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了。师傅,我真心实意的想娶她。”
坟茔孤楚,四周只余风声,无有应他。
齐退看着林北孤寂的背影,小心翼翼道:“公子既然喜欢,何不对小西姑娘实话实说。”
林北拍了拍东东的脑袋,轻叹一声:“说什么?”
“说公子喜欢她啊!如今高家大少爷都已经明说了,公子要是再不说,可就迟了。”
齐退真是替主子担心。你说你喜欢就喜欢罢,偏总不肯明说。那位姑奶奶糊里糊涂的。哪里知道公子你的心意,这不就让那高子瞻抢了先。
“说了以后呢?”
“娶她啊!”
“万一我的身份要是泄露了呢?”
“万一就再说万一的话。总比现在这样不明不亮的要好。”
齐退真心不明白公子的想法。为什么别的事情上从来都是杀伐决断,干脆利落,偏偏到了小西姑娘身上,就左一个犹豫,右一个犹豫,看得人心急。
林北黑眸深深。落在东东身上。
“魏国的人在京城!”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怕他个鬼啊。”
林北轻轻一叹:“你想得太简单了!”
“是公子想得太复杂了。”
“你太括噪了!”
齐退翻了个白眼,不服气的走到一旁蹲下。
林北长眉紧拧,目光看向坟茔。久久不动。
东东似乎感受到主人心情的低落,老老实实的趴在地上,偶尔拿幽怨的眼睛看林北一眼。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许久。林北直起身,负手而立。
“师傅。你曾说过,人生一步错,步步错,却容不得人后悔。我不想走错一步。因为一旦错了,便是万劫不覆。若不能护她一生一世,我宁可远远看着。”
齐退听得心下焦急。强忍了几回,到底是没忍住。唤了声:“公子!”
林北恍若未闻,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前方那块既熟悉又陌生的碑。那碑上的字,是他一笔一笔刻上去的。
“走吧!”
齐退惊道:“公子,咱们这就走了?”
“嗯!”
“可公子还没说上几句话呢?”
“不用说了,我心里想说的,师傅已经听到了!”
“那咱们到底是……”
“齐退!”
“是,公子!”
“我只要她安康!”
出尘的脸庞带着一抹痛苦,眼中似有盈光,整个人披了一层淡淡的忧色。
齐退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公子,看着看着,目光片刻间竟无法移动。
……
“老爷,大少爷跪在院子里,已经整整两个时辰了。”
陈平低着头轻声道。
高则诚烦躁的将笔一扔,冷笑道:“让他跪!”
“老爷,大少爷身子弱,外头天寒地冻的,万一跪出毛病来,可怎么得了!”陈平从小看着大少爷长大,实在不忍心。
高则诚起身,在书房里来回踱了几圈。
子瞻心怡林西,按林西现在在太后跟前的体面,这门亲事倒也相配。问题的关键在于,林西以前在高府做过丫鬟,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这摇身一变成了大少奶奶,亲戚朋友面前如何交待?他堂堂相府的脸面,要往哪里阁。
高则诚长吁一口气,道:“去,把人叫进来!”
陈平一喜,道:“是,老爷!”
……
“父亲!”高子瞻波澜无惊的唤道。
高则诚拧眉:“你心意已决?”
“心决已决!”
“一条道走到黑?”
“求父亲成全!”高子瞻一撂衣袍,直直跪下。
“你——”
太阳穴突突直跳,高则诚拍案而起,怒道:“你是我相府堂堂大少爷,世家名门,富贵滔天,将来是要……”
“父亲,母亲去世前,曾与我说,婚娶一事,只随我心。”高子瞻平静道。
高则诚怒目相对。
高子瞻毫不畏惧的回望过去。
这样对峙的场面,冷凝的气氛,还是在崔氏去世前后的日子里出现过。父子之间的空气丝丝缕缕凝结,仿佛可以听到寒水凝冰的声音。
许是崔氏这两个字,令高则诚想到了些什么,怒意一点一点从眼中逝去。
他疲倦的摆摆手,道:“你先回去歇着,此事,容我和你祖父商议商议再说!”
高子瞻身形未动,语调依旧平缓淡然:“父亲,母亲曾与我说过,人这一生,功名利禄,富贵荣华,转眼浮云,能得一人相守,便是最大的幸福。”
高则诚心中怦然一动,神情有些萧瑟。
……
夜幕深垂。
高子瞻的衣袍在夜风中飞舞,一双幽深的黑眸如星光般明亮。刚刚父亲脸上那一丝松动,他瞧得分明。
“大哥!”
小径边,刘妈妈打着灯笼,水仙扶着茉莉,定定的看着她。
高子瞻轻轻一笑,上前拢了拢茉莉的披风,柔声道:“你怎么来了?”
“哥,你真的要娶林西?”
高子瞻如实的点点头。
高茉莉神情大变:“哥,那林西原是咱们家的下人,她配不上你。”
“茉莉,哥……喜欢她!”
“哥,她不过是长得好看些罢了,琴棋书画,女红针凿样样不通。哥,她是个私生子,你若娶了她,是要被世人笑话的。”
刘妈妈见大小姐语气越来越硬,暗下焦急,轻轻的扯了扯她的袖子。
高子瞻抚上妹子的头,轻轻一叹道:“茉莉,如果瑾辰并非崔家出身,你还愿意嫁给他吗?”
“这……”高茉莉被问住了。
高子瞻缓缓低头:“她是谁,是什么出生,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心悦她。茉莉,你明白吗?”
刘妈妈实在忍不住插话道:“大少爷,林西这孩子奴婢是知道的,旁的奴婢不多话,只有一点,她若嫁进来做了大少奶奶,如何服众?”
高子瞻笑笑道:“刘妈妈想得深远。女子在内宅中的地位,都是男人给的。我能服众,她便能服众。我不给她脸色看,谁敢给她脸色看。”
刘妈妈语塞,半天没有言语一声。她是过来人,世间男女之情看过许多,大少爷能这样说,看来是动了真心的。大小姐想要劝,肯定劝不住。
水仙偷偷的睨了刘妈妈一眼,不敢出声。
高子瞻见茉莉低头不语,也不多言,抬起头朝刘妈妈,水仙二人道:“多拘着些大小姐,凡事常在边上劝劝。”
刘、水二人知道大少爷此言是在敲打她们,头垂得更深。
……
夏氏冬日畏冷。
高则诚一上床,便将人搂进怀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她的肩道:“小王氏的事情,忙妥了?王家人可有话说?”
夏氏略有疲倦道:“王家人拿了银子,自然无话可说。倒是老太太,一下子病倒了。”
高则诚冷笑:“那是良心过意不过。人是她弄进来的,又出了这种事情。她若不病,父亲那边如何交待得过去。那个小畜生现在如何了?”
高子眈跪了一天一夜的祠堂,最后竟晕倒在地,惊得朱氏连声大哭。
夏氏叹道:“着了些寒气,吃几贴药就没事了。”
“这样就没事了,可见是便宜他了,等病好了,再给我接着跪!”
高则诚轻闭着眼,又叹道:“这两天你忙,也没顾得上跟你说话。有件事,我想与你商议商议!”
“老爷只管说!”
“子瞻他看中了逍遥侯府的林西,想娶她为妻,我瞧着……”
“不可以!”
☆、第三百二十回 情有独钟
不等高则诚说完,夏氏挣脱他的怀抱,惊声尖叫的。幽静的夜里,那声音显得尤为尖锐和刺耳。
高则诚吓了一了跳。
夏氏一把抓住男人的手,连声道:“不可以,不可以,老爷,真的不可以!”
夏氏的手,修长,优美,柔软,覆盖在肌肤上,像是一丛沁凉的冰水。
高则诚将它反手握在手心,柔声道:“我也是觉得不可以,偏这孩子宁肯长跪不起,也不肯改变主意,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夏氏恍若未闻,连连摇头,喃喃低语道:“老爷,不可以,真的不可以!”
高则诚皱眉,正欲出言询问。
“夫人,要喝茶吗?”正阳的声音忽然在外面响起。
夏氏打了个激灵,脑子瞬间清明。她用力的喘了两口气道:“不用了,你去睡吧!”
“要不,喝两口再睡!”
夏氏摇摇头,吁气道:“老爷,我是个不中用的,弹压不住宅里下人,正盼着大少爷娶个厉害的媳妇回来理家。若是林西,她本就是丫鬟出身,何以服众?”
高则诚点点头:“我又何尝不是这样想。”
夏氏见男人赞同她的话,暗暗松了口气,又道:“老爷,子瞻的婚事,不光是高府的事,也牵扯到那府里。崔家诗礼大家,又怎么会让林西这样一个做过丫鬟的姑娘,做子瞻的正室。老爷,务必三思而后行啊,万万不可再因为这事,彻底坏了两府的情份。”
心没由来的微微一动,高则诚暗自惊心。
夏氏这话讲得极对。若他应下这事。崔家只以为他对子瞻的婚事极不重视,从而又迁怒于高家。
不行!看来这门婚事万万不可应下。
高则诚主意打定,拍了拍女子柔软的背,道:“放心,我心中有分寸,早些睡吧!”
烛火尽灭,黑暗中男子低缓的鼾声响起。夏氏慢慢睁开了眼睛。
正阳睡在外间。凝视静听里屋的动静,待一切趋于平静时,她脑子里浮现一个念头。那就是无论如何都要阻止大少爷娶林西。
因为,他们原本是兄妹。
……
高府大少爷为娶林西,久跪翰墨院的事,只短短须臾的时间。就传遍了高府上下,众人思绪不一。
平芜院里。高鸢尾手捻白棋,迟迟不肯落子。下一步棋,要走到何处,方可使四方平衡。自己得益……
腊梅端了药盏进来。
“小姐喝药吧!”
高鸢尾思绪被打乱,目光移向腊梅手上那碗正冒着热气的药,冷冷道:“怎么这会才煎好?”
“小姐。咱们院里的丫鬟,听说大少爷长跪。都偷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