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们,一定是他们!”素来镇定自若的李太后,只觉得两个太阳穴突突跳个不停,反握住李英杰的手,目光焦急而热切。
“他们去了哪里?他们搬到了哪里?”
李英杰摇摇头:“这对年轻夫妻说是要去投亲,搬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
“没有人知道,怎么会没有人知道?给他们银子,多给些……”
“太后,此事已经过去三十多年,刘家村能知道的人极少。”
李英杰抢在太后说话前,急道:“太后,别急。只要把人先确定下来,臣便是找到天涯海角,也定会把人找回来。臣这次回来,也是想把打听到的这些事情,先与太后说一说,省得太后心头惦记着。”
李太后长喘一口气,慢慢缓过心神,低头见自己拉着李英杰的手,忙推开了,轻咳一声。
李英杰自知失礼,一张老脸涨得通红,深深拜伏下去,道:“臣失礼,请太后恕罪!”
李太后掏出怀里的帕子,拭了拭眼角,又理了理衣衫,半晌,方才平静如初道:“侯爷劳苦功高,起来说话。”
“谢太后!”
李英杰抬头,正好李太后低头瞧他,四目相对,两人均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深意,同时微微点了点头。
“春阳!”
“太后?”
“换了热茶上来!”
“是,太后!”
李太后敛了神色,笑盈盈的对下首之人道:“侯爷,凤津这丫头可说了人家?”
李英杰笑得有些僵硬。
“回太后,这孩子被她母亲宠坏了,挑三拣四的,这个也看不上,那个也看不上。唉,都是臣教子无方。”
“女孩家的,娇宠些也是应当。哀家倒是替她看中了一人,只不知侯爷意下如何?”
李英杰忙道:“竟劳太后操心,臣惶恐!”
“有何什么惶恐的,她是哀家唯一的侄女,哀家不替她操心,又能替哪个操心?”
“不知太后说的是哪一家的公子。”
“侯爷觉得高相家的大公子,如何?”李太后意味深长的看了侯爷一眼。
“高家大少爷?”
李英杰大惊,忙问道:“太后?”
李太后微微颔首,冷笑道:“秦国夫人想把她最小的孙女嫁到高府,侯爷是知道的,此老妇人与哀家素来不和。高相乃莘国肱股之臣,我岂能由着她顺心。”
李太后淡淡的扫了李英杰一眼,目中精光一闪,又道:“且我听说高府大少爷俊逸非凡,才貌双绝,诗书文章极佳,又出身高门,侯爷,此子乃良婿也!”
李英杰心中思忖,自家女儿若真心攀附上高府,那真真是天大的好事。
你道为何?
那李英杰原是外乡人士,商户出身,在莘国,仕农工商,商为贱。依附着太后刘氏一步步的高升,刘家才一步步的踏入了京城贵族圈子。然尽管刘家富贵如斯,仍逃不脱出身的低贱。
高家则不同,百年世家,书香之族,名闻九州,那才是一等一的富贵之族。
李英杰强按下心头的喜悦,故作忧心道:“太后,高府门楣颇高,只怕是看不上小女凤津。”
“侯爷,正所谓事在人为。侯爷不试一试,又如何知道行不行。再何况哀家的侄女,也不是谁想娶,便可娶的!”
☆、第一百三十六回 心莫名一软
李英杰一听太后这话,心里顿时稳妥。
是啊,他担心什么,如今他的妹子是当朝太后,莘国最高贵的女人,只要有了这座大山,他李家想要什么没有?
李英杰面上一喜,忙道:“如此,臣便替小女先谢过太后。”
“嗯,找个妥贴的中人,先去探探相爷的意思,若有什么,你再来回我!”李太后双眸微眯,含笑道。
话已至此,李英杰心下会意,起身行礼道:“太后保重隆体,臣告退!”
“侯爷?”李太后扶了扶头上的凤钗,幽幽唤道。
李英杰收回将将迈出的脚步,正色道:“太后放心,臣必尽全力!”
……
夜黑风高,静寂无声。
睡前因多喝了几杯茶的山秀,被一阵尿意憋醒。
她惺忪着眼睛,正欲爬起来,朦胧中却见一个黑影笔直的站在她的床头,一双空洞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瞧着她。
山秀头皮发麻,吓得花容失色,欲惊声尖叫。
奇怪的是,她张大了嘴,用力的呼喊,偏偏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山秀不可置信的捂着喉咙,连滚带爬的缩到床角,瑟瑟发抖。
黑衣人阴阴一笑,缓缓低下头,低沉的声音似从地狱中发出。
“山秀……”
山秀脑子嗡的一声,一下子扑到在床上,双腿下跪,不停的磕头求饶,
黑衣人伸出如枯枝般的手,轻轻抬起山秀那张面无人色的脸。
冰冷的触感令山秀花肢乱颤。忽的一阵骚味,那山秀竟吓得尿了裤子。
黑衣人嫌弃的皱了皱鼻。
“阎王……说你……太坏,罚你……从今往后……不能说话!”
一语说罢,黑衣人似一阵风般,消失不见了。
山秀吓得瘫倒在床上。呆呆的一动不敢动,片刻后,直挺挺的往后倒去。
……
“你们听说了吗,二小姐跟前的山秀,昨儿夜里撞了鬼。”
“啊……鬼……鬼上身?”
“你乱叫什么?什么鬼上身,不过是尿了床。找个说头罢了!”
“尿床?不会吧,这么大个人了,竟还会尿床?”
“可不是嘛,那山秀臊得都不敢抬头见人,只好编这么一出鬼故事唬人。”
“好像不对吧。我怎么听说她吓得不轻,连做梦都说有鬼?”
“啊……竟是真的……难不成,真的有鬼?”
“哼,坏事做多了,自然心里有鬼。管她呢,杖着是二小姐跟前的得意人,整天介的嚼舌头,若真有鬼啊。吓吓她才好呢。”
……
树上,齐退翘着二郎腿,往嘴里扔了一颗花生米。听着树底下叽叽喳喳的声音,无声的朝天上翻了个白眼。
心道那山秀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惹了这么个小祖宗,装神弄鬼吓唬吓唬,那都算是轻的。若真把她得罪狠了,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齐退想着那小祖宗从小干的坏事。浑身打了个寒颤。
……
春日薄暖,杏花轻寒。
一夜春雨飘过。花落满地。
林西一早起来,在园子里静静站了会。看小丫鬟们清扫院落,生火煮茶,思绪不知飘向何处。
这几日朱姨娘,二小姐有意无意的挤对,府里众丫鬟似有若无的眼神,让她这个素来早睡晚起的人,生了愁虑。
皇天作证,她对高二少忠心耿耿,鞠躬尽瘁。
厚土作证,她对高大爷没有半份银子的心思。
呜呼哀哉!
为毛她一个小小的丑丫鬟,一个只想混混日子,打打酱油的小丫鬟,居然也能站到风头浪尖,让他人指指点点。
林西长叹一声,找了个无人的墙角,蹲下去。反思,需得深刻的反思。
林西的反思尚未进行一个字,那高大少已踱着方步,闲闲的走进了欣然院。
“二弟,二弟!”
林西一听这声音,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心道二弟你个头啊,一大早的,又跑来招蜂引蝶,像什么样子。
她哪里知道,高子瞻已在院门口站了半晌,目光自始之终都是落在墙角的她身上。
细雨之中,这丫鬟一身青衫,愁眉苦脸的蹲在角落,风吹过雨落,丝丝柔柔的飘落在她身上,这丫鬟瞪着两只又黑又亮的眼睛发呆,浑然不知。很像是一只被主人遗弃的小狗,让人看了心下莫名怜悯。
高子瞻暗下一笑。那日亭子边,她也是这般蹲在树丛边,拿着跟枯枝,自言自语,自得其乐。
高子瞻高呼两声,装作未曾瞧见一般背手到院中。
二少爷的通房陈玲听得唤声,迎出来,笑道:“大少爷来了,二少爷刚起身。”
真是奇怪,这些日子大少爷竟天天往这院里跑,一天比一天来得早。
高子瞻皱眉道:“怎么是你,荷花和林西呢?”
陈玲笑道:“回大少爷,荷花姑娘正在侍候二少爷穿衣,林西姑娘昨儿上夜,这会应该在自个房里洗漱,奴婢去唤她来。”
高子瞻一扬眉,冷笑着指了指墙角:“那是谁?”
陈玲顺着大少爷指的方向瞧去,忙扯了个笑道:“林西,你蹲在那角落里头做什么,大少爷来了,还不快来侍候。”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林西装不下去,只得腆着脸,凑上前打哈哈道:“下雨天的,大少爷起得真早。”
高子瞻昂了昂头,似笑非笑道:“你也不迟,给我沏壶好茶来,今儿个,我在二弟院里吃早膳,你让下人去准备。”
林西暗下伸了伸手指头,算了算,心道大少爷,你这个月里,已经在这院里蹭过十次早膳,十二次晚膳了,你再蹭下去,二少爷的月银要见底了。做人,不能这样啊!
高子瞻似听到了林西的心声,冷哼道:“怎么着,替你家主子算计银子呢?”
陈玲忙扯了扯林西的衣角,陪笑道:“哪能够啊,大少爷能来,二少爷欢喜还来不及。大少爷快请进吧!”
“大哥,来得真早,今儿小弟迟了!”
林西看都不用看,就知道定是三少爷来了。
果不其然,高三少撑了把油纸伞兴冲冲的走了进来。
林西忙上前接过三少爷的伞,笑道:“三少爷,外头雨密,厅里坐吧。”
高子瞻眸色一亮,淡淡的弯了弯嘴角,伸手搂住三弟的肩,去了厅里。
……
主子们用饭,丫鬟执着佛尘漱盂巾帕站在一旁侍候,荷花立于案边布菜。
林西无事可做,低眉垂目留神凝听桌上的动静。
不得不感叹,高府的家教颇严。
瞧瞧,三位少爷用饭,一大堆碗啊,碟啊的,恁是一点声响也无,少爷们姿态优美的不像是在吃饭,倒像是在进行某项艺术活动。若换成是她……
林西暗下哼哼两声……
“林西,今儿这山药粥味道甚好,你再帮我添一碗。”高大少轻轻把碗放在林西手中。
“对了二弟,听说前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