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睁一眼闭一眼的让她站院子里等林锦楼回家,如今她也怕惹麻烦上身,只将画眉从地上拽起来,忙不迭的推回房里去了。
画眉坐在炕上,直到天色完全大暗也浑然不觉。
林锦楼虽命人给她张嘴禁足,又每日让她到祠堂跪着,可她心里总还抱着一丝念想——到底林锦楼不像对鸾儿似的把她赶出去不是?况。在林锦楼后院的女人里,她曾是最得宠的一个,连赵月婵也要让她两分,她怎么甘心就这般走了。过了个把月的日子,林锦楼再大的怒气也该消了,她好生打扮,闻言软语的俯首认错,兴许还能有一线生机。也是这个念头,撑着她过到现在,她每日里把自己打扮光鲜,就是提醒自己别忘了她曾经的风光。
只是今日竟是这个结果。
画眉只觉自己的心慢慢冷下去,浑身的凉意浸上来。连骨头都是一股子寒冰,忍不住浑身发抖。
只听“吱呀”一声门开,芝草提着个食盒进来。前头有个凳子没瞧见便迈步撞上去,险些摔个跟头,忍不住道:“哎哟哟,屋里这样黑怎么不点灯?我差一点就摔了,要是跌了食盒,你今儿晚上可就没饭吃了。”一面嘀嘀咕咕抱怨,一面摸索着把食盒放下,把油灯点燃。
画眉看着那一点光,深吸一口气,坐直了身子。两手理了理头发。
芝草将食盒里的饭菜摆到炕桌上。两个菜早就没了热气。馒头也硬邦邦的,芝草把筷子摆到画眉跟前。似笑非笑道:“姑娘,请用饭罢。”她早就听丫鬟婆子们嚼舌头,说今日画眉勾引大爷不成,又没脸了。有丫鬟酸她道:“哟,芝草,如今你点儿高了,竟然伺候了眉姨娘,可是跟我们打水扫地的不同了!风光了罢!”芝草呸了一声道:“少拿这话挤兑我!眉姨娘?什么眉姨娘,落水的凤凰不如鸡,更别提只是个鹌鹑,倘若不是她懂规矩,老娘连眼风都不夹她!”又故意晚了时辰去提饭,见昔日高高在上的姨娘奶奶如今这副形容,芝草不知怎么的,心里突然有一股子痛快。
画眉却不吃,盯着芝草看了半晌,忽然和煦的笑了起来,招手道:“芝草,你来。”让她坐在炕上,伸手从箱子里拿出一锭五两的银子,递到她眼前道:“我有一遭事儿要求你,你做妥了,这银子就归你。”
芝草伸手就要拿银子,画眉将手又缩回来。
芝草舔舔嘴唇道:“何事?是想给家里送个信儿,还是想让厨房加菜,姑娘吩咐一声就是了。”
画眉叹一声道:“我昨晚上做了一个梦,梦见太岁星君说我今年流年不利,还给我一盆兰草,说有阴人冲撞我,让我拿自己用过的一条帕子扔进她屋里,便可万事大吉。我梦醒了就寻死,太岁爷给我兰草,指的可不就是香兰!好姐姐,大爷禁了我的足,我除了跪祠堂屋儿都不能出,还得劳烦你,替我做这一遭事儿……”
芝草一听,连连摆手道:“不成不成!我哪进得去正房,还没走到门口儿,里头那几个姐姐就得把我撕了,更别提去扔什么帕子了!我的姑娘,你脑子糊涂了罢,做这样的梦!”
画眉好言央求道:“我也知道这事儿难,否则怎么许姐姐五两银子呢。这帕子你顺着窗户扔进去就成了,我在窗子这儿瞧着,只要你放进去,不拘在哪儿,我就再给你一对儿玲珑银簪儿可好?”
芝草最系贪财之辈,不由心动,暗道横竖一只帕子,也不是什么要紧的物件,成了便能得这些东西,抵得过自己一年的月例了,便满口答应下来。画眉不由连连冷笑,咬牙切齿道:“林锦楼,你不是宝贝陈香兰么?我就要她死!顺带要了你的命!”
第二日一早,画眉果然给了芝草一个锦囊,芝草打开一看,只见当中真只有一只绣花帕子,便把锦囊,悄悄走到正房门口,却见来来回回总有人经过,只怕不好得手,转身一看,见画眉还远远的瞧着她,便借故转到房子后头,把那锦囊随地一扔。
谁想紫黛迎面走过来,问道:“好好的东西怎么扔地上了?”
芝草正苦没人嚼舌头,遇上紫黛便将画眉做的梦当笑话说了,又道:“她可不一般,上回就敢放符诅咒大爷,谁知道这帕子有什么乾坤,万一查出来我岂不是要倒霉?我是看她可怜,才哄她出来扔帕子,谁真给她管了。”说完便走了。
可这一番话却触动了紫黛心思,暗道:“芝草这话有理,画眉指不定要弄什么鬼,定是冲着香兰去的……”她一面想着,一面捡起那锦囊,神不知鬼不觉的从后头那扇窗子里扔了进去。
却说这天早晨,小鹃正收拾香兰的箱笼,把压箱底不大穿的衣裳都翻检出来。香兰道:“不常穿的就赏人罢,待会儿拣几件好的给鹦哥,她爹还病着,银子花得跟流水似的,今年她为了省银子,除了府里给做的两身就不打算做衣裳了。林家上上下下都是一双富贵眼,只怕她难过。”
小鹃笑道:“姑娘就是心肠软。”
香兰叹道:“她过得艰难,又是个老实人,我伸把手,全当给自己积了德。”两人谁也不曾留意,有个锦囊从窗子里扔进来,落在挑拣出来的衣服里。当下,鹦哥过来,拿了几件新鲜衣裳,对着香兰千恩万谢,她的小丫鬟丁香见衣裳里有个锦囊,做得精美别致,不由心生喜爱,便悄悄放在袖里拿了去。
当日上午,画眉便回林锦楼,收拾了自己的家什细软,离开了林家。
没过几日,林府里出痘疮愈发厉害了,二房尚好,只抬出去个丫鬟,可知春馆里接二连三病了几个,先是丁香浑身高热,,紧接着便是鹦哥和芝草。秦氏大惊,连忙将林锦园送到相熟的亲戚家,又命把出了痘的全抬到后罩房。
林东绫对王氏道:“我原就说咱们家年底不太平,大伯娘做寿就该跟去年似的,去庙里做法事,住两天吃斋,偏生你们不听我的,如今可好,这厢可得出去好生拜拜了,尤其是栖霞寺的痘疹娘娘。”
王氏便同秦氏商量。秦氏叹道:“我也有此意。原是觉着有两桩喜事要忙,生辰也不大办,就随它去了,想不到家里遭了这桩堵心事儿。是该去庙里拜拜,这两天择个吉祥日子,咱们便动身。”
☆、第204章 法事
却说知春馆里又病倒了两个粗使丫鬟,原系同芝草住同一房的,后又接二连三有三四人病倒,一时人人自危,知春馆内愁云惨淡,林锦楼却容色平静,全然没把这事情放在心上似的,却命人收拾东西,将老太爷、老太太、秦氏、王氏并哥儿们,姐儿们送到庄子上去住。林府里一应事务全由他经手处置,严令众人不得出去走动,随意出入,来回只有出过痘的小厮并婆子们出去差使。有他坐镇,整个林家都安静下来。
林锦楼却把香兰留了下来,晚上敦伦后,满身是汗的捏了她脸蛋一把,笑嘻嘻道:“爷把你留下了,怕不怕?爷是琢磨着,就算死,咱俩也手牵着手一块儿下黄泉,爷这么稀罕你,你高兴不高兴?”
香兰被林锦楼折腾了半夜,早就乏得睁不开眼,听了这话一点都不高兴,想着自己如今被林霸王囚在跟前,已是委屈,死了还不能放过她么?可如今她学聪明了,不再招惹林锦楼,只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瞧着他。
林锦楼本想逗逗她,见香兰睁着圆圆的眼睛不吭声,便觉着有些无趣,方道:“出痘这事爷经历过,染病的处置得早,应不会闹大。且从小就进府当差的,府上都给种过人痘,唯有鹦哥这等体弱的才禁不住。知春馆早就给禁了,外头人进不来,里头人出不去。过个十天半个月,若没人发热,这趟祸事也就算过去了。”说罢撩开幔帐叫茶。
只听外头有响动,竟然是紫黛提着个铜壶进来,给茶碗里续上水,小心翼翼端到床边。
林锦楼坐了起来,被单直滑落到他小腹处,裸着精壮的身子撩开帘子接了茶便喝一气。紫黛只见他身体颀长。宽肩阔背,举着茶碗的胳膊肌肉贲起,一滴汗珠儿顺着他脖子滚下来,顿时目瞪口呆,四肢无力,脸“噌”一下便红了,心里头乱跳。浑身一阵热恼。
因屋里只亮着一盏残灯。林锦楼知道进来个丫头,只当是莲心或春菱等人,便不放心上,也未瞧真切。吃了一盏便命再倒。紫黛方才回过神,忙又添了一盏。林锦楼端着茶去摇晃香兰,道:“起来吃一口。”
香兰累得手指头都抬不动,林锦楼起了春兴,多得是花样手段,起先香兰羞臊不能,后来便累得顾不上羞耻,只合着双眼昏昏沉沉。
林锦楼摇晃她几下,见香兰装死。道:“快起来吃一口。难不成让爷嘴对嘴的喂你?”
香兰想到屋里还站着丫鬟,连忙睁开眼,撑起来身子勉强吃了一口,便又倒下来。林锦楼吃吃笑了两声,把剩下的茶吃了。从幔帐里伸出胳膊,把茗碗递了出去。
紫黛连忙接着,在外头立了半晌,只听得幔帐里林锦楼在低低说话,香兰半晌才似睡非睡的应一声,方才吹熄了蜡烛,轻手轻脚退出去。
她一出门,便看见雪凝站在门口,正对她横眉立目。因林锦楼不待见紫黛,她虽是一等丫鬟,却连卧室的门都不让进,晚上值夜的只有莲心、汀兰、雪凝和春菱。今晚正轮到雪凝值夜,她到后半夜只觉得肚子拧得慌,便去了茅厕,偏巧紫黛半夜叫渴,去茶房倒水,正听见林锦楼叫人,便立时进了屋。
雪凝影绰绰瞧见紫黛提了壶进了房,登时急得跟什么似的,又怕林锦楼恼怒,只好提心吊胆守在门口,见紫黛出来,便忍着怒道:“姐姐倒是勤快,下次还是不劳你的大驾。”
紫黛却笑得和煦,低声道:“妹妹刚才不知疯哪儿去了,我也是听大爷叫人才进去的,妹妹倒不用谢我。”说完一推雪凝胳膊,施施然走了出去。
雪凝气得咬牙。
一时无事。
过了几日,知春馆便抬出了芝草的尸首,林府又接连死了两人,却没有再出痘疹的。香兰早晚诵经祈愿,又找出过痘的小厮去给鹦哥等人送吃送喝。二门外正好有个小厮,因生得圆滚,人人都称小猪儿,因出痘落下一脸麻子,恐招主子们膈应,只做些粗使的活儿,这事一出便得了使唤,在廊下听差。听说香兰找人办事,立刻巴巴凑上来,领了差事去了。回来道:“鹦哥姐姐听说是姑娘给她送东西,哭了一场,特地让我立在外头窗户根底下,跟我说,姑娘心好,她在府里这么些年,唯一信得过的就是姑娘。说她有二十两私房银子,还有些首饰,都在她床下的小匣子里。等她没了,林家还会给家里些银子。等她没了,求姑娘把这银子和首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