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急密奏,密奏中,把苏明杰及湖广两地官员如何相互勾结,贪墨赈灾款银,以致于饥民造反一事,人证物证交待的清清楚楚。
末了又称广西镜内,粮仓皆为空,庄嫁颗粒无收,百姓流离失所,纷纷饿死,甚至发生人相食的惨剧。官府不予救恤,依然催租逼税。
此密奏一经宣读,只见苏明杰面色惨白,身子微晃,颗粒大的冷汗掉落在地。
其父苏康平眼观鼻,鼻观心,不置一词,只心跳已如鼓敲。
皇帝还未出声,只见大理寺,都察院,刑部三位当家纷纷而出,称沈俊所呈十年帐本,经三司连夜招集数百位查帐高手,一天一夜,不眠不休的核实,本本有假,金额出入之大,多达七百万两。这还只是湖广一地十年的帐本,若要进一步核实其他省府,需得把户部这些年的帐本统统清查一遍。
巨大的数字使得所有人变了脸色,户部尚书孙凯跪倒在地,连连喊冤,声称是靖王为铲除政敌,故公报私仇,恶语中伤。户部几位官员见状,纷纷附和,矛头一致指向靖王。
却见兵部尚书施杰冷不丁道:“靖王远在湖广,京中之事鞭长莫及,且大理寺,都察院,刑部共同查帐,难不成,连这三司都已归了靖王门下。”
众所周知,先太后在时,除刑部以外,大理寺,都察院均在先太后的掌控之下;太后逝后,这些人顺理成章的由韩王接手,为韩王惟命是从,马首是瞻。
孙凯一时答不上来,只得把目光暗暗投向静默不语的韩王,却见韩王半闭着眼睛,面色不豫,顿时心灰意冷,暗道大势去矣,跌落在地。
皇帝缓缓起身,眼含悲痛。
“朕即位二十六年,虽称不上雄才大略,励精图治,忧勤于民,却也自问旰食宵衣,勤政务实,兢兢业业,不敢有一日怠。然朕子臣子,不徇私情,不避权贵,不沽名钓誉,不贪脏枉法,廉洁奉公之几何?”
群臣纷纷下跪,拜伏在地。
“朕非亡国之君,臣却是亡国之臣,贪官不除,国将不国。今日朕若姑息养奸,听之任之,视百姓安危于不顾,视江山社稷于不顾,他日有何颜面见祖宗于地下。”
群臣三拜而呼:“皇上万岁!”
皇帝目光锋利的扫过众人,高声道:“来人,把户部郎中苏明杰,户部尚书孙凯摘下顶戴官帽,投入大狱。吏部尚书苏康平交出官印,待事情查实,再作定夺。湖广众官员若有贪脏枉法者,一律严惩不待。
张大人,你历经两朝,为官清正,先帝曾夸奖你为一代忠臣,满朝文武大臣中,数你资厉最老,此事,由你领三司彻查,最能服众。
张华昂起头,目光如炬,中气十足的道一句:“臣领旨!”
皇帝的目光落在瘫倒在地的孙凯身上,片刻后语气一变,威而不怒道:“查,给我一查到底。我到要看看,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一日之间,户部尚书孙凯,苏家三爷苏明杰的入狱,震动了京城的官场,与孙凯,苏明杰走动甚密的官员们,人人自危,恍恍不可终日。
第五十回居然是她?
午后时分,中宫突觉身子不适,召韩王进宫。
韩王入了宫殿,当即遣散了宫人,母子俩人密谈。
韩王匆匆行了礼,便道:“母后,父皇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怎的一下子矛头都指向我们?”
苏皇后一身华服,珠钗满头,气度雍容华贵,脸色阴晴不定道:“苏家到底太过啊!”
韩王皱了皱眉道:“母后这是何意,难不成……”
苏皇后叹了叹道:“不得不防啊,赵虎出发了几日?”
“正月初六走的,已整整十二日。”
苏皇后眼中寒光四起,许久才道:“传讯给他,让他速速回到军中,没有我的手谕,谁召也不必进京。”
“母后是打算……”
苏皇后微微摇了摇头道:“只要中军稳稳的在我们手里,即便你父皇动了苏家,也不用怕。这是先太后为你布下的最大的一道利箭。”
韩王缓了缓神色道:“那苏家……”
苏皇后面有难色,却斩钉截铁道:“皇儿啊,如今母后要做的,就是让你早日明正言顺的坐上那个位置。你终究姓燕,不姓苏。这些年,苏家的事,我早有耳闻,连赈灾款都敢动,也确实是……先太后临逝前,便叮嘱过我,苏家显赫一时,应收其锋芒,方可保富贵荣华。我虽常常告诫一二,却也知道素日里他们专横跋扈惯了。哪里是想收便能收得住的。”
韩王惊道:‘母后,咱们中军的那些个银子,可全靠舅舅他们暗中……”
苏皇后幽幽叹道:“你放心。我揣摩你父皇的意思,也是想掩人口舌。湖广造反这么大的事,若没有一两个有份量的人出来扛一扛,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啊!必要时,牺牲一两个是在所难免。也好让他们都知道知道,荣华富贵不是那么好享的!”
韩王眼中闪过深沉,默默的点了点头。
“皇儿啊。听说孙家有个嫡出的姑娘,模样性子都是极好的。你府里也该添个侧妃了。”
韩王会意道:“母后放心,我会让那孙凯心甘情愿的把事情都揽下来。”
苏皇后无声无息的冷笑一声道:“沈平那只老狐狸,我倒是小看了他。”
韩王面有怒色道:“沈家,好的很。居然敢反咬我一口,我岂能容他。”
苏皇后眉头轻皱道:“皇儿,只要是条狗,就一定会咬人,必要时,得拔了他们的狗牙才行。派人查一查,沈家与靖王府暗中可有联系,若有……哼,听说老狐狸的孙儿在中军。传讯给中军,把人给我好好的侍候好了!”
韩王点点头道:“父皇那边……?”
苏皇后冷笑道:“今晚我会安排寒妃侍寝,探探你父皇的口风。告诉他们。这个风口浪尖上,都给我稳着些,天塌不下来。谁敢再给我惹事生非,那就别怪我不念着素日里的情份。湖广的那些官员,该弃的弃,该保的保。只看他们会不会做人。皇儿啊,恩威并施。是一个为君者一辈子都要学习的手段与技巧,你可别辜负了母后对你的一片期望。”
韩王恭敬的朝苏皇后行礼道:“母后放心,儿臣明白了!”
……
夜晚,不可避免的来临了。京城上下笼罩在夜色之中,星光暗淡,灯火朦胧。
沈府的书房里,沈平把视线移到那对父子身上,轻叹道:“峰儿,你回去同那叶氏说,外头的风风雨雨淋不到沈家,只要她安安心心守着你和两个孩子过日子,这沈家大奶奶的位置,她坐得稳当。”
沈峰苦笑道:“祖父,那叶家……”
沈平摇摇头道:“靖王根基尚浅,暂时无碍,不过你岳父那个位置,是天底下最肥的肥差,一旦靖王站稳了脚根,迟早要动,叶氏要是顾忌着,我允她书信一封,能不能保得住,只看叶家如何行事。”
沈峰忙跪倒在地,正色道:“叶家对我,素来当半子看待,求祖父指点一二。”
沈平晃了晃手中的茶盅,半真半假道:“这些年,流进叶家的银子可不少啊,关键时候,钱还是能换条命的。去吧,好好当差,耳聪目明些。”
沈峰心头一动,当即领会,磕了三个头,瞧了父亲一眼,推门出去。
……
沈俊见儿子走,上前两步道:“父亲,粮食已经备下,随时能出发。”
沈平皱眉道:“嗯,派人给萧府去个讯,一切听萧指挥使的安排。给你二弟的书信送出去了?”
“昨夜晚间已经出发。”
“很好,你再书信一封,让阿力在军中给我小心着些,咱们反咬了中宫一口,那位素来是个小心眼的,不得不防。”
沈俊点头应下,想了想又道:“父亲,有一事,我不大明白?”
“你说。”
“头一批粮从苏州府运出,江南都是韩王的人,谁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有胆量把这么多粮食白白送给靖王。”
沈平放下茶盅,长吁一口气道:“这个人,你认识,差一点成了你儿媳妇,蒋家嫡出的四小姐蒋欣瑶,如今已是萧府的当家奶奶了!”
沈俊奇道:“居然是她?”
沈平冰冷的目光透着一丝悔色,半晌才道:“俊儿啊,你父亲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当初没有随了阿力的心,娶了她。”
“父亲?”
沈平摆摆手道:“罢了,这事你也不必再问,这里头的故事太长,回头等这事了了,我再慢慢说与你听。记好了,既然另一条腿已经拔出来了,那一条腿就得给我抱严实了。从明天开始,除了靖王身边的那几个,其他人,一律给我挡着。”
……
京城的一处小宅子里,门吱呀一声打开,一青衣女子闪身进来,穿过一条小路,进了正屋。
正屋里,一妇人模样的女子正焦急的屋子里走来走去,见人来,赶紧迎了上去:“轻风,打听得怎么样了?”
轻风瞧见桌子上摆着一杯冷茶,二话不说,先拿起冷茶猛喝了几口,深深的喘了几口气,才道:“小姐,孙尚书下了大狱,孙家乱成一团,从外头隐隐都能听见哭声。奴婢守了半天,只看到几位爷坐着马车往外头寻门路去了,没打听到七爷的消息。”
蒋欣瑜杏眼圆睁,搓着手急道:“这可怎么是好,你说他会不会被牵连,会不会有事啊?”
轻风摇了摇头:“小姐,这可不好说啊,这里头的事,哪里是奴婢能打听得清楚的。好在如今只不过是孙尚书下了大狱,孙家还完好无缺,想来七爷应该不会有事的。”
蒋欣瑜来回的走了两步,突然顿了脚道:“糊涂,孙尚书是孙家的掌家人,他下了大狱,孙家一定不能保住……轻风,这事,四妹妹一定知道,你快到萧府去打听打听。”
轻风忙劝道:“小姐,你深更半夜的,我就是去了,萧府也不会开门。再说了,我要是去找四小姐,万一给人看见了,两头都落不得好。”
蒋欣瑜怒道:“什么落不得好?这会孙家都自顾不暇了,哪来空理会我这个下了堂的人?你明日一早就到萧府,见见四妹妹,让她出面打听打听七爷的事。”
轻风见小姐动怒,不敢再劝,一口应承下来。
蒋欣瑜这才缓缓的吁出口气,轻声道:“我只要他平安无事,旁的我也不求。”
轻风张了张嘴,一肚子话却只得生生咽下去,好言好语的相劝着。
……
深夜皇宫内,二十四扇通天落地的鲛纱帷帐静静的垂落着,宽阔的御榻上,摆放着两双新鞋,帷帐里隐隐传来女子的呻吟和男子的喘息。
许久后,一切归于平静。
周雪寒眼角寒春,静静的依偎在男子的怀中,娇羞道:“皇上勇猛更胜从前,倒显得臣妾有些力不从心。”
老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