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怎能让太太跟着忙呢,只管把活计交给我们便是了,姑娘难得回来一趟,太太还是多跟她说说话儿罢。”又赞薛氏道:“姑娘长得鲜花儿一样的,我们原本以为是仙女儿托生的,如今见了太太才算找着了根儿,我们姑娘的眉眼儿五官竟和太太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句话登时哄得薛氏笑得合不拢嘴,道:“我们兰姐儿生得比我俊多了,小时候没瞧出特别,越大才越好看……”
春菱一面笑着应和,一面给香兰使眼色。香兰暗赞春菱眉眼通挑,扶着薛氏进了屋。
春菱看了看满院子的花木、崭新的粉墙绿瓦和新鲜花样儿镂雕的窗子,长长出了口气。她知香兰一家原都是奴才,且是不受主人家待见的,纵有林锦楼后来送了仆役和银子,只怕也难脱小户人家酸气。却没料到陈家居然住着这样的宅院,虽不是极大,却极精巧,屋子里古董玩器字画等物一应俱全,吃穿用度居然是中等人家的体面了。陈万全眼皮子虽浅,可当了一阵子坐堂掌柜,薛氏也在林家宅门里服侍过的,二人虽不是极有气派,但也勉强上得台面。
春菱当下便收了轻视之心,暗道:“听说香兰一家脱了籍便买了这宅子,可知不是受大爷的恩惠,看来陈家是真的有些积蓄,香兰长得品貌都好,聘个殷实地主家做大奶奶都使得,大爷若是好脾气性子,知道疼人还使得,可花名在外,又霸道,怪道香兰不愿进林家了。”想了一回,打起精神指挥婆子和丫头们收拾去收拾屋子。
原本林锦楼留给陈家一个刘婆子,一个叫花菜的小厮,见香兰回来竟有这样大的排场,都觉着有了盼头,刘婆子对花菜道:“甭瞧着陈老头是个吝啬小气,无甚见识的,他倒娶了个贤惠心善的老婆,更生了个有造化的女儿,陈家清净事少,你我二人好生伺候着,比在府里头还强呢。”二人一个听从春菱差遣,一个出去跑腿儿买东西,愈发尽心竭力。
这厢堂屋里早摆了一桌饭菜,一家三口在饭桌前围坐。陈万全到底疼爱女儿,虽觉着自己方才一番话没错,可也不愿惹香兰不快,便陪着笑脸,又是夹菜,又是斟酒,还将这些时日给香兰买的衣料、首饰等捧出来让她看,讨女儿欢喜。
香兰心里长叹,到底是一家子的亲父女,方才那点不快也便烟消云散了,见陈万全的腰腿已好得七七八八,走路虽还要拄拐,但已无大碍,也不由松了口气。
一家人用罢了饭,陈万全因心里高兴,多吃了几盅,回房睡去了。丫鬟们撤去残席,香兰便把花菜叫过来,抓了一把钱给他,道:“我娘这两日身上有些不自在,你去请永仁堂坐堂的褚大夫过来。”花菜答应着去了。
不多时,褚大夫果然到了。刘婆子将人引到厢房,一众丫头们回避。香兰和薛氏都坐在床上,下了帐子,薛氏先伸手,刘婆子在她手上盖了帕子,褚大夫诊了一回,道:“太太气血弱,无甚大病,只吃两剂补气血的方子便好。”
香兰道:“我母亲至今无子,想再生一胎,不知大夫看是否使得?”
褚大夫道:“太太体寒,积劳虚损,应该有腰背强痛之症,恐早年生养时落了病根,想再续一胎不易,需慢慢调养,大补才是。回头老朽开两剂方子,煎服一阵再做诊断。”
薛氏近来也求医问药,大夫都是这样回答,心里虽失望,但也慢慢惯了,将手收了回来,对香兰叹道:“子嗣都是命中注定,罢了,我也死了心,只要你好好的,便比什么都强了。”
香兰握了握薛氏的手,命刘婆子给褚大夫端茶之后出去守在外头,也将手上盖了帕子伸出去,请褚大夫诊脉。
褚大夫将她左右手都诊了一回,拈着胡须道:“这位太太心气虚而生火,少气心悸,血亏气滞,以至月信不调,又因肝火旺克脾胃,不思饮食,四肢沉滞。我探这位太太的脉息,便知是个聪明要强之人,只是思虑过重,近来恐有不顺心随意之事,加之体寒肾亏,若不仔细调养,也应是子嗣艰难。”
香兰听了一怔,忙追问道:“子嗣艰难?是不好生养了?”
褚大夫道:“如今年轻,调养还不难,只需吃人参、当归、黄芪、白术、茯苓等配的药丸子,活络经血,养心安神,太太虽身子亏,可喜不是虚不受补,这般调养下去,过个一年半载的便无事了。”说完出去,坐在外头,提笔开始写方子。
香兰坐在帐子里松了一口气,暗道:“永仁堂的褚大夫看妇科调气血是有名的,且为人方正,很有医德,他若是说我不好生养,只怕确是难怀身孕。这般极好,否则府里连个煎避子汤药的地方都没有,倘若真有了孩子,就真个儿是难脱身了。这坏事如今倒是个好事。”
一时褚大夫开了好药方,香兰命刘婆子进来,拿了一封厚厚的红包赏了,引了褚大夫出去。
☆、第167章 伤风
话说香兰回了家,知春馆里却活络起来,林锦楼连着在书房睡了两日,各屋都有动静。画眉绣了一块鸳鸯帕子,鹦哥给林锦楼做了双冬日在屋中穿的棉绸鞋,都打发廊下的小幺儿送过去了,林锦楼也都有了赏,唯鸾儿没有声响。
到了第三天掌灯时分,书染往鸾儿屋里坐了半个时辰,待她一走,鸾儿便打开景匣子开始梳妆打扮,让寸心重新给她梳了个头,将压箱底的好收拾琳琅满目的戴上,描眉画鬓一番,又让打开箱笼找颜色鲜明的衣裳,寸心拿了一身正玫瑰红色比甲和浅洋红中衣,又拿了一件湖蓝底子淡黄梅花刺绣的对襟夹袄,道:“这两件都是新作的,还不曾穿过。”
鸾儿穿上一试,转了两圈又觉着不好,全脱了下来,道:“大爷不喜欢这样的,他最爱看显腰身的衣裳,把我那桃红色的窄裉袄和细腰儿的石榴凤仙裙找出来。”
寸心迟疑道:“那是夏天的衣裳,袖儿还是纱的,这会子穿太冷了些……”
鸾儿一叠声催道:“让你找出来就找出来。”
寸心只得将衣裳找出来,鸾儿换上,方觉得满意了。寸心又劝道:“好姑娘,这会子刚用了饭,大爷在前头书房里还不知待到几时,好歹披件衣裳,大爷来了再脱也不迟,看冻着不是玩的。”
鸾儿仗着自己素日比别人气壮,并不怕冷,衣裳也不肯披,只抱了琵琶断断续续弹奏,小声哼唱几句,寸心知道鸾儿脾气如炭火般,也不敢十分相劝。只好沏了热茶,时不时劝鸾儿吃一口暖暖身子。
鸾儿也不理睬,只是忽然打个哆嗦,只觉浑身一颤,接着打两个喷嚏。寸心忙道:“哎哟,定是冻着了。”只见鸾儿脸颊红如三月春桃,全然不是方才胭脂擦过的颜色,忙取了镜子给鸾儿看道:“脸红成这样,是要发病了。”
鸾儿却自觉自己脸上颜色美,不觉是病。仍然不肯穿衣,可接连打了五六个喷嚏,便开始咳嗽了。寸心便拿了薄被将她裹了,去翻找治伤风的药丸子,口中絮絮道:“姑娘不保养自己身子怎么成?那件窄裉袄还是太薄了些,赶明儿个真病了,岂不是自己受罪么。”
鸾儿却急急切切道:“咳嗽可怎么办。待会儿大爷来便不能唱曲儿了。”
寸心翻了个白眼,暗道:“都伤了风了,还怎么伺候大爷,回头再过了病气过去,更是罪过。”可看着鸾儿慌乱的模样,却有些心软。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却说书染往前头书房去,见双喜坐在门口的绣墩子上冲盹,便过去轻轻推了推道:“好端端的。怎么睡上了?谁在里头伺候呢?”
双喜一机灵,抹了一把脸道:“是齐先生和康先生他们,桂圆在里头斟茶。”
书染探头往里看了一回,只见林锦楼坐在书案后,齐韶和康仕源站在书案两侧。正说些什么。书染不敢打扰,便问双喜道:“大爷说了么。今晚上在哪儿歇?回内宅不回?”
双喜摇头道:“没说过。”心里却直撇嘴,暗想:“书染这是替想给鸾儿说话儿呢。想来她也是个精明人,竟有那样的堂妹,原本大爷抬举鸾儿也能让书染多个倚仗,谁知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倚仗不成倒成了拖累。大爷这些日子都没待见鸾儿,不就因为当然在几位公子跟前儿,鸾儿又哭又闹的折了大爷脸面,后来也不懂服软,还犟着,她以为自己是陈香兰呢,那位活祖宗是三番两次不给大爷好脸儿,大爷还是颠颠儿的上赶着,没那个本事还楞充仙女儿,不过就是个通房丫头,大爷这是晾着她呢。”
书染思来想去,到旁边小耳房里取了几块点心,用水晶盘子盛了,刚端到门口,便瞧见齐韶和康仕源从屋里出来,书染连忙躲到门后,见人走了方才进屋。见林锦楼仍盯着几张纸出神,便小心翼翼将盘子放下来,看了看林锦楼的脸色,轻言细语道:“大爷,这是新鲜的小点心,都是酥软的,吃两块罢。”
林锦楼看了看点心,便随手拿了一块,塞在口中,仍沉思不语。书染又轻声道:“小砂锅里还有鸡汤,大爷要一碗么?”
林锦楼抬起头笑道:“还是你心细,那些小子们心还是粗了,来一碗罢。”
书染立刻去端汤,回来道:“大爷今儿晚上也别熬太晚,到了亥时就歇了罢……不知想回屋歇着还是在书房歇?”
林锦楼因想香兰回了家,正房里冷清,便道:“在书房罢,夜了有些公事,完了便睡了。”
书染陪笑道:“论理我不该说……可如今也厚着脸皮提一遭……鸾儿早就知道错了,惹恼了大爷万万不应该,这些天她闭门思过,跟我不知哭了多少回……我也是觉着她年轻气性大,该好好杀一杀性子,也没睬她,可如今瞧她那可怜模样,是真知道错了,大爷就饶她一回罢。”
林锦楼抬头盯着书染看了一回。
书染忙不迭陪笑,心里却直打鼓。林锦楼素来不是好相与的,他盛怒时纵然害人,平静时却也自有威仪,让人油然生畏。
林锦楼冷笑一声道:“书染,跟爷在这儿玩什么鬼花活呢,就鸾儿,哭了好几回爷倒是信,可闭门思过这是骗鬼呢罢?”
书染连忙摆手道:“没有,没有,不敢骗大爷。”
林锦楼深深看了书染一眼,又将头低下道:“你记住了,干好你本分的事,以后爷房里的事,你再伸手,可别怪不给你留情面。”
书染冷汗已滴下来,逼着手,垂着头,恭敬道:“不敢,不敢,万万不敢了。”
林锦楼淡淡道:“你去罢,今儿是给你的颜面,晚上我去鸾儿房里看一眼,倘若你再耍花活,就该知道轻重了。”
书染连声应了,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