大爷刚打发人给我送来些外地的特产,有些吃食还精致,老姐姐不忙,去我那儿吃些?”
韩妈妈一脑门子官司,听了“大爷”两字愈发闹心,倏然停住脚步,扭过头冷笑道:“你这老货什么意思?可别讨我把你头上杩子盖似的几根毛揪下来!”
吴妈妈伸手摸了摸脑后发髻上的金簪儿,冷笑道:“老姐姐你说这话我可不懂了,你外甥女儿惹祸,你拿我这不相干的撒什么气。我好心好意,早就告诉你们别去招惹香兰,紫黛偏不听,抓权不成惹出一屁股麻烦,你做得也绝,为了保全外甥女儿体面,诳吟柳那小蹄子出来顶缸,跟她说得罪香兰没个好儿,让她磕头请罪,谎称自己让风吹病了回去躲两日。可怜她错认了你,出门就让人卖了,还坑了香兰名声。你算计吟柳也就罢了,算计香兰……啧,有道是‘仓老鼠和老鸹去借粮——守着的没有,飞着的有’。”
韩妈妈脸色一变,只连连冷笑,并不吭声。
吴妈妈道:“你以为你们做得机密?我好歹也在林家几十年了,知春馆里也是有体统的,什么事瞒得了我?”又往前迈半步,道:“这事我含着没说,也是为了顾及你我多年的情分。好歹在一起这些年,虽说拌嘴争竞,可到底也是朝夕相处的老姐妹儿,你若不好,我心里也难受。听我一句劝罢,紫黛甭往知春馆凑合了,趁着这个台阶,跟太太求个恩典,出去嫁人算了,太太自会关照。紫黛已讨了大爷的嫌,还能怎样呢?”
韩妈妈似乎受了十分触动,也不由长吁短叹道:“是啊,还能怎样呢。”说着眼眶红了,掏出帕子抹了抹眼睛,道:“紫黛是我从小看着长起来的,跟女儿似的贴心,我这当大姨儿的,也是盼着她有个好前程……”
吴妈妈暗道:“这老货说这样的话,还心不死呢!”瞧不起韩妈妈,口中却软言安慰一番。
等吴妈妈一走,韩妈妈立时收了泪,呸了一声道:“含着没说是为了顾及多年情分?说得好听,含着不说是因为太太默许,太太都不管,你敢插手管?”返身回了房,推开小梢间的门,只见紫黛正跪在地上趴在床头哀哀的抽泣。韩妈妈本就一肚子火,这厢愈发恼怒,拧着眉毛,疾言厉色道:“哭!你还有脸哭!”骂完长叹一声,在床上坐了下来,仿佛老了好几岁,半晌才道:“告诉你别太性急,你却等不得,闹成这般,我是管不了了,往后你想如何?你倘若想求恩典出去嫁人,我自会跟太太开口。”
紫黛猛抬起头,哭得满脸的脂粉都和成一片,抽噎道:“我绝不出去!我是咽不下去,好,好容易才熬到今儿这一步,倘若就这样付之东流,我还不如死了干净!”说完又趴在床上哭起来。
韩妈妈长长出了一口气,抬起头望着天,一只手轻轻放在紫黛的乌黑的头发上摸了又摸。
☆、第202章 端倪
当下已到入冬时节,又值秦氏生辰,因林长政去了山西,府里也不像往年热闹,寺庙和道观都送了几样礼,并供奉的新鲜果品也捡了供尖儿攒了一个大捧盒,常走动的亲戚朋友也送来衣裳鞋袜、荷包、玩器等物。因不是整寿,秦氏的意思也不叫大办,连去庙里烧香祈福做法事都免了,只在家里请了几个和尚尼姑诵了两天增福增寿经。奈何林长政已出任一方大员,林锦楼又位高权重,前来送寿礼之人也将要把门槛踢破。
这一日香兰正坐在碧纱橱里的大炕上做针线,抬头往屏风后望去,只见林锦楼坐在外面,拿着厚厚一叠礼单翻看,这些已都是他的幕僚挑出来的,近两三日每天都盛满四个银盘子,林锦楼将可收的放到一处,把需退回去的又放到一处,还有几张特特单独拿出来。书染执笔,蘸饱了墨,按着林锦楼的意思在礼单上标记。
书染回知春馆已有几日光景了,一来便大有拨乱反正之意,权柄尽数收回来,将不守规矩的丫头婆子们打的打,罚的罚,紫黛提携的人一概没落下,十分扬眉吐气。紫黛仍回了知春馆,只是灰溜溜的,镇日缩在房里不出来,连正房的门都不得进,院儿里也有同她交好的粗使丫头和婆子等,待她也敬而远之,余者更绕路而行,背后指指戳戳。流言传香兰“飞扬跋扈”,只是说个影儿,谁都没真瞧见过,可紫黛让林锦楼下了面子,喝了香兰的洗脚水,这是有目共睹的。一时传得沸沸扬扬,最后竟讹传紫黛“勾引爷们”不成,喝了林锦楼的洗脚水,颜面早就被踩到泥里,惹得韩妈妈脸上也一片铁青。
“要不是关照太太的面子。早就把她打发出去了,大爷身边有几个侍卫还打着光棍儿,紫黛那小蹄子嫁了他们也算有脸,比配小子的强多了。只怕韩妈妈那儿过不去,再给太太跟前上眼药。没白连累姑娘。好歹先留着她。不叫她上屋里来,省得姑娘看她闹心。”书染这般跟香兰解释一番。她对香兰格外恭敬,亲自挑了四个丫头给香兰使唤。个个乖巧伶俐。小鹃“素无大志”还好,春菱却生怕自己被新人顶了位,对香兰愈发殷勤。后见香兰把那四个小丫头都交由她管,方才一颗心落了地,又有些得意起来。
此时,春菱在一块寿桃刺绣上喷了烧酒,仔细用熨斗烫平,托给香兰。
香兰小心翼翼的把那刺绣绷在一块绸料上,她正做一个四面和合荷包。秦氏做生日,总不好两手空空。林锦楼将礼单看完,又将帖子一一看了,命书染拿到前头书房,起来伸了个懒腰,转到碧纱橱里。坐在炕上,盯着香兰看了半晌,道:“爷的荷包旧了,回头你也给做一个。”说着把腰间方形缂金丝玄色锦缎荷包摘下来扔到香兰手边。
香兰一瞧,那荷包说不上簇新。却也鲜亮,戴了没多久,遂抬起头瞅着林锦楼没有说话。
林锦楼轻咳一声道:“天冷了,总不好一直戴锦缎的,回头做个羊皮金边的给爷。”
香兰应了一声,又听林锦楼道:“今儿晚上爷不会来吃,永昌侯请爷去他府上吃酒,应是为了三妹妹的婚事,他爹娘早没,堂叔替他操持这一层,又怕慢待了咱们家,二叔这两天犯了旧疾,老太爷的意思是让我去。”
香兰暗暗纳罕,林东绫与年轻男子幽会的事她曾撞见过,原以为这次家里给她订了亲事,依林东绫的性子必要一哭二闹三上吊,不搅个天翻地覆不算完,谁知竟静悄悄的,倒是王氏抱怨永昌侯年岁大,虽前房未留下什么血脉,可房里两个姨娘都生养了孩子,庶长子将要和林东绫同岁了,让娇滴滴的女儿嫁过去当填房,王氏心里十分不痛快。可林长敏极愿意有这样一个风光的女婿,且永昌侯极有圣眷,春秋鼎盛,为人又颇有豪爽义气之称,林锦楼也常赞他,王氏方才不情不愿的认了。只是觉着百般委屈了娇女,这些日子尽心竭力的为林东绫操持嫁妆。林东绫听说这亲事起先哭着闹腾了一场,后来不知怎么就消停了。
林东绫既然像是要认了这门亲事,香兰也绝不会多嘴,再说林家的事她也懒得管,听了林锦楼的话只一味点头。
林锦楼道:“晚上闷了就多找几个人陪你说话儿,听小楚说他家里有个会说书的女先儿,回头叫咱们家来说几出故事解解闷。”
正说着,林锦园蹬蹬跑了进来,见了林锦楼叫了声“大哥”便往他怀里扑。林长政虽疼爱小儿子,可自持严父威仪,素来是“君子抱孙不抱子”的,板着脸训导时候居多,让林锦园有些怕。俗话“长兄为父”,林锦楼对他十分宠爱,回家陪他玩耍,有时还带他出去疯跑,林锦园自幼便觉着大哥比亲爹还亲,总惦着来知春馆,只是他在老太爷、老太太跟前养着,小小年纪又有了课业,总出不来罢了。
林锦楼眉开眼笑,把幼弟抱起来举到炕上,命莲心摆好的糕饼,又让把宫里赏出来的果子露沏一杯。林锦园在炕上打了个滚儿,咯咯笑着朝林锦楼扑过来,林锦楼单手抓住林锦园的脚踝把他倒立着提起,在半空中晃悠。
林锦园乐坏了,咭咭呱呱连喊带叫,奶娘和跟过来的丫头立在门口吓得心肝都要跳出来,可也不敢拦着。林锦楼把小孩儿轻轻扔在炕上,道:“行了,歇一时,让你香兰姐给你剥栗子吃。”
林锦园笑得脸蛋红扑扑的,香兰便将果子露端给他喝。这些天在秦氏房里,林锦园早就同香兰熟了,他早慧,知道香兰是他大哥房里得宠的人,平时姐姐长姐姐短的,嘴甜得很,喜欢香兰温柔,当下躺在她腿上,抓碟子里的点心吃。
待吃完第二块,奶娘便过来拦道:“哥儿不能再吃了。”
林锦园嘟着嘴。指着奶娘对林锦楼告状道:“哥,你看她。”拉了长音。
林锦楼道:“不过块点心,怎么这个也拘着?”
奶娘忙赔笑道:“大爷有所不知,三姑娘房里有个丫鬟出了痘,太太吓坏了。今儿个一早就打扫房屋供奉痘疹娘娘。老太太让哥儿忌口,不准吃煎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