险招,却是出奇至胜。那么余下的,便只有高府。
高子瞻看着众人沉思的脸,嘴角慢慢沁出笑容。
……
林西安静的坐于林北对面,桌上有菜,席间有酒,她突然很有痛饮一醉的冲动。
林北望着她轻轻一笑:“有多少日子,没有尝过醉仙居的竹叶青了?”
林西把起下巴,慎重的思了思道:“自打入了高府,好像就没有再喝过。”
“还记得小时候,你与我拼酒吗?”
“如何不记得,你,我,还有师姐,一人一杯,先倒下的输光半年的私房银子,回回都是师姐赢,我永远是第一个趴下。”
酒有竹叶的青香,林西浅浅的啜了小口,熟悉的滋味勾人心神。
“师弟,你说,人为什么要长大?若是不长大,是不是就没有那么多的烦恼。”
林北慵懒的靠在椅背上,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静静的看着她,半晌才道:“你在为高子瞻烦恼?”
林西托着下巴,也静静的看着他,浅浅一笑道:“是啊。师弟,你说我何德何能,竟然能让他看上。莫非是老爹在天上看到他欺负我,求了月老乱牵了红线?”
林北淡笑道:“你打算怎么办?”
“我要知道,我还会跑来跟你喝酒吗?你没看到我的眉头都皱成一团了吗?小师弟,不是我多心啊。京城什么样的女子没有,他偏偏心悦于我,我在思索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隐情啊?”
林西几杯酒下肚,话便多了起来。
林北夹了一筷子菜到她碗里,道:“倘若他对你是真心的呢?”
林西筷子顿在半空中不动,半晌才摇摇头道:“真心的就更不好办了。”
“为何?”
“我对他没甚感觉啊!”
林北笑意渐浓。
“为何没感觉,他可是京城所有闺中女子梦寐以求的夫婿啊。”
林西茫然道:“我要知道,我还会跟你在这里喝闷酒。说来也奇怪,我只要一想到跟他成亲,生儿育女,就有种说不出来的别扭。”
林西一眨不眨的看着她,道:“小西,我且问你,你跟他在一道是什么感觉?”
“想要躲远些,怕他把我丫鬟的身份揭开来。”
林西迅速接话,话一出口,才发现不对。
林北不容她细想,道:“那跟我在一道是什么感觉?”
林西不觉眨了眨眼睛,认真的想了想道:“和师弟当然是亲近了。你忘了,小时候,先是你跟在我屁股后面,再是我跟在你屁股后面。他怎么能跟你比?”
林北在她的眼睛中,清楚的看到了自己的倒影,笑道:“师傅生前曾说,夫妻之道,重在两情相悦,既然你不悦他,这门亲事还是推了比较好。小西,你说呢?”
林西咬着筷子,颇以为然的点点头道:“师弟,你言之有礼啊。只是……”
“只是人家对我深情一片,若是我出言拒绝,会不会伤了别人的心啊?”林西杞人忧天道。
林北拿一根筷子在林西脑袋上敲了敲:“他伤不伤心,和你有什么关系?”
“对啊,和我没有一两银子的关系。”
林西摸了摸脑袋,后知后觉道:“你打我作甚。”
“我在嘲笑你太笨!”
居然敢说我笨,林西扮了个鬼脸,得意洋洋的从怀里掏出一封信。
“这是什么?”
“崔瑾辰写给崔家的信。”
“成了?”林北眼前一亮。
商业帝王的建立,一旦有崔家出手相帮,如虎添翼,且时间上可缩短数年。小师姐这一招,果然是神来之笔。
“你是如何说动他?”
林西夹了一筷子菜,送进嘴里,边吃边道:“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崔家人不是傻瓜,精明着呢。你派个可靠的人送过去,顺便与崔家大老爷会会面。”
“是按原来说的私下给他一成利吗?”
林西笑着摇摇头道:“人家心存大义,不屑如此行径,三成利都给崔家吧。”
“如果说来,倒显得咱们小人之心了。”林北也笑道。
林西举杯道:“真小人和伪君子,我宁可做真小人。”
两人笑意嫣嫣,你一言我一语,你一杯我一杯的互动的相当热烈。
林西转眼便忘了高子瞻向她表白一事,在她心里,世家公子的喜欢,还不如和师弟联手多赚些钱来得实在。
林北见状,唇角微勾。
……
夜暮降临,寒意渐深。
林西一入侯府,便有人来请,说是三爷在园子中的暖阁里宴请客人,想请林西走上一遭。
林西只觉莫名其妙,一口回绝,径直回了房。待换了衣裳,卸了珠钗,正打算好好歇上一歇时,又有人来请。
林西瞧着那人一副姑娘不去,她就分分钟切腹自刎的表情,到底心一软,点头应下。
半柱香后,林西一身蜜合色棉袄,外罩金边琵琶外袄,头上斜插一只碧玉玲珑簪,未施粉黛,款款入了暖阁。
目光四下一扫,眉心微蹙。
☆、第三百一十九回 只要她平安
暖阁中间,四个清秀的伶人伊伊呀呀的唱着小曲,身段妖娆。上首处文睿浩,柳柏梅,三舅舅各设一桌,酒菜俱全,且身边数位美婢相拥,端的是逍遥自在。
文睿浩自林西进来,目光便在她身上打转。这姑娘一身素装,如出水芙蓉般清新可人,一双眼睛明亮而深邃,如夜空中的星辰。不知为何,文睿浩脑海中浮现四个字:秀色可餐。
柳柏梅没有忽略林西眉心那抹微蹙,他下意识的将怀里的女子往外推了推,整整了衣裳。
李从望一见林西来,忙不迭的推开身边妖娆的女子,笑道:“小西啊,你可来了,等你半天了。”
林西袅袅坐在李从望边上,压低声道:“三舅舅,非要我过来做什么?”
李从望一脸为难道:“今日楚王和柳将军是专程来谢咱们的。”
林西不屑道:“三舅舅,谢咱们,还得咱们请客,这买卖划不来。”
“哎,人家远道而来,有这份心便够了。”
“三舅舅,此心非彼心,你可得小心了。”林西很不客气道。
文、柳二人见这侄甥俩头挨头窃窃私语,交换了个眼神。
文睿浩将半个身子都倚在婢女身上,目中闪过精光,笑道:“上回蒙林姑娘热情招待,今日特送两株深海珊瑚给姑娘赏玩,多谢姑娘!”
说罢,文睿浩举了举杯,一口饮尽。
林西无声的翻了个白眼,皮笑肉不笑道:“楚王客气,能在偏僻的庄子上,遇到楚王。实乃小女子的容幸。谈什么谢不谢的。”
文睿浩笑意深深。言语款款,眉宇眼梢却毫不掩饰对他的嘲讽,仿佛在说堂堂魏国王爷,官道不走,偏走小道,是何居心。
这丫头果然比那傻子聪明许多。
文睿浩掌拍两下,身后的侍从忙将手里的锦盒奉到林西跟前。
“宝剑配英雄。珠宝赠美人。说个谢字太过简薄。这一颗夜明珠还请姑娘收下!”
又是送珊瑚,又是送夜明珠,这厮莫非钱多得没处花?
林西如墨的眼睛轻轻一抬。素手纤纤抚上锦盒,笑道:“无功不受禄,两株珊瑚已非凡品,按理我该推却。不过我若推却。只怕又落了王爷的面子,夏风。替我收起来。”
文睿浩见她也不打开瞧上一眼,脸上也未有几分喜色,漫不经心的睨了睨柳柏梅。
柳柏梅会意,举杯道:“听说林姑娘阴差阳错间。曾在相府做过丫鬟?”
林西陡然升起警觉,机灵一动道:“柳将军如何能得知,莫非柳将军曾在相府见过我?”
柳柏梅一怔。随即展颜道:“姑娘说笑了。”
林西象怔性的抿了一口,坏笑道:“柳将军这是第几次来莘国京城?”
好个狡猾的姑娘。投石问路,暗藏杀机,柳柏梅心下大赞。
“莘国京城,藏龙卧虎,神往已久,这是我第一回来,不过梦里似乎也曾到过这里,姑娘信是不信?”
是似而非的一句话,让林西半点把柄都捉不到,她意味深长的笑道:“我自然是信的。”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迸出几多火光,不约而同的移开,各自心头涌上酸涩。原来有把柄被人捏在手里,竟是这样的感觉。
林西实在对这两个魏国人无半分好感,客套了几句,便借故告退。
李从望苦留不住,只得任她离去。
文睿浩看着林西纤巧婀娜的背影,猛灌了一口酒道:“从望兄,你这侄女长得真是不错,想必其你姨母也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李从望尴尬道:“这孩子的来历想必浩兄也是有所耳闻的,不瞒二位,她父母长什么样,我至今未曾见过。”
文睿浩一口喝下婢女递来的酒,笑道:“不说她了,从望兄,总听你说起万花楼如何如何,明日咱们走上一遭如何?”
“大好!”
李从望笑得一脸得意:“明日我作东,请二位先到醉仙居用餐,再往万花楼小聚,必让两位兄台乘兴而来,满意而归。”
……
寒风萧瑟,长街寂寞。
林北手持缰绳,目光深深的看着侯府的马车从角门而入,消失在视线中。衣襟随风飘扬,发丝有几分散乱,他浑然不觉。
静立许久,轻打马背,一人一马一狗缓缓而驰。十字路口,他微收缰绳,踌躇不前。
片刻后,黑眸闪过光芒,他双脚一夹,疾驰而行。黑狗东东见状,顿如离弦之箭一般扑了出去,穿过数条小巷,直奔郊外。
……
深夜的林家村,寂静依旧,庄户人家早早就已经睡下。
林北背手立于林家后院的坟茔前,神色不明。
“公子,东西来了!”
齐退把包袱里的烧鸡,烧鸭一一取出,燃上香火。
一切安置妥当,林西跪地三拜后,便与东东席地而坐。
“公子,地上冷!”
“无碍!”
林北摆摆手,示意他走远一些,低缓的声音,自后院缓缓响起。
“师傅,相府大少爷高子瞻看中了小西,愿意为她不纳妾。那人我见过,是个极出色的人,小西若嫁给他,应该平安喜乐一辈子。只是……”
林北面色沉凝。
“只是,我也喜欢她……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