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香缘  第162页

收着,想法儿亲手交给她小弟,怕哪个手脚不干净的贪了她的东西,也怕银子落在她嫂子手里,她爹反倒没钱治病,她哥哥也没有饭吃。”
香兰心里不是滋味,她瞧得出鹦哥往日里对她刻意巴结讨好,心里很不自在,可都是可怜人罢了,鹦哥有鹦哥的可怜,她有她的,能交好便交好,又何必彼此为难。就这样不温不火的处着,她与鹦哥虽不算相交至深,却也算得投缘。如今听了鹦哥这番交代后事的话,香兰忍不住再叹息几声,隔着帘子对小猪儿道:“你回去告诉她,这事我应下了。”又命春菱拿红包赏他。
这一日晚间,三更已过,林锦楼仍挑了灯看公务,香兰趴在床上似睡非睡,忽听二门上云板响,有婆子在门口报道:“鹦哥姑娘没了。”
香兰吃了一惊,立时坐了起来,林锦楼起身去了。片刻后,书染回来道:“因是出痘没的,尸首不可留,赶忙忙的抬去烧了,留着骨灰停灵,大爷念在她服侍过自己一场,抬举她当了姨娘。棺木是早就备下的,应有的一概不缺。”
香兰便将鹦哥托付给她的话说了,又道:“好姐姐,我去不得那头,还得劳你帮我想着。”
这还是香兰头一遭托书染办事,书染立时拍着胸脯应了,又赞香兰菩萨心肠云云。不多时,果然拿了一包银子和首饰回来,又道:“鹦哥家里人已经来了,正跪在大爷跟前谢恩典。”
香兰道:“她家都来了谁?”
书染道:“她哥哥嫂子,还有她一个小弟。她小弟十岁了,在二老爷那儿当差,唤做昭儿。”
香兰在那包银子里又添了四十两。命人把昭儿叫来。对他道:“你姐姐与我有旧,临终前托付我把她的梯己给你,这一包是她的东西,你妥帖收好了。日后若有为难的地方,便来找我罢。”
昭儿与鹦哥容貌颇似,哭得两眼通红,跪下给香兰磕头道:“菩萨奶奶,昭儿给您磕头,永远记着您的大恩。”抹着眼泪儿去了,暂且不表。
昭儿走后,香兰合着衣裳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忽见鹦哥进来跟她说:“香兰妹妹。我走了。你有情有义,应了我的事,往后我们家里也自有后报。”
香兰一个激灵,睁开眼却见林锦楼正从外走进来,哪里有鹦哥的影子。
又过了十几天。林府上再无人发热出痘,眼见年关已近,林昭祥便命儿子、媳妇儿等人重新搬回林家。秦氏回来头一遭事,便要全家都去栖霞寺做法事打平安醮。
“一直提心吊胆的,这回家里死了七八口人,外头还指不定传成什么样子。我之前已经到庙里许了愿,这回满愿了,得做一场法事才算圆满。老太太这回都要去的。”秦氏道,“绫姐儿直跟我抱怨,说上回去庙里没意思,连戏都看不得。这次栖霞寺里有个高楼,倒是能搭戏台子唱一场。”
王氏道:“她小孩子家家懂什么,家里人命关天的,还只顾着淘气看热闹。”
秦氏打趣道:“眼见都要订亲,已经是大姑娘了,绫姐儿最近可端庄斯文了不少,连话都少了,可见是要出嫁的人了。”
林东绫立时涨红了脸,众人都笑了起来。林东绫却悄悄别过头,轻轻哼了一声。
秦氏又打发蔷薇去知春馆,告诉香兰要带她一块儿去。蔷薇笑道:“太太还说,要让姑娘跟她坐一辆车呢!”
春菱忙问道:“紫黛去不去?”
蔷薇道:“太太没问起她,倒是韩妈妈在太太跟前求了,太太也应了要带她去。”
待蔷薇走了,春菱便拍着手笑道:“瞧见没,路遥知马力,太太也看出紫黛是哪一尾狐狸精了。如今太太特特叫姑娘一起,这就是要抬举姑娘了。”
香兰暗自摇头。秦氏用什么御人之术她全然不放心上,但在府里憋闷了这么久,能出去散散心总是好的。
单表到了去栖霞寺这一日,林府门前车马纷纷。香兰同秦氏共乘一辆,一路无话,偶尔秦氏要喝茶,香兰便递杯盏,或给秦氏的手炉里加梅花香饼儿,而后便在马车一角静静坐着。秦氏却可亲许多,偶尔问香兰两句,也不像原先冷冷淡淡的。香兰心中暗暗纳罕,却不知秦氏得知她义助鹦哥之事,对她平添几分好感。其实连秦氏自己也承认,前些日子香兰在她院里,虽不讨喜,只是静悄悄的呆在那儿,可举手投足皆是大家闺秀做派,连她嫡亲的女儿只怕都要比下去。且香兰能文善画,性子也温顺,是个极难得的。许是这女孩儿太出色乍眼,或是因为自己儿子强将人家弄进门来作妾,秦氏这心里头总是不踏实。
林锦楼骑马一路护送,待到了栖霞寺,寺内方丈早已携着一众和尚外出迎接,林锦亭忙带着一众执事、管事和族内子弟前去应酬。
秦氏这厢人如何礼佛、参拜暂且不表,林锦楼在寺庙里转了一遭,又命家里带来的护院将寺庙守好,到香兰处嘱咐:“好生伺候太太,爷先回去,等三天后接你们回府。”等语。香兰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着。林锦楼交代几句便走了。
春菱看着香兰欲言又止,吞吞吐吐道:“姑娘,你对大爷上心些罢……如今姑娘连名分都没有,大爷又是风流惯了的……”
香兰淡淡的笑了笑。自从林府里不再出痘,林锦楼便又早出晚归,有时便宿在外头,有人悄悄说林锦楼在外头又有了新的相好,听说梳笼了怡红院的云坠姑娘,此女色艺双绝,有一把鲜亮的好嗓。她早就听底下人传言,可春菱她们还以为她不知道。
书染是个精明人,同她说笑时道:“姑娘是个有福气的人,我瞧着大爷对姑娘才是十足的上心,别听外头人胡嚼舌头根子,先前大爷三天两头在外头,如今不过偶尔出去应酬,平日出了衙门便回家。院子里只剩姑娘一个,这些日子有个守备孝敬大爷一个天仙似的女孩儿,大爷都没收,直接送了人。”香兰听了这话仍只是笑。
林锦楼风流不是一两日,她是他房里的一件玩意儿,操心自己日后还来不及,怎有旁的心去吃劳什子的闲醋,倘若林锦楼有了新相好,就此将她丢开手,她可要松一口气了。
春菱见香兰不答腔,也只好无可奈何。一时秦氏要参加法会,香兰便跟着一同去,待拜唱了一回,林东绫先说自己头疼,便回去歇着,林东绣等了一回也悄悄溜了出来,暗道:“都说栖霞寺的签最灵验,我去求一支。”遂到了东边的三圣殿,大殿内空无一人。林东绣独自迈步进去,刚要取供桌上的签筒,却听佛像后隐隐传来说话男子和女子的说话声,便轻手轻脚,躲在柱后一看,却见是林东绫正和一化成花脸的高壮戏子说话,不由大吃一惊。
林东绫道:“……杜郎,这两天我右眼皮一直跳,心里头也扑腾……这事……真能成?”
那戏子道:“自然能成,我还能骗你,我都备好了,只等明天晚上,你睡觉警醒着点便是了。前几日你们在甘露寺,不曾过夜,所以没能动手罢了。”
“……我还是怕……家里都死了七八口人了,我一闭上眼睛就想他们会不会找我索命,尤其是含芳,好歹伺候我一场的……”

  ☆、第205章 祸事(上)

“哎哟哟我的姑奶奶,这会儿你还说这话,是不是晚了?……行了,别哭别哭,林家那七八口跟你没关系,你大哥院儿里有人出痘,跟你那里有什么相干?再说,含芳是你们家生奴才,命都在你手里,她能为主子的事肝脑涂地,那是她的福气。再说你不是也厚厚赏了她家里人么……”
林东绫不说话,仍只是哭。
“好妹妹,你别怪我心狠,我这也是为了你,为了咱们俩以后……我答应你,这桩事之后,从今往后我全听你的……莫哭了,你真愿意舍下我,跟那个半老头子成亲?”他又温言软语的安慰半晌,低声道,“明天晚上你警醒些……”声音逐渐压低,伏在林东绫耳边,旁人便不可闻了。
林东绣抻着脖子仍偷看,却听丫鬟疏桐在外头喊着:“四姑娘。”显是过来找人,林东绣生怕被林东绫发觉,慌忙提了裙子从大殿内跑了出去。
疏桐见林东绣神色惊慌的从三圣殿里奔出来,登时吃一惊,还未及细问,林东绣便一把扯了她往客堂去,直进了里屋,方才瘫到椅上喘息不住。疏桐凑近一瞧,只见林东绣面色苍白,纵是冬天,额上也起了密密一层汗,不由惊道:“姑娘这是怎么了?”掏出帕子给她擦拭。
林东绣脑中乱成一团,一把推开疏桐的手,心里止不住发寒。疏桐见林东绣浑身微微打颤,益发焦急起来。原林东绣器重寒枝,疏桐费劲费力的巴结才慢慢熬上来,这一遭出来做法事,屋里的丫头们哪个不盼着跟出来?林东绣却越过寒枝直接点了她跟着。疏桐只觉自己将要出头了。可林东绣若出了三长两短,也是她头一个吃瓜落。疏桐一叠声道:“姑娘是不是身上不舒坦,家里跟了大夫来,我这就去请!”
林东绣一把拽住疏桐的胳膊,纵然她有几分聪明,可到底是养在闺阁里的女孩儿,年纪又轻,方才又偷听这等秘闻。早已六神无主。暗道:“疏桐最是伶俐,又对我忠心耿耿,不如同她说了,二人商议也好拿个主意。”便悄悄将三圣殿里的事说了一回。
疏桐脸色顿时一片雪白,暗道:“林东绫这小浪蹄子简直吃了雄心豹子胆,勾搭野汉子害家里人性命。简直比烂婊子还不如!”
林东绣犹豫道:“这事怎么好?是不是赶紧告诉太太?可太太眼里不揉沙子,又是知春馆里出人命最厉害,知道了定然不能善了。此事又关乎三姐姐名声……我这般告了密定要跟二房结仇,平白得罪人,况且亲事还未订,将来二房也要给我添箱……”
疏桐早已镇定下来,转了转眼珠儿,凑上前道:“奴婢心里有话,说出来恐怕姑娘要打嘴,可不说出来……”
“说罢。”
“我可是真心为了姑娘好。”
“我明白,你说罢。你这滑头,什么时候跟我耍这些虚的假的。寒枝虽好。可到底不如你机灵,你道我怎么把你带出来呢。”
“那奴婢可就说了……依我说。姑娘这事儿就烂在肚子里头,权当没听说!人都已经死了,府里都厚赏了银子,即便知道是三姑娘干的,家里也得给遮掩。二房知道是姑娘把这事儿挑出来的,心里肯定得恨您。何苦来的!”
“我也这么想……可那男的说什么明天晚上,三姐姐若真有淫奔不才之事,我的名声也跟着受累,将来的亲事就艰难了。”
“嗐,那男的指定是想跟三姑娘私奔呢!她走了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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