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春  第170页

载。‘尧造围棋,丹朱善之’,这是关于围棋的起源……《左传?襄公二十五年》载:‘卫献公自夷仪使与宁喜言,宁喜许之。大叔文子闻之,曰:……今宁子视君不如弈棋,其何以免乎?弈者举棋不定,不胜其耦,而况置君而夷定乎?’这是史书上第一次正式的记载围棋……魏晋之时,仿周天之度数,围棋为三百六十一道。制十九道棋盘……很多大国手著书立说,最有名的当数《石室仙机》、《仙机武库》、《适情录》、《三才图会棋谱》等……当朝计相宋景然、内阁首辅袁维昌、兵部侍郎洪绣、工部尚书曲源等都是弈棋高手……你看,这棋盘上共有九个小圆点,每个小圆点都在九九之数上。称做‘星’,最中间的这个称作‘天元’。棋盘的每条边线叫做‘第一线’,紧挨着第一线的叫第二线……”

她耐心而又细致地向周少瑾讲解着围棋的基本规则,什么叫“吃子”,什么叫“打劫”,什么叫“作活”。怕周少瑾不懂。还一边讲解,一边在棋盘练演。

周少瑾听着松了口气。

沈大娘讲的她之前多多少少都听说过一些,此时再具体的单独为她讲解,她不仅听得懂,而且还能举一反三想到其他的问题,不免让她兴致勃勃,觉得下围棋实际上是件挺有意思的事。

沈大娘给她讲了快一个时辰,眼看着各房都要落锁了,这才打住了话题。

周少瑾向沈大娘道了谢,承诺明天晚上再来。

沈大娘笑着应了,让身边服侍的丫鬟送她出了门。

第二天下午,周少瑾比平时早了半个时辰往寒碧山房去。

郭老夫人还在休息,程池当然还没有到。

春困秋乏,当值的大丫鬟珍珠都上眼皮和下眼皮打着架,昏昏欲睡。

周少瑾不由在心里嘀咕。

说让自己早点来,他却不见影子……

她悻悻然地在茶房里喝茶。

直到她喝完了第四杯茶,程池才姗姗来迟。

周少瑾忙从茶房里走了出来。

程池颇有些意外,拿出怀表来看了一眼,笑道:“下棋不过是个消遣,你不必这么紧张。我有时候有事,不是每天都会过来下棋的。”

所以说人到无求品自高。

她有求于池舅舅,只好看他的眼色行事了。

周少瑾暗忖着,微笑着点了点头。

程池和她往厅堂去。

迎面碰到了碧玉。

程池问碧玉:“老夫人在干什么?”

“老夫人刚刚醒了一会,喝了口茶,又睡了。”碧玉恭敬地道。

程池想了想,对周少瑾道:“那今天我们就不下棋了,你回去抄经书去吧!”

怎么又变了卦?

周少瑾不解。

程池解释道:“我是怕老夫人心生不安。”

也就是说,他这是在哄郭老夫人玩呢!

周少瑾忙道:“那您忙您的,我什么时候都可以跟着您学下棋!”

这小丫头倒乖巧。

程池满意地颔首,吩咐碧玉:“等老夫人醒了,你就去跟我说一声。”

碧玉恭声应诺。

周少瑾去了佛堂抄经书。

那天郭老夫人睡了一个下午,她就抄了一个下午的经书。

次日。林教谕的夫人来拜访郭老夫人。

接着程池去了藻园。

又一日,二房识大奶奶请了家里的女眷去赏牡丹。

周少瑾没有去。

她在家里绣那副观世音持瓶像。

这次过了七、八天,眼看着进了二伏,周少瑾把给父亲生辰做的两件夏衫托马富山家的送去了保定府。寒碧山房那边才有空闲下棋。

好在是周少瑾趁着这功夫已开始跟着沈大娘学下围棋。

程池摸不清楚周少瑾的底细,没有提让子的事,让周少瑾执白子。

周少瑾知道这是程池对她的礼让,忙道:“还是池舅舅执白子吧!黑子先落,我占个先机。”

程池没和她客气。催了郭老夫人回屋去午休:“……免得您看了又要七想八想,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我又不是小孩子。”郭老夫人嗔道,可眼底的笑容却让人看得出来她很享受被儿子管束。

周少瑾抿了嘴笑。

碧玉和翡翠扶着郭老夫人去内室歇了。

程池明显的比刚才松懈很多,棋子懒洋洋地落在了左上角的星位上。

周少瑾昨天刚刚跟沈大娘学过,学着他的样子占右上角的星位。

两人你一子,我一子,下得循规蹈矩的。

周少瑾觉得自己下得挺不错,至少把程池给“围”住了。

程池却越下心里越是犯嘀咕。

这个周少瑾到底会不会下棋啊?

东一颗西一颗的,他开始还以为是有什么特殊的用意,等下了七、八手之后才发现。周少瑾完全是那种连布局是什么恐怕都不知道的初学者……不,连初学者都算不上,只在启蒙的状态。

他不由仔细地打量周少瑾。


程池道:“你跟谁学的围棋?”

“啊!”周少瑾正想着沈大娘的话,想办法找“活眼”。闻言茫然地抬头,半晌才道,“我跟着沈大娘学的,就是静安斋的先生……”

程池额头冒汗,道:“你学了几天?”

周少瑾算了算,道:“学了十九天。”

她怕她一点也不懂。程池嫌弃她太笨。

程池明白了。

她说的“不会”就是真的“不会”,没有任何谦虚的地方。

周少瑾却不明所以,她心中暗暗雀跃。

池舅舅棋下得不太用心,有个活眼他没有发现,她只有装作没发现的让池舅舅再走一步,等到她落子的时候,就能把池舅舅的那七八颗子都提了,她就占了一大片地盘了。

她张大了眼睛望着程池,隐隐流露出几分期盼。

程池立刻心中生警,扫了一眼棋盘,闲闲地在周少瑾所见的活眼的地方落下了一颗子。

怎么会这样?

周少瑾哀嚎,沮丧得几乎要趴下了,偏偏程池还淡淡地道着:“该你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实话

可她应该往哪里下呢?

周少瑾仔细地盯着棋盘。

不管她的子落在哪里,都没有办法吃掉程池的子。

周少瑾茫然地望了眼程池,不知所措。

程池强忍着才没有去扶额。

学围棋,通常都从吃子开始,所以刚学围棋的人下棋的时候通常都是不顾头不顾尾的,一心一意地吃子。

以程池的水平和这样的人下棋,就好比一个壮汉和一个婴儿比掰手腕,根本就没有胜负之说。

难道自己还真的教这小丫头下围棋不成?

程池在心里不屑地嗤笑了一声。

他二哥几次想让儿子让哥儿跟着他读书他都觉得麻烦,更何况是教个一点基础也没有小丫头下棋!

但他向来不把人逼到墙角,若是他把人逼到了墙角,那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因而程池笑道:“好了,今天就到此为止了……”

难道她已经输了?

周少瑾知道自己的棋艺根本就没有办法和程池相提并论,可她望着右下角一大片空着的棋盘,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输了!

不过,池舅舅这么说肯定是有道理的。

她“哦”了一声,乖乖地清棋子。

程池瞥了周少瑾一眼。

难道她还准备和自己再下一局不成?

以两人之间的差距,下一局和下十局有什么区别?除非自己让她二十颗子。不,就算是让二十颗子,她也未必就下得赢他。

程池笑道:“你跟着沈大娘学了十几天的围棋就知道吃子了,还是颇有天赋的。我看你不如跟着沈大娘再学些日子我们再手谈一局,我也正好看看你有没有进步……”只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郭老夫人由内室走了出来。

老人家穿了件很居家的青莲色素面杭绸比甲,花白的头发整整齐齐在脑后盘了个圆髻,戴了金镶祖母绿的耳环,看上去神采奕奕的,很感兴趣地笑道:“怎么样?你们谁赢了?”

周少瑾忙起身给郭老夫人行礼。程池却笑道:“下着好玩而已,分什么胜负!”

“看样子是你赢了!”郭老夫人听闻笑道,“你可是做舅舅的,也不知道让少瑾几颗子。这样赢晚辈好意思吗?”

“不好意思。”程池笑道。“常言说得好,有志不在年高。甘罗十二岁为相。我怎么知道周家侄女的棋艺如何?您这上来就要我让棋,我看您就是想看我输棋,好笑话我!”

郭老夫人哈哈大笑。

周少瑾还是第一次看到郭老夫人这么高兴,那些笑容。都是从心底流露出来的,能让人感染到她的快乐。

她还能说什么?

只好朝程池望去。

程池却看也没看她一眼,一面收着棋子,一面和郭老夫人说着话:“……您啊,就别为难小丫头了,她还要给您抄经书呢!”

周少瑾闻音知雅,忙起身告辞。

郭老夫人却朝着她招手,吩咐珍珠:“去,把我镜台里的那个喜上眉梢的玉牌拿过来,小姑娘家输了棋。可不能就这样空手走了,拿块玉牌戴去。”最后一句话,却是对周少瑾说的。

周少瑾脸胀得通红,忙道:“不用,不用。我……我就是陪着池舅舅胡乱下了几颗子而已……”

她知道郭老夫人误会她了,可池舅舅是为了哄郭老夫人开心,她若是说出真相,池舅舅肯定会生她的气的。

周少瑾求助般地朝程池望去。

程池倒没觉得什么。

银子就是用来花的。若是能用银子买到高兴,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他道:“长者赐,不可辞。给你你就收下吧!”

“就是。”郭老夫人心情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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