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路  第149页

默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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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满宅灯笼已点亮,孩子们用过晚饭,就被送回屋里去了。
小玉不知道酒婆婆会怎么样被处置,有些不安。那徐伯为什么抓她,她也不知道。但酒婆婆当时声音很着急,也很惊诧,怕她受伤的模样。她实在想不通。
一旁的常青见她翻来覆去,问道,“你脑袋不疼了?”
“疼。”小玉说道,“小叔说我没事,就是吹了风。”
常青把被子往她身上一盖,“那就快睡觉。”
受了惊吓的小玉有些睡不着,“青青睡吗?”
“太早,不睡。”常青答完,见她不出声,才补了一句,“我不走。”
小玉这才放心,“嗯。”
谢家大堂上,也没有下人在伺候,都回了下人房。谢嫦娥陪着齐妙回房休息,便只有谢崇华和陆正禹在。
陆正禹看着徐伯,看模样似乎是要闭嘴不言了,“徐伯,你如果不说出实情,今日一事,我容不得你。”
徐伯知道这话是要将他赶出去,想到要离开徐家,那无家可归的凄凉,又涌上心头。
酒婆默了许久,说道,“也罢,就当我欠谢家一个情,今日说清楚,我们姐弟二人就能安心离去了。”
离去二字的含义徐伯明白,既已无复仇的可能,那他们也没脸再活下去。
闻得两人是姐弟,让谢崇华和陆正禹好不意外。
酒婆缓声,“我们姐弟复姓令狐,本是京城人士。从祖父一代起,就是大央重臣。后宣德皇帝继位,觉得令狐家威胁了皇权,又有奸臣厉家耳语,更让圣上渐渐疏离我们令狐家。后来厉家要和我们令狐家结盟,父亲并未理他。结果厉家寻了话柄,状告到宣德皇帝那。皇上信以为真,于是以谋反罪名,将我们令狐家八十二口男丁斩杀,妇人充为官奴。”
谢崇华没有想到酒婆的官奴身竟是这样来的,厉家……厉家当真是千刀万剐都不够偿还他们所欠下的血债!
酒婆双眸满含凄苦,继续说道,“我弟弟侥幸逃脱,落魄多年,被徐老爷收留。我一直待在太平县,十几任县官相继接任,渐渐没人知道我是谁,又是从哪里来。再后来,大央将整个令狐家都忘了。直到谢家和徐家重见,我和弟弟,在分别五十年后,也终于见面了。”
徐伯声音低沉,目光决然,“厉太师途经利安,是我带人去捉了他,将他挂在悬崖上,受尽折磨而死。二姐本该杀了魏家人为我们家填这笔血债,可谁想……”
谢崇华这才知道为什么许广说厉太师明明路过了利安,随从也都捉到了,可就是找不到厉太师,原来是被挂在悬崖之上,无怪乎找不到。可是他没有想到,酒婆竟也曾寻机要杀魏家人。也就是说,曾想杀永王?
“二姐心软,注定要负黄泉之下的家人。”徐伯心中有恨,错失良机,注定要愧对族人。
酒婆摇头,“九弟错了。”她轻叹,“二姐没有做错。一旦毒杀新帝,到时候天下大乱,受苦的只有百姓。我们令狐家,从来都是以百姓为先啊。九弟你真的忘了爹娘遗训吗,哪怕他们明知道会死,还是拒绝了厉家可以救他们的机会。因为他们宁可死,也不愿和奸臣同流合污!”
徐伯老泪纵横,积压了五十年的仇恨,始终无法放下。那时他还年少,眼睁睁看着族人被杀,却只有他活了下来。他多希望当年能和他们一起死,那就不用背负这么重的仇恨了。二姐放下了,可是他放不下,放不下!
“二姐……我不甘心……九弟不甘心啊。”
酒婆闻言痛哭,抱着世上唯一的亲人哭得断肠,“九弟……”
陆正禹良久无声,谢崇华也是默然,此时已不知要说什么。当年母亲过世时,他半年都无法恢复,米饭难咽,夜半难眠。更何况是酒婆一夜痛失八十二个亲人……

  第99章 大结局 终

四月中旬,不比两广四月已是酷热,京师气候还很是清爽。
酒婆和徐伯已经在谢家待了两天,收拾了行囊要走,却被齐妙拦下,让他们再等几天。
等?有什么可等的?
两人不知道,可已经没有颜面再面对谢家徐家人。徐伯更是没有办法和小玉对视,那天他没有想过要对小玉不利,但是他当时的确是吓坏了她。谢家人对姐姐恩重如山,对他在这世上仅剩的亲人这样好,他多少有些恩将仇报。
一面是放不下对魏家的恨,一面是对徐谢两家的愧疚,徐伯两日饱受煎熬,病卧床上。
酒婆熬了米粥端到弟弟床前,喂他喝粥。见他难咽,叹道,“何苦这样折磨自己。”
“死了也许是好的。”徐伯眼里无神,看着这寡色蚊帐,“二姐,如果我们当年能和族人一起赴死,或许就不会痛苦至今了。”
酒婆蓦地冷笑,“杀了厉太师,就不算白过了这五十年。”
徐伯细想,也觉如此。手刃了厉太师,亲眼看见厉家没落,也的确没白等。
“所以换句话说……我们还得谢谢永王。要不是他起兵,厉家哪里会失势。”
徐伯哪怕不愿承认这点,还是不得不低低应声。仇人变恩人,他心里很难接受。病至肺腑,已无力气。他死了也好,二姐就不必为难了,也没人责怪她了。只是姐弟刚刚重逢不久,却又要分开。他走了,二姐就真的孤苦无依了。
如果他能沉住气,不让谢家人发现,二姐好歹有个善终,有人愿埋尸骨。而今却都被他的不甘心给毁了。
酒婆见胞弟又落泪,说道,“一大把年纪了哭这么多作甚,会把眼睛哭坏的。”
徐伯哽咽,“二姐……”
千般仇恨,都抵不过对亲人无法割舍的感情。比起杀魏家人来,他更希望胞姐能安然过活余生。
“咚咚。”
敲门声响,门外是谢崇华的声音,“酒婆,徐伯。”
酒婆慢慢走到门前,将门打开,抬头看着他,面色平静,“大人何事?”
谢崇华温声,“酒婆随我去一个地方。”
最坏的不过是死,死?酒婆已经不怕了。她缓缓走到外面,要去关门,旁人已伸手将门关好。她默了默,又看他一眼。
谢崇华一路走出家门,扶了酒婆上马车,让车夫去了一处地方。
酒婆还记得一些京师旧址,一说去那,心觉奇怪,去贴皇榜告示的地方做什么?
马车缓缓在闹市通过,到了贴告示的地方,那儿已有许多人围看。谢崇华扶着酒婆下车,由官兵开路,扶她到了前面。
酒婆抬眼看去,只是看见第一列字,就愣住了。再往下看,泪渐蒙眼,擦了好几回才将这告示看个清楚。
“昔有忠臣令狐氏,遭奸臣迫害,驱逐出京。今特赦令狐氏返京,重归故里。”
不过寥寥几字,说得也十分含糊。但酒婆知道此事错在皇族,要想皇族承认并为令狐家平反,难于登天。可没想到谢崇华却愿为他们进言,让令狐家洗清罪名。这份恩情,是她余生无法偿还的!
回去路上,谢崇华见酒婆许久没有出声,不见笑颜,也没有喜极而泣,低声,“酒婆?”
酒婆缓缓抬头,“当初我曾想连你也杀了。”
“那为何最后没有?”
酒婆又是沉默,许久才道,“你是好官……跟我祖父、父亲一样,都是好官。”
谢崇华轻叹,“我特地去查了令狐家的事,几代令狐大人,都是好官,比我好过百倍。可惜遭奸臣陷害,如若不平反,我心难安。如果大央再多几位这样的好官,统一八方,指日可待,又哪里会惊怕边疆蛮族。”
酒婆笑了笑,“大人他日,定会比我父亲他们,做得更好。”
她又想,或许是因为父亲不忍他们姐弟再受苦,所以让谢家人出现,救他们脱离苦海。
否则天大地大,又怎么会这么巧碰见。
谢崇华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带酒婆回了令狐旧宅。
大门半旧,门上兽环已换过。谢崇华说道,“这宅子被一位商人买下,因年岁太久,几经修缮,有些地方已经变了样子。那商人听说是令狐家的后人要回来,便立刻接了圣旨离开,还说里面的东西,全都留给酒婆和徐伯。”
声音在耳,酒婆已听不太清楚。她提步往前走,敞开大门,刚看到前院右侧用石头垒起的小花坛,就泪落不止。
“那儿,是我儿时垒了个小地方,种了一株野花,母亲知道后,便将它垒高,让我种花种草。哪怕我出嫁后,也没有移除。”
“后院这棵树,是我九妹种的,如今都长这么高了。”
“这里本来有口井,现在被填了。”
她边走边看,以前家里什么样子,她都记在脑子里。只因这里是她想过千万回的家,一草一木,她都记得清清楚楚。连门柱上那道刮痕是怎么来的,她都还记得。明明离开了那么久,还在夫家生活了七八年,可最让她惦记的,却还是这个出生长大的家。
走完一遍出来,酒婆也累得不能动了。坐在大门前的石阶上,往日门庭若市,家族昌盛热闹。如今却剩风烛残年的她独坐门前,越想,便越发孤独,思念已故的亲人,思念她已不在的年华。
想着,忍了许久的泪,悄然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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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酒婆和徐伯,齐妙总觉家里少了什么人。孩子也问酒婆婆去了哪里,齐妙便说过两天带他们去见,孩子们也就不闹了。
可不过三天,酒婆就回来了。
她拿着东西站在门口没有进去,有些彷徨,更多的是担心。管家请她进去,她也不进。齐妙从里面出来,见了她忙拉她进去。进了大厅,齐妙才见她还是穿着布衣,圣上赏赐的绸缎首饰,一件都没穿戴,“酒婆,圣上不是赏了许多东西么,怎么还是穿得跟以前一样?”
“不习惯,这样就好。”
齐妙见她还拿着个大包袱,又问,“这些东西是?”
酒婆低眉没抬眼,支吾道,“我、我想回这住。”
齐妙意外道,“为何?”
“在那住不习惯。”酒婆又道,“人少……住得怕。九弟他也想回徐家,也住得怕人。”
不过几字,总觉让人心酸。哪怕那是自己的家,可家人不在,那又算得上是什么家。
齐妙轻声道,“那是您的家,这儿也是,您乐意回来,就回来吧。玉儿他们也很挂念酒婆。”
酒婆点头,面上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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