乎有什么东西在心中缓缓萌芽,复苏,支撑着我,给我力量与信念,让我越来越坚强。
“姐姐……”霞玉小声说:“庄里的人,都是,中毒死的吗?那,和咱们一道来的陈伯,还有姚师兄他们,都死了吗?”
霞君没出声。
她们刚才在客院门口遇着我们,还没来及进去看个究竟。
但是我和雷芳已经看过了——客院里头,只有尸体。
霞玉也哭了起来,还有霞蕊,她也嘤嘤而泣。
这密室里五个人里倒有三个在哭,剩下的,就是我和霞君了。
霞君柔声安慰两个妹妹,又对我们这边两人说:“你们……刚才在这里的时候,就没听到什么异响异动吗?”
雷芳鼻音极重,抽噎着说:“没,这门有一尺厚,里头包了石,铁,棉,木……外面的动静在里头是听不见的。我们进来时,枣子还在外屋,她还……还活着的,”雷芳缓了口气。接着说:“可等我们出去,她已经死在茶炉边上了……”
枣子她们从小就服侍雷芳,感情要好,她说到这儿,将脸狠狠搓了两把:“不知是哪个丧心病狂的恶贼,使这等手段害我们雷家满门!我……我要报仇!我一定要报仇!”
我心突地一沉。
使毒手段厉害的,又有机会下手的……
难不成,是,姚家的人干的?
☆、第二十一章 毒 二
这个念头一冒了出来。就再也抑制不住。
而那边霞君也说:“庄里的人,都是中毒身亡的……能同时毒死这么多人,还让人看不出下毒的手段。使毒这样厉害的人物,能有多少……”
她微一沉吟,电光火石间我突然明白,霞君不是雷芳那样懵懂不知事的孩子,她一定知道南奎的传闻,也知道姚家的那些事儿。
她看了雷芳一眼,并没有说出姚家来,只是问:“表妹,你知道不知道,雷家庄可有什么使毒厉害的仇家?”
雷芳摇摇头:“爷爷没有提起过……”
霞玉却嘴快地问了句:“那姚家呢?你们都和他家结亲了,难道什么都不知道吗?”
雷芳霍然抬头:“姚家?姚家怎么了?”
霞君淡淡的说:“小妹的意思是说,如果不是雷家庄的仇家,那会不会是有人和姚家结了仇,却殃及雷家庄?”
她一下就将话圆了回来,雷芳仔细想了想:“要是和姚家有仇,怎么昨天姚家,姚正彦在的时候不下手呢?应该不是吧?”
我两手交握一起,在心中将事情从头梳理一遍。
在雷家庄里的,除了我和雷芳。旁人都死了。连鸟儿猫儿狗儿都没幸免。我和雷芳为什么逃过一劫?是因为我们在密室之中?
密室之中与外面隔绝了声响光亮,透气孔应该也是开在别处——难道是施放的毒烟?可是我们开门出去,空气中并没有什么异味,若用的毒烟,不该消散得这样快,毫无痕迹。
可除了毒烟,还会是什么?
若是将毒下在饮食之中,毒又是何时下的,人进食也有先有后,怎么可能同一时间同时毒发毙命?
我实在想不出来。对用毒我仅知皮毛,一些是师公讲过的,一些是从书上看来的,只是一些粗浅的毒药毒方,这种举手间无声无息便杀死了近千人的手段,不是我能揣摩猜估的。
霞蕊轻声说:“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雷庄主他们又去哪儿了呢?”
雷芳的手冷冰冰的,我和她靠在一起,只觉得她的身体也是越来越冷。暗室里一片寂静,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得谁腹中响了几声。
霞玉摸着肚子,小声说:“我饿了。”
雷芳低声说:“这儿没吃的,忍一忍吧。”
虽然可以出去,但是谁知道外头的东西有毒无毒?
我在怀里摸了摸。吃的我虽然没有,但是却有一瓶我离家前姨母给我带上的琥珀丹。这个虽然不能止饥,但是却能滋养元气。
“我有这个,大家分着吃吧。”
霞玉先伸出手来:“是什么?”
“吃了能舒服点……”
我在她手掌中倒了两枚,一股淡淡的香气弥散开来。
“好香……”
我转头问霞蕊:“你要么?”
“哦,多谢……”
我把丹药倒在手上。霞蕊正要伸手来取,霞君忽然轻轻咳嗽了一声。
我转头看她:“你要么?”
“我不饿。”
霞蕊伸出来的手犹豫了下,又缩了回去。
“我也……不饿。”
霞玉可顾不得这么多,已经把丹药填进了口中,这丹药入口即化,味道甘甜,她吞口水的声音在暗室中特别响亮。
我慢慢坐下,问雷芳:“你要么?”
她不动弹,也不出声,头抵在膝盖边,两臂紧紧环抱着自己。我倚着墙,和她靠在一起。石地和石壁都带着冰冷的寒意,坐了一会儿身体便觉得有些僵麻。我拿了一颗丹丸,半强迫着让雷芳吃了,自己也吃了一颗。这药丸下腹,身上就觉得暖洋洋的舒服了许多,也不觉得怎么肚饿了。
我一直在琢磨师公的去向。他绝不会把我一个人抛下,必定会回来的。
然而他现在去了何方?连带着雷庄主,还有白宛夫人都不见踪影。若他们不是自己离开,而是被人掳去的呢?
过了半晌,又听见谁的肚肠饿得叫起来。
“不知雷庄主……回来了没有。”霞蕊轻声说:“若是他回来却找不着咱们呢?”
雷芳头微微抬起来一些:“爷爷要找我。自然能找到这里来。旁人要找的话……自然找不到这处。”
她的声音冷冷的,象是铁器与瓷器撞在一起发出的声音。霞蕊应了声:“原该如此,我却没想到。”
霞玉却冒出一句:“要是,要是雷庄主回不来了……”
“你闭嘴!”雷芳忽然跳了起来,一脚踢翻了旁边的搁架:“你再胡说我……我……”
我急忙抱着她:“你别急,雷庄主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雷芳困兽似的转了两圈:“不行,我要出去。”
“别去!”霞君站了起来拦住了她:“外面不知是个什么情形,怎能贸然行事?”
雷芳一甩袖子:“你们原是来做客的,是雷家庄的事情牵累了你们。表姐放心,我一个人出去,你们只管在这里藏身就是。”
“等等,”我拉着她的手:“我和你一起去。”
霞蕊也走了过来:“表妹,齐姑娘,你们不要焦躁,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咱们商议一下,这里面无食无水,要久待也不成的。但是外面的情形咱们也不晓得。雷庄主现在未归,仇人是谁,是不是还伏伺在侧,咱们都不知道,贸然出去的确不妥。”
雷芳要是能听进别人劝,也就不是雷芳了。
我紧紧跟在她身后,丁家两姐妹不能硬拌,雷芳开了机关,大步走了出去。
我在肚里叹气,这就叫初生牛犊不怕虎。好歹你也先看看外头是个什么情形再迈步不迟啊。要是外头有人守着,不用多,一记横刀就要了她小命。
我紧紧跟着出来。两手一拢,淡淡的白光将我们两人身形都罩住。
雷芳一怔,停下脚步来。
那白光从头铺展到脚,象一层纱幕。
她讶异地抬起手来,手已经成了半透明的,人变得隐隐约约只有一抹淡淡的影子。再眨一下眼,连影子都没有了。
“我,我呢?”
这话换个场合问,肯定很滑稽。
我轻声说:“这是幻隐术,能管一个时辰。但是你不能和人说话动手,不然就会失灵。”
“你呢?你在哪儿?”
我自己施的术,我还能看见她的,伸手过去,轻轻握着她的手。
雷芳僵了一下,立刻回握住我。
这隐术没经历过的,第一次一定不会习惯。人在这个世上,可以忽视任何人,可是无论如何不能够无视自己。人活着却连自己都看不见找不到,那种混乱与惊惶不是短短时间可以习惯的。
我拉着她的手,雷芳深吸了口气,小声说:“出去吧。”
天已经过午,在密室中不见天光,只觉得时间难捱。还以为已经过了一天了。
远远的听到有人声。
我和雷芳互望一眼,她马上抓紧了剑柄。
“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动手。”
一动手隐术就失效了,不动手的话,旁人看不见我们,自保是绰绰有余。
她咬咬牙,松开了手。
我们轻手蹑脚朝发出声音的地方赶过去。
还没看到人,隔着门先听着声音。
听呼吸声有四五个人。
“师伯,这事处处透着诡异,咱们此时在这里逗留,万一遇着什么……那是浑身长嘴也说不清了。”
有一个年长些的人问:“都查看过了吗?可还有活着的?”
“没有。不但没有一个活人,连猫儿狗儿甚至笼中鸟水里鱼都死了——”少年的声音微微发抖:“师伯,究竟是什么人,这样狠毒,这,这灭门……”
“是啊,”那年长的人说:“上一回灭门的惨事,到现在有二十来年了,楚地的洪家被惊雁楼灭门,那是杀一儆百……”
“洪家满门不过四十余口,可雷家庄……”
听起来这些人不是下毒的元凶,只是偶然撞见的。
“主院床上空的,没有人,我们四处都没找见雷庄主……”
“雷家庄没那么简单,我记得当年师长就说,雷家庄光建就建了十五年,这么大一个庄子,又是几代人苦心经营的,咱们能看到的不过是明面儿上的。你们没动庄里东西吧?”
“回师伯,我们都听您的吩咐,什么也没有动。”
“嗯,看这下毒的手法,道上不过寥寥两三个有这手笔的。海家,百毒,还有南奎……”
我心里一突,马上转头看雷芳。
她脸上有一种迷怔的神情,仿佛没明白外头的人在说什么。
“师伯,姚家不是刚娶了雷家的女儿吗?这不能算在内吧……”
“姚家对亲家下手也不是头一回了,老一辈谁不知道,他爷爷姚自胜当年也杀了自己夫人吴家十来口人哪。”
我顾不得其他,紧紧扯着雷芳的手,就怕她失去控制。
雷芳慢慢转过头来看着我,她眼神空洞。
我心叫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