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两眼,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淡月冷笑道:“规矩都是用来管着咱们的,我看那周姨娘就没规矩的很。”
莺归冷笑道:“你若后面站着的人是侯府千金,你也用不着守规矩,只管横着走。你倒说说,你后面是谁?”
淡月陪笑道:“我就是看不过去,说说而已。我后面是谁,可不就是你莺归姐姐吗。”
莺归扑哧一声,笑骂道:“小蹄子,作死呢,你当我是关老爷,避邪挡灾。”
微云笑道:“快让我看看关老爷长啥模样,怎的这般水灵。”
三个笑作一团。
……
深夜子时,万籁寂静,夜凉如水。
一胖一瘦两个身影偷偷从老宅后花园掩在树丛中的小门洞而出,上了一辆早已等候多时的马车。
马车在夜色中,慢慢驶出青阳镇,入了小道,疾驰而行。
一个时辰后,马车驶入庄子。
欣瑶跟着蒋福进入庄子深处的一处院落,蒋全坐在堂屋的下首正悠闲的喝着茶。见欣瑶进屋,忙把火盆子放在上首处,亲自沏了一杯热茶,递给小姐。
蒋福麻利的把门合上,亲自端了小板凳,守在门前。
蒋全待小姐脱下斗蓬,坐定,饮了热茶,方开口说道:“小姐,时间不多,我就不拐弯抹角了。”
蒋欣瑶点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
“苏州府五十年前有两户富贵人家,有一户就是小姐本家蒋家。蒋家祖辈以丝绸发家,后读书科考,入仕做官,至蒋老太爷这辈,也就是你太祖父这辈,官居中书侍郎。
另一户是徐家。徐家世代经营珠宝玉器,赫赫有名。当年苏州府的玉作坊,首推徐家。徐老太爷年少聪明,跟蒋老太爷有同窗之谊,手足之情,两人以兄弟相称,好的就跟一个人似的。
长大后,两人娶妻生子。蒋老太爷先后得两子,徐家只得一女。蒋老太爷的长子,也就是你祖父甚得徐家二老欢喜。徐家无子,只把你祖父当半个儿子看待,与徐家唯一的小姐徐锦心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蒋、徐两家竟有如此深的渊源,怪不得……蒋欣瑶恍然大悟。
“你祖父年少时面若冠玉,品貌非凡,锦心小姐更是亭亭玉立,花容月貌。难得的是她虽为独女,性子却温柔可人。双方父母见两人情投意合,早早定下亲事。
后来蒋老太爷高中了举人,进京为官,徐老太爷则在苏州为商,虽离得远不得常见,却常有书信来往。逢年过节,两家互送节礼。徐家世代琢玉,节礼中常有上好的玉件,玉雕送至京城。
蒋欣瑶心头一惊,越发听得仔细。
“当时朝廷正平定了新疆叛乱,控制了昆仑山、和田两地。玉石的开采集中在皇家手里,皇帝专门设立玉石官,督办采玉。除不足二两以外的石头,全部入贡,但朝廷没有明令禁止玉石的流动,商人,贩玉者只要交过税办了许可证就可带上玉石走进嘉峪关。
那时候在新疆和田,一斤白玉,估银一钱,但到了苏州一斤白玉就要用二斤三两重的白银方能换到,这种一本万利的生意,吸引着众多商人。徐家就专门有一支商队,每年远赴和田买玉。
这样大的差价,也使得许多财迷心窍的官员插手玉石经营。石铭威的表哥,正是新任哈密指挥史刘明。他利用职务之便,隐匿私吞了许多上好的和田玉料,让心腹通过马车上的暗格,运送至内地,让石铭威帮忙销脏。
石铭威一看蒋老太爷送来的玉佩,精美绝伦,雕工不凡,遂派人四下打听。得知这工来自苏州府徐家,便当夜写信将此事告知了刘明。
小姐应该知道,玉料都是包裹在石头里面的,需切开来,才能知晓好坏。好的石头与普通的石头卖得价钱差不了多少,但玉质上乘的成品,与玉质粗糙的成品,价格上可就天壤之别了。
在当时,一个玉质,雕工上佳的成品,少至千两,多至上万。这个刘明正愁冒险得来的石头,收益不大。这一下,相当于磕睡送上了枕头。
苏州离京城甚远,蒋老太爷在石铭威手下做官,蒋徐两家又是世交,如此得天独厚的条件,正可谓是是天赐良机。
于是那刘明就交待其表弟,无论用何种方法,定要与作坊搭上关系,为他加工玉器、这石铭威得信后,派心腹马上启身去苏州,找到徐家的百年玉作坊――翠玉轩。”
蒋欣瑶努力的克制着强烈的好奇心,静待下文。
第二十六回往事(二)
蒋全仿佛口渴了许久,仰头喝下一盏浓茶。他深吸一口气,放下茶盏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徐家玉作坊之所以能立百年不倒,其一是徐家有自己专门的商队采买石头.其二,多年来积累了一些好的琢玉师傅,我父亲就是徐家当时最好的琢玉师傅。
徐家的玉器行实行专业化分工,开料、打眼、光玉各负其责,规模很大。因此,翠玉轩打磨出来的玉器,胎薄体轻,质地晶莹润泽,造型清新雅致,轮廓清晰明确,雕琢细致精微,美妙绝伦,在当地算得上首屈一指。
来人自称石爷,入翠玉轩求见徐老太爷。掌柜一看此人穿衣打扮,不敢怠慢,引着进了里间,派人请来老太爷。
初始,一切正常,石爷两个月来一次,先结帐,再看货,出手甚为大方,小费给的也足。半年过去后,那人带来的玉石越来越多,且成色越来越好,徐老太爷觉着这里头有些蹊跷。”
欣瑶心中一动,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
蒋全自顾自说话,并未在意。
“琢玉的人都知道好料难寻,偏这人带来的玉料,有些连徐老太爷都眼红,可见不是凡品。他当即派人送信至京城,并急急与我父亲商议。
我父亲做这行几十年了,看过的石头数不胜数。这几次京城拿来的石头底子,密度、白度均为少见。若说一块、两块,倒也罢了。这几十块,每块均为上品,就有些奇怪。要知道,好的玉料都需先进贡给皇家,余下的才会让商人采买。两人思索半天,实在没有头绪,只等下次客人来时,再细细询问。
京城的蒋老太爷收到信后,大吃一惊,当下派你祖父回了苏州。见了面,把事情一说开,徐老太爷直道不妙,怕是要坏事啊!
两人一合计,当下把家里值钱的物什,多年积累下来的玉石原料,老的琢玉师傅,连夜偷偷送回到蒋家老宅的庄子上安置好。
徐老太爷第二日便把锦心小姐许配给你祖父为妻。为防意外,让锦心小姐带着这些年徐家积攒下来的巨额银票,跟着你祖父回了京,银票就缝在她的衣服夹层里。我父亲跟徐老太爷几十年的主仆情谊,说什么也不肯走,只把我托付给小姐。
就这样,我跟着小姐到了京城。哪知刚到京城半月,就传来朝廷缉拿哈密指挥使刘明,责令就地斩守,罪名为匿藏贡品。”
蒋欣瑶缓缓的闭了眼睛。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哪一个都逃不脱。
蒋全低沉的声音继又响起。
“听说此事起因是因为**争宠。那年先帝过寿,宫里有个得宠的娘娘送了块上好的白玉佩件,先帝爱极,常戴之示人。不想被那有心人查觉,暗中派人往西边查探,这下才东窗事发。
后来事情很快查到了石铭威处,那人胆小怕死,兜了个底朝天。朝廷立即查封了翠玉轩,徐老太爷一干人被牵连下了大狱,刘明,石铭威满门抄斩。
蒋家虽未参与进来,却因无心之过,给人趁机而入。朝廷顾念蒋老太爷为官清正,只罢了他的官。
蒋老太爷因为自己的过失,断送了好友一家,心下自责不已。到处求人、使银子,只为了把徐家一门救出来。”
欣瑶听得精彩处,忍不住话道:“都说人走茶就凉,太祖父失了官位,估计也不大会有人出手。锦上添花之人常有,雪中送碳的人却无啊!”
蒋全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叹道:“小姐料得分毫不差,且徐家的事牵扯太深,又正在风头上,哪个愿意涉险相帮?无奈,蒋老太爷变卖了蒋家大部份家产,一方面打点卒狱,让徐家人在里面能少受些罪。另一方面,四处奔走,重金相求,看能不能脱了罪去。
原以为有钱能使鬼推磨,哪料到朝中那些个贪官明里暗里拿着银子,转过身却拍拍屁股翻脸不认人。蒋老太爷觉着不对,派人花重金细细一打听,这才明白其中的是非曲折。”
“难道这里面另有隐情?”
“没错!”蒋全顿了顿,脸色讥笑之色渐起。
“安南侯府大小姐周雨睛,也就是你的祖母在元宵灯会上,无意间遇见你祖父,竟一颗芳心暗许。侯爷为着爱女,上上下下早已打过招呼,图的就是你祖父的人。”
蒋全不紧不慢的言语,听在欣瑶耳中,无异于五雷轰顶,怪不得……怪不得……
“蒋老太爷当即唤来儿子媳妇,这事关系到小夫妻俩,又关系到媳妇的娘家,他作不了主,便告诉了实情。锦心小姐一听,当下表示愿意自请下堂,只求侯爷高抬贵手,放了徐家一门。你祖父当然不会同意,最后小姐以死相逼,迫使你祖父写下休书,送到安南侯府。”
蒋全磨了磨后槽牙,又道:“几日后,徐家众人方才从狱中出来,只家产都充了公。两个白发老人当街抱头痛哭,这场飞来横锅,最后换得千金散尽,一双儿女劳燕纷飞。
小姐带着双亲、仆众,坐船回了苏州府,寄居在蒋家老宅内,我与父亲一起跟着回了青阳镇。一个月后,京城便传来你祖父迎娶安南侯府大小姐周雨睛的消息。据说是十里红妆,盛况空前。
婚后一年,蒋老太爷因心中愧疚,结郁成疾,一病不起,临终前唤来你祖父,让他无论如何要照料好徐家。蒋老太太与蒋老太爷琴瑟和鸣,夫妻一体,老太爷为她一生不纳二色,仅仅过了五个月,蒋老太太就跟着一道去了。
消息传来,徐家人如丧考妣,五内俱崩。老太爷和老夫人因在狱中坏了身子,又听得好友夫妻双双离世,没几年便相继病逝,留下孤苦伶仃的小姐独活于世。那几年,我看着小姐痛不欲生,整夜哭泣,心中……”
蒋欣瑶听得满脸是泪,忽然没了声音,抬头一看,只见蒋全双目含泪,向来冷漠的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温情。
蒋全早过了不惑之年,却至今未娶,想来他的心里深藏着一个人,这个人他只能远远的看着,却永远无法靠近。
欣瑶心中不由哀叹了一声,抹着眼泪不说话,只静静看着他。
蒋全回过神来,干咳一声继续道:“小姐连遭打击后病倒在床,瘦得不成人形,生无可恋只一心求死。老爷在京城得到消息后,称要扶棺回乡,使双亲叶落归根。侯府众人找不出差错来,只得应允。
于是老爷带着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