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拿着石子往冰上扔,比谁个扔得远。
三少爷年龄最小,臂力不够,总比不过其它男孩。孩子心性争强斗胜,脚下悄悄地往前移了几寸。她在边上瞧得分明,想出声提点,却又怕大庭广众之下,失了孩子的脸面,遂悄无声息地靠近。
许是脚下石路有些湿滑,许是三少爷冲力过猛,石子扔出手的瞬间,三少爷如同那石头一般,掉落在冰冷刺骨的湖里。
就在岸上众人慌张惊叫,乱作一团时,她突然看到眼前的大少爷低头大声唤“三弟!”,于是她鬼使神差地伸了一把手。
……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何秋玉万念惧灰,瘫倒在地上,满面哀伤。
许久,她默默地朝崔氏磕了三个头,低声道:“未曾想太太早已知晓,却仍容我至今。太太是打是罚,秋玉自愿受领,便是要我的命为大少爷陪罪,秋玉绝无二话。”
“你的命?我要你的命作什么?”
崔氏抚着手上的筋脉,眸色一暗:“我是想要过你的命,且我也有的是法子要你的命,你可知我为什么没有动手?”
“为什么?”何姨娘抬起泪眼。
“一来是子瞻无恙,二来……我念你身世可怜,进府并非心甘情愿。”
似一记闷棍狠狠地打在何姨娘的身上,她极力压抑着胸口剧烈地起伏,落泪道:“太太连这个都打听得清楚了?”
当年她何秋玉确实是被逼着上了轿子,她的嫡母,大哥不顾她苦苦哀求,以生母苏氏为人质,胁迫她到高府做妾,以换得何氏一门的荣华富贵。
崔氏淡淡一笑,不答反问:“你今日来见我,是不是想质问我?”
何秋玉悚然一惊,定定地看着崔氏惨白如纸的脸,唤道:“太太?”
“你如何想通的?”崔氏对她脸上的惊色视若不见。
何秋玉苦笑:“朱姨娘捻酸吃醋在行,你让她寻个蛛丝马迹,只怕比登天还难。老太太与我素来无冤无仇,刚刚理事没几日,便能理出一桩旧事来,天底下岂会有如此凑巧的事?这府里上下,能处处藏着眼线的,唯有太太一人。”
“所以,你打算以此作威胁,要我替你在老爷跟前求一求情?”崔氏眼中寒意闪过。
何姨娘咬着唇,凄然一笑道:“太太,秋玉哪来的脸面劳太太替我说话?我做下恶事,累得自己禁足,累得一双儿女在府里抬不起头来,心中后悔不已。秋玉今日来,不为自己,只为三少爷和四小姐。倘若太太点头,我愿意为太太做牛做马,绝无怨言。”
何秋玉言罢,又是重重的三个头,额头隐隐已有红色。
她算是看清楚了。自己不过是只猴子,再怎么翻腾也翻不也如来佛祖的手掌心。太太把前事旧事都拿来一起说,一放一收,她若再不明白太太的用意,这三十年来的盐米可就白吃了。
☆、第一百零一回 风云乍起
这何姨娘果然是个聪明人。崔氏沉吟半晌,声音缓缓而坚定。
“何姨娘,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我旁的不要,只要你的一双孩子对我的一双孩子忠心无二,只要你日后视大少爷,大小姐如已出!”
何姨娘愕然抬起头来,对上崔氏如炬的目光,哑然苦笑。
原来她崔氏也有不能为的时候。富贵如斯,聪慧如斯,偏偏争不过命。
何姨娘擦了一把泪,郑重其事地举起三个手指头,一字一句的道出了心中的话。
……
晴了几日的天终又阴了下来。
正阳宫外,一身材微胖的小太监附耳在春阳耳边轻语了几句,又一溜烟地跑了。
春阳脸色微变,匆匆入了殿内。
“皇后娘娘,太子匆匆忙忙入了福宁殿。”
“噢,可有什么急事?”
“皇后娘娘,听说是北边八百里加急奏章刚刚送到,魏国宫变,宝庆帝驾崩,三皇子文睿溥登基,国号咸平”
“居然是他!”
李皇后深感意外。
此子从小母妃早逝,听说是魏国皇室里最不起眼的皇子。一个不得宠得皇子继了大位,若非宫变,不可能为之。且魏国太子早立。先帝驾崩,自当太子继位。
如此看来,魏国皇室刚刚经历了一场血雨腥风。
李皇后骤然变色:“快,替本宫更衣。”
话刚及半,太监夏公公匆匆而入。跪拜后起身速道:“皇后娘娘,逍遥侯府有讯来。”
“那两家有何不妥?”李皇后因心中有事,言语有些急促。
“回皇后娘娘,高家无一事不妥,崔家……”夏公公踌躇着没有说下去。
李皇后凤眉一挑:“如何?”
“崔家的三老爷曾游历至魏国,做过几日三皇子的老师。侯爷说可以在这上头做做文章。”
“三皇子。文睿溥……”
“老师……”
李皇后喃喃自语。
……
福宁殿里,赵靖琪垂手立于塌前,把手中奏章奉到皇帝跟前。
皇帝接过奏章,半晌才道:“此事,我儿如何看?”
赵靖琪诺诺回话道:“儿臣吃不大准。故来请父皇示下。”
景德帝闻言不由大感失望。
他四十高龄才得此子,未免有些溺爱,往日也不拘着,只让太傅好生教导。若换了平常,太子这番答话,也便罢了。只是如今他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莘国江山何以为继?
赵靖琪见父亲脸有郁色,忙跪倒在地道:“儿臣愚钝!”
景德帝欲张口呵斥几句。见太子那张稚气的脸,心下一软,到嘴的话便咽了下去。
“皇儿。为君之道,在于多听,多看,多学,凡事不能光看表面,得透过表面看内里。边关宋将军递上这样一封奏章。极有深意。”
“儿臣请父皇教诲!”
“魏国皇室,皇子众多。太子十岁始立,已近十五年。期间从未传出任何不妥,魏国上下都称太子此人兄友弟恭,为人温和,将来定是明君。”景德帝刚说几口,便猛得一阵咳嗽。
赵靖琪欲上前侍候,景德帝挥挥手。
“此番变故,皇帝突然驾崩,太子未有提及,魏国皇室必是一场大变。皇儿首要做的,便是责令探子把消息打探清楚,其二,召朝庭要臣入宫商议;其三责令边关宋将军加强守卫。”
“谢父皇教子,儿臣明白!儿臣觉得还有一事父皇遗漏。”
“噢,太子说来听听!”
“儿臣以为文睿溥登得大位,必有过人之处,其为人性情需得仔细打探,知已知彼,日后方可行事。”
景德帝见太子一点就通,心下有些安慰,看来太子不过是年岁尚小,未经风雨,假以时日,几番历练,便大有可为。
景德帝称道:“太子思虑得极是。日后遇事,也应像今日这般多思多虑,心存江山社稷,心存天下百姓,方可为一代明君!”
赵靖琪心服口服,头一回体味到身上担子重大。
“皇后娘娘驾到!”
只听得密密的脚步声,一阵环佩叮当,皇后着一身红色银丝鸾鸟朝凤绣纹朝服,含笑而入。
李皇后挥挥手,身后的宫人尽数退去。
赵靖琪上前行礼。
李皇后笑笑,只用慈爱的目光看着他。
“怎么又来了,朕不是让你回去歇着吗?”
李皇后上前握住皇帝的手,探了探冷暖,嗔道:“臣妾刚刚离开一会,瞧瞧这手凉的。”
景德帝胸口一暖,咳嗽两声道:“不过是与太子议了会朝政。”
李皇后似嗔似怨地瞪了皇帝一眼,方才转过身道:“出了什么事?竟要劳得你父皇操心。”
赵靖琪道:“母后,儿臣……”
“太子先回吧,此事就按刚才所说去做。”
……
太子刚出,皇帝便无力地倚了下去,脸色苍白。
“皇上!”李皇后眼中俱心疼。
皇帝缓过一阵,指了指道:“无碍,皇后看看这奏章!”
李皇后摇头笑道:“往日皇上操劳,臣妾心疼,帮着皇上看一看。如今太子监国,臣妾就只想陪着皇上过几日太平日子,那些个国事啊,朝事啊。就让太子去处理吧。”
景德帝深深看了皇后一眼,温和道:“太子年幼,还需皇后辅佐,你且瞧瞧吧。”
李皇后凤眼微睨,一边拿过奏章。一边笑道:“臣妾遵命!”笑未及深里,神色转瞬冰冷:“皇上,看来魏国已天翻地覆。此番变故,不知是好是坏。”
“三国鼎立,已相安无事多年,皇后是担心……”
“魏国北蛮之地。地广人稀,资源不丰,这些年魏国皇室忙着你争我夺,无瑕顾忌。一旦皇权稳定,便不好说。”李皇后忧心忡忡。
“皇后。我大莘国四十万将士,何惧蛮夷?更何况我朝能人颇多,君明臣贤。”
李皇后细心捕捉皇帝脸上每一丝表情,陪笑道:“皇上圣明。倒是臣妾杞人忧天。那想文睿溥便是看在其恩师的份,也会收敛其狼子野心。”
“恩师?此子师从何人?”景德帝沉吟。
李皇后展颜一笑:“臣妾听说此人曾拜崔家老三崔荣轼为师。”
“皇后如何知晓?”皇帝脸上微微变了颜色。
“皇上忘了,臣妾的大哥逍遥侯府原是珠宝玉器起家,在魏国也有店铺,故才知晓一二分。”
皇后似未瞧见皇帝的脸色。淡淡一笑道:“现下看来,这文睿溥在魏国皇室中不居长,不居嫡。默默无闻,今次能荣登大位,想必多少有崔家老三的一份功劳。毕竟这世上能入崔老三门下做弟子的人,不多。凭这份尊荣,也可使那文睿溥有些政治本钱。”
景德帝嘴角微微踌躇,眼中深意顿起。低喃道:“崔家老三……”
“皇上,这崔家老三可是个能人。听说此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熟读史书兵书,足迹踏遍九州大地,在魏国,岐国都被视为座上宾,极受人推崇。世人都说若他愿意入朝为官,便是补天之才。”
此话一出,景德帝面白如纸。
李皇后似玩笑又似无意道:“此等高人,应为良相。若能为皇上所用,别说是一个小小的魏国,便是再加个岐国,又有何防?若为他人所用……嗨,皇上瞧臣妾,又是杞人忧天,那崔家是莘国世家,又岂能为他人所用。”
景德帝只觉得胸口闷得难受,似有东西在里面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