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春  第12页

人赶了过来。

有人扶起来她,把她送回了她的卧房,为她清理身体,给她换衣服,把她塞到了被子里……

她混混沌沌的,不知道白天黑夜。

之后,她被人扶去了厅堂。

大舅母和袁氏在那里争吵,袁氏指着她的鼻子骂她淫、荡。

再后来,父亲赶了回来,站在她床前默默地流着眼泪。

大舅舅扶着外祖母走进来,曲膝欲跪,要给父亲陪不是。

父亲一言不发地扶起了外祖母,然后走了出去。

她就和程许订了亲。

袁氏要亲自教导她。

外祖母和大舅母不同意。

袁氏下巴扬得高高的,冷讽地道:“她可是我们程家的宗妇,你们连个养在深闺的姑娘都看管不往,何况是主持中馈的长孙媳妇?”

外祖母和大舅母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满脸通红。

“我去!”她站了起来。

大舅母抹着眼泪,无奈地帮她梳妆打扮。

程许在她去长房的路上偷看她。

袁氏在上房的耳房里羞辱她。

还当着她的面吩咐陪房的妈妈相看几个模样、性子都要伶俐些的丫鬟,以后给程许做通房。

她麻木跪在耳房里背着《女诫》,随他们折腾。

可有一天,她不经意地抬头,那些丫鬟婆子看她时流露出来的鄙夷和不屑却像针般刺伤了她的心。

她猛地清醒过来。

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场悠长悠长的梦。

她为什么要过这样的日子?

她又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程许可以不受任何的惩罚一身轻松,她却要被千夫所指在这里受苦?

姐姐去了那里?

她要去找姐姐!

如果姐姐知道她过的是这种日子,一定会帮她的!

她把箱笼里的金银锞子全都揣在了怀里,在一个风高月黑夜和乳娘樊刘氏离开了程家,离开了金陵。

樊刘氏找了条去京城的大货船,两人躲在舱底,她一路吐到了京城,却在通州的时候遇到了大风雪,被困在了驿站里。樊刘氏当了樊家祖传的金手镯,她们才能找到廖家在京城的老宅子。

她不知道自己出走的消息有没有传到京都,廖家人知道不知道金陵发生了些什么事。她怕姐姐会因自己被人看轻,在廖宅不远的地方租了个小院子落脚。

北方的风雪像刀子似的刮在人身上,刺骨的冷。

樊刘氏蹲在姐姐住的胡同口等人,她蜷缩在没有地龙,四面透风,只在屋子里烧了个火盆房间里取暖,直到第九天,冻得脸色发青的樊刘氏才拢着衣袖带着满身是雪,用风帽掩脸的姐姐出现在她面前。

“你怎么瘦成了这个样子?”姐姐错愕地失声惊呼。

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害怕,或者是难堪,她瑟瑟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还好姐姐什么都没有问,脱下身上的皮袄就紧紧地把她裹在了怀里,扭头对樊刘氏道:“这里怎么能住人?你收拾收拾,等会就陪着二小姐一起搬到我陪嫁的小田庄去。”

那关心的话语,犹带着姐姐体温和香味的温暖,让惊恐不安却一直强忍的周少瑾如溃决的河堤般呜呜大哭了起来。

姐姐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安慰着她。

樊刘氏欲言又止。

“没事!”姐姐沉声道,“我已经让马赐过去了――那边当差的都会打发到我在廊坊的田庄去,服侍你们的丫鬟婆子也会从山东那边买过来。等二小姐养几天,脸色没这么难看了,那些丫鬟婆子也用顺手了,你们就搬到我那里去。若廖家的人问起来,就说是少瑾想我,特意来京城探望我就是了。”她说着,脸色骤然一冷,“她的儿子是宝,我们周家的女儿难道是草不成?你们只管在我这里住着,我看谁敢说你们一句不是。等过些日子,我再为少瑾相门好亲事,免得她以为除了程家,少瑾就嫁不出去了似的!”

她这样还能嫁人吗?

姐姐到底知不知道她身上发生了些什么事?

她诧异地睁大了眼睛,不敢去看姐姐,朝樊刘氏望去。

樊刘氏眼中含泪地点了点头。

她心中一轻。

那样耻辱的事让她亲口对自己最在乎、最亲近的姐姐再说一遍,她宁愿去跳莫愁湖。

“姐姐!”她想阻止姐姐,又喃喃地不知道怎么开口。

“这件事我自有主张。”姐姐强忍着忿忿地道,“你只管安心在我的小田庄里把身体养好就是了!”

是啊,有姐姐护着她,她有什么好怕的!

她放下心来,安心在小田庄里调理着身体。

谁知道晴天霹雳――她却怀孕了!


第十二章 往事

“不,不,不!”她惊骇地摇着头,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不可能!我不是怀孕了,我只是吃坏了肚子!”

姐姐抱紧了她,再也没有了从前的气定神闲:“你别担心!我既然留了你在京城,就有办法让程家风风光光地把你接回去!”

姐姐不是说让她安心留在小田庄里住着吗?

不是说再给她找个人家嫁了的吗?

怎么突然就变了卦?

她满心惶慌,推开了姐姐:“不,我不回去!我不要嫁给程许!我不要被人骂作娼、妇!我不要看那些下人的白眼!我不要一辈子都被人指指点点……”她说着,低头望向自己的小腹,那里平平的,什么也看不出来,大夫的话就像一个谎言,一个玩笑,“我也不要这个孩子……”

“可是,”姐姐忧心忡忡,满脸担心,“这毕竟是程家的孩子,而且还是程许的第一个孩子,是长房……”

程许,孩子……让她紧绷的心绪断裂。

她厉声尖叫着跳了起来,打断了姐姐的话:“你们为什么都欺负我?你为什么和那些人一样,都帮着程许说话?你不是我姐姐!你不是我姐姐!”她甚至来不及趿鞋,光着脚就朝外跑,“我不会回去的!我死也不会回去的!我也不会生下这个孩子的……”

姐姐追了过来,把她箍在怀里:“少瑾,少瑾,你听我说……”

“我什么也不想听!”她挣扎着,用脚踢着姐姐,像个疯子似的,“你也只会让我忍着,让我认命,让我死心,我凭什么要忍着?我凭什么要认命?我凭什么要死心?就因为我是姑娘家吗?我又做错了什么?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的惩罚我?”

“不是,不是!是姐姐不好,姐姐没有照顾好你,是姐姐辜负了母亲所托,让你受了委屈……”姐姐的泪水仿佛滚烫的水珠,一滴滴地落在她的脖子上,也烫到了她的心里。

可这是姐姐的错吗?

姐姐又凭什么要包容她的无理取闹?

就因为姐姐是最爱她的人?

而她,让亲者痛仇者快,和伤害她的程许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全身无力,委顿于地。

“少瑾,少瑾,”姐姐吓得脸色煞白,扑在她身上,“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我没事。”她喃喃地道,心如死灰,“姐姐你扶我到床上去吧……”

这也许就是她的命!

她不想认命也不行!

“二小姐,二小姐!”樊刘氏跪在一旁,哭得像个泪人。

她却流不出一滴泪来。

她的命运在她答应程笳去花园散步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有了偏差。

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蠢。

别人要她怎样她就怎样。

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没用。

程许欺负她的时候只知道求饶哭叫。

她胡乱地抓了个东西想站起来,双腿却软绵绵没有一点力气,她只好匍匐着朝床爬去。

姐姐一把拽住了她,戚声道着“你别这样,你别这样”。

她却置若罔闻,道:“姐姐你把我送回我租的宅子吧!程家肯定会很快找来的……就算他们不要我了,也会找到我才会退亲的……你别管我了,廖家的人要是知道我出了这样的事,肯定要笑话你的……我一个人就算了,不能把你们都拖下水……只求姐姐能收留樊妈妈。他们找到了我,肯定不会放过樊妈妈的……可怜她奶了我一场,却落得这样一个下场……也是受了我的拖累……”

“二小姐,您别这么说!您快别这么说!”樊刘氏也扑了过来,“是我带您走的。对,是我的主意,是我怂恿着二小姐来找大小姐的,与二小姐无关!都是我这个恶奴做的孽……”

姐姐看着她们,目光却慢慢地冷了下来。

“少瑾,”姐姐扳着她的肩膀,眼角的余光掠过她的肚子,然后定定地望向了她的眼睛,肃然地道,“你真的不想回程家吗?要知道,你若在这个时候选择留在京城,那你以后,就再也不能回程家了。你要想清楚!”

她已经有了主意。

闻言只是漠然地摇头,道:“姐姐,你送我回我租的地方吧,我不想再折腾了。”

姐姐望着她,良久,才起身扶她上了炕。

她拉住了姐姐的衣袖,道:“姐姐,你答应过我,要帮我照顾樊妈妈的,你一定要说话算数。”

姐姐点头,眼角闪着泪光,道:“姐姐说话算数。”

她第一次怀疑姐姐,让姐姐发誓:“要用母亲的名义发誓……”

姐姐眼底闪过痛苦,认真地发了誓。

她就冲着姐姐笑了笑,道:“姐姐,我全身无力,让人给我用人参炖只老母鸡!”

姐姐凝视着她,好像生怕遗漏了她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似的,好一会才轻轻地道了声“好”。

她闭上了眼睛。

等到鸡汤端上来,她乖乖地喝了鸡汤,继续睡觉。

姐姐一直守着她。

可打了三更鼓以后,疲惫不堪的姐姐开始支持不住打起了磕睡,两刻钟之后,姐姐伏在床前睡着了。

她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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