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的事,未曾留意女儿对着高几上的美人瓶,犹自出神。
……
高则诚回朝春院时,三更的更鼓已经敲过。
夏氏早已靠在床上念佛经,见人进来。忙和丫鬟一道侍候着男人洗漱。
半晌,男人已一脸疲惫的上了床,侧过脸亲了亲夏氏的脸,叹道:“今儿这一天,真是累坏了。”
夏氏将佛珠塞到枕下,将男人的头搁在她腿上,替他按摩太阳穴:“魏国的人。都安顿好了?”
“安顿好了!吃了一顿接风酒。就散了。”
“魏国的人,都长得什么样?”
“还不是两只眼睛一个嘴巴,比咱们南边的人粗壮高大。酒理也大,礼部今日陪着的几个,都醉了。”
夏氏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味,笑道:“这么说来。以后可少不了你作陪。”
女人呼出的气息喷出高则诚脸上,若是往日。必有一番动静,今日高则诚有心无力,只笑笑道:“太后发话了,不过是个使团。何需劳动一国之相出面,今日头一回,我露个面。装装样子。”
夏氏奇道:“对方这次派出来的,一个是王爷。一个是将军,可都是四大世家的人啊。”
高则诚稍稍停滞了一下,低语道:“这魏国狼子野心,不能太过看重,必要给些下马威才行。”
“这话如何说的?”
高则诚将女子的头一勾,附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夏氏从男人口里听到林西二字,心怦怦直跳。
待把事情的来胧去脉听清楚后,方才长长的松了口气,怒道:“这魏国人,果然不是什么东西。”
高则诚有些吃惊一向温柔的女人,竟讲出了这么一句恩怨分明的话,拍拍她的手,安慰道:“放心,都盯着呢,一有风吹草动,宫里就有消息。对了,我今儿头一回见那林西,不知为何,总觉得有几分眼熟。”
夏氏的脸顿时变得皱白,半响才道:“哪里眼熟?”
“说不出来!”
高则诚笑笑道:“那孩子嘴边的两个酒窝跟你长得极像。”
夏氏身子一颤,手抑不住的发抖。
高则诚只当她冷了,忙起身把她按进了被窝里:“早些睡吧,你也累了一天了。”
夏氏看到他一双幽深的眼眸里,柔情淡淡而出,别过头不忍再看。
高则诚吹灭了蜡烛,躺在床上自嘲一笑道:“这林西贴了面皮,隐在咱们高府这么些年,竟然无一人发现,要不是……看容色倒是个极出挑的人。”
夏氏一言不发。
高则诚只当她睡了,一阵因意袭来,思绪模糊起来。
将睡未睡时,听得身旁的女子柔声道:“则诚,先夫人周年祭,咱们把她请进府,给先夫人磕几个头,你说好不好?”
高则诚迷糊道:“好啊!”
低低的鼾声在房里响起,夏氏慢慢睁开眼睛,亮若星辰。
……
“梅梅,你看高相此人如何?”
文睿浩支着下巴,斜靠在贵妃要榻上,敞开的衣襟,露出胸口一大片肌肤。
柳柏梅坐在桌前,自顾自倒了杯热茶,沉吟道:“言语谨慎,老奸巨滑,极不好对附。”
文睿浩咬牙闷哼一声,缓缓闭上了眼睛。
柳柏梅灌下两口热茶,清了清嗓子道:“别说我没提醒你,驿馆四周的侍卫,目光炯炯,脚下沉实,绝非普通侍卫,弄不好是禁军里挑出来的翘楚。”
手抚上微微有些发紧的太阳穴,这几日连续陪人喝酒,脑子像灌了米糊似的,有些不大好使。文睿浩冷笑道:“这莘国倒也看得起咱们。统共两百多号人,想掀点风浪,都没这本事。”
“你少打歪主意,这一趟来莘国,只为探探底。南人最是精明狡猾,咱们得处处小心,不可妄为!”
“梅梅,你也真看得起我。本王都被人监视上了,还妄什么为?”
文睿浩将眉头拧到一处,冷笑道:“罢了,罢了,本王还是寻几个绝色的女子,好好寻欢作乐一番。听说南边的女人比起咱们北方的,可水灵不少。梅梅,本王这个主意如何?”
柳柏梅咧嘴笑道:“好主意。你寻欢作乐在明,也好作我的掩护。”
“非也,非也!”
文睿浩摇头摆尾道:“你也需得走个过场,不胜酒力之后,方可早早回房休息!”
柳柏梅笑意深深:“浩子,你这主意甚好!”
“回王爷,将军,今日黄昏后,宫中有旨意到将军府,听说内侍还带了两个宫中的教养嬷嬷到将军府上!”来人低垂着脑袋回话。
柳柏梅迅速道:“可曾打探到是什么旨意?”
“回将军,打探不出来!”
“噢?”
文睿浩挑眉道:“莫非是咱们的计谋奏效了?”
柳柏梅眉心轻轻一动,眼眸微眯:“只怕未必!来人,去查探一下,这几日京城有什么消息流出!”
“是,将军!”来人抱拳而出。
文睿浩冷哼一声,目光对上柳柏梅眉的,凝神不语。
……
☆、第三百零六回 上门邀请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房间,阴了几天的天气,头一回晴朗起来,林西躺在床上,似乎能听到外头雪化的声音,心情敞亮起来。
刚用地早膳,便有丫鬟来回相府大少爷递了拜贴给姑娘。林西吃了一惊,心道无缘无故的,这厮过来做什么,忙装扮好了去了花厅。
花厅里,高子瞻端着青花茶盏,悠闲自得一边喝茶,一边打量厅中布局。
都说侯府极富,看来传言不假,只这花厅里的摆设,便知这府里银子多得没处花。
荷花侍立在大少爷身后,忍受着小丫鬟向她瞧来的目光,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不动。
片刻后,林西一身家常月白色袄子,姗姗来迟。头一眼,便看到了荷花,脸露笑容。
待看到荷花身前的俊逸男子,想着在门口探头探脑,脸上泛春的小丫鬟们,心下鄙视的翻了个白眼。
不过是来窜个门子,需要穿的这么好吗,祸水!
坐定,林西直言不讳道:“一大早的,找我何事?”
没有称呼大少爷,言语也没有客套的份成。高子瞻心中涌上喜欢。
他捂嘴轻咳一声道:“五日后,是我母亲的忌日,府中请了得德高僧为她超度,倘若你愿意,我想请你过府给她磕几个头!”
林西惊得嘴巴微微张开。
高子瞻,你母亲忌日,为毛要我给她磕头。当初虽然是你母亲将我买进府的,可我那是不过是个小小的丫鬟,与高高在上的夫人,无甚交集啊!
荷花见状,脸上微有不悦道:“林西。先夫人在时对你如何?”
“好啊!”
“既然是好,你就该应下。大少爷再过几个月就要春闺,偏他还特意为你跑了这一趟,不为旁的,就是为了大少爷,你也不能推了去!”荷花言词凿凿。
林西皱眉看着这主仆俩一唱一和,虽然她心底仍是没有弄明白。她给先夫人磕头跟高子瞻春闺有个毛关系。但看这情形,倘若她不应下,荷花这个救命恩人只怕会当场跟她翻脸。
林西轻轻一叹。脸上笑意浓浓道:“荷花姐姐别生气,到时候我一定准时去,多给先夫人磕几个头。”
荷花赞许的笑道:“这才像样!”
高子瞻看着林西赶鸭子上架似的应下了,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低下了头,掩住了嘴角擒上的一抹笑意。看来把荷花带来。果真是个明智的选择。
林西见高子瞻低头不语,只当他思念生母,心中忧伤,遂文绉绉道:“这个……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子瞻节哀顺便!”
林西自认为这两句话,能很好的安慰眼前的男子。孰不知,高子瞻心底已乐作一团。
他如忍着笑。绷着脸道:“多谢宽慰,还有书未曾温完,我就先走了。”
“不留下来用了饭再走?”林西随口客套道。
高子瞻心底一动,偏不说话,目光深深的看了荷花一眼。
荷花会意,笑道:“大少爷天天温书,总要歇上一歇。难得今日出来了,就用了饭再走吧,奴婢正也好想与林西说会话。”
高子瞻当即笑道:“既然主人家盛请,我若冒冒然离去,岂不是辜负心意,那咱们就用了饭再走吧!”
林西瞠目结舌。她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为何这两人竟然当了真。若是荷花一人,她自然乐得将人留下,扯上个高子瞻……
林西头痛。
……
“回将军,坊间传言那日救下林姑娘的是将军您,还说……”
“还说什么?”
“还说压根就没有宋小姐欺负林姑娘一事,一切都是将军杜撰出来的,为的是破坏莘国君臣之间的关系。”
“什么!”柳柏梅陡然变色。
“如今坊间,都在说咱们魏国这回到莘国来朝贺,实属狼子野心,需得防备!”
此言一出,文睿浩忙将怀里的画儿推了出去,脸上布满了阴霾。
画儿也知趣,理了理衣裳,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文睿浩一拍塌沿,怒道:“怪道弄些个侍卫在本王眼前晃荡,原来果真是防备着咱们。”
柳柏梅神色一凛,习武之人固有的气势自周身而出。
“梅梅,谁他妈的摆了本王一道。”
柳柏梅凝神不语。
“你道是说句话啊。咱们刚进京一天,这莘国人就跟防贼似的防着咱们,以后这日子要他妈怎么过啊?”
文睿浩气得一张俊脸走了形,他总算体会到出身未杰身先死的滋味。原本是到莘国打探打探消息,摸摸深浅,结果却变成了囚犯,困死在驿站。皇兄若知道了,还不将他骂死!
柳柏梅上前,将手重重按在他肩上:“稍安勿躁!容我细细想想事情的前后!”
“南边人,果然精明无比!”文睿浩咬牙半天,憋出一句话。
精明无比?
一道电光从脑海中闪过。
“魏国虽号称北蛮子,人高马大,看着都是傻大个,谁知内里精明无比,算盘打得当当响。我那傻舅舅啊,被人卖了,还在替别人数钱呢!”
林西娇娇柔柔的话语,在耳边响起。莫非是她?
柳柏梅眼眸深深。
不可能啊?这流言几日前就有,她昨日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时间对不上。那又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