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色生仙  第40页

  身边雷芳动了一下,含含糊糊地问:“什么时辰啦?”
  我瞅了一眼更漏:“不到四更。”
  “唔,头疼……茶……”
  合着这小姐没睡醒,把我当丫头使唤了。
  我下床去给她倒茶,脚踩着实地,心神也慢慢安定下来。
  雷芳眼都没睁,就着我的手喝了两口茶,居然还来了句:“凉了……去倒热的来。”
  外头枣子已经听见,忙应了一声:“是,我就去倒。”
  雷芳清醒了点儿,一看床前站的是我,揉了揉眼,扯出一抹笑:“怎么是你啊,我还是为是丫头……”
  “你是喝多了。”
  我把杯子放下,拎起衣裳披着。
  雷芳打了个呵欠,也坐了起来,揪着眉心:“哎哟,头疼的厉害,你呢?”
  “我还好,我喝的没你多。”
  “唔,回来让厨房做两碗醒酒汤来,我觉得嘴里这个苦哦……”
  枣子果然倒了两盏热热的茶进来,茶里头还兑了蜜,浸了一颗橄榄:“姑娘,齐姑娘,这桂花蜜和橄榄都解酒的,你们一人吃一盏。等天亮吩咐厨房,做两碗酽酽的酸汤来解酒。”枣子笑眯眯地说:“厨房的人五更天才起来升火呢,等会儿我早早儿就去吩咐李嫂子,让她先做咱的汤。”
  枣子可真够贴心,不过我那个丫头初雪也不错,人斯文,做事也仔细。
  “天亮还早着呢,姑娘们再睡一会儿吧?”
  雷芳打个呵欠,我也又躺下来靠在枕头上。
  “睡不着了,咱们说说话吧。”
  “嗯。”
  “白天我注意瞧啦,那个姚正彦长的那么瘦,一看就拿不动刀使不动剑的,不过这样也好,这样就不怕他欺负姐姐了……”
  你以为只有长得五大三粗的人才可怕吗?姓姚的要杀人可比拿刀子拿剑的人可怕多了。我肚里嘀咕,可嘴上绝对不说。既然雷庄主都不肯告诉雷芳姚家的厉害之处,想必是怕她担心,怕她乱来,我当然也不能提。
  “我和爷爷吵了几句,我埋怨他干嘛把姐姐嫁那么远……要是嫁的近点儿,有个什么事儿也能关照到,婆家肯定也不敢欺负我姐。”
  雷芳头靠在我肩膀上,小声说:“爷爷说,人长大了总是这样——谁也不能靠着谁过一辈子。父母会早于我们辞世,兄弟姐妹也会各自成家分开,还说我将来也会成家嫁人,那时候就懂得怎么过日子了,呸,我才不要听。”
  “你啊,刚觉得你长大了点儿,你又孩子气。”
  “哎哎,”她的指头在我脸上戳了两下:“谁孩子气?你比我还小呢。对了,我喝多了倒头就睡,你呢?你又入梦没有?”
  “入了。”
  雷芳来了精神:“梦见什么了都?”
  我手伸进衣里,捏住那对珠子,心里怦怦直跳。
  到底哪是真,哪是梦?
  如果那只是一场梦,我怎么能将梦中的东西带出来?
  “说话呀。”雷芳推了我一下。
  跟任何人都不能说——师公的话忽然间又在心头掠过,我的手紧了一下,又松开,轻声说:“梦里头的人都不认识,影影绰绰的,也没记住什么。”
  雷芳得意地笑笑:“那是因为我不在吧?要是有我在,包你耳聪目明,什么都记得住。对了,你问你师公没有?你师傅白宛……她年岁比你师公可得小啊,怎么在咱们梦里头,她倒和你师公成了平辈啦?”
  “我师傅也来了,白天一忙乱,没来及问。”
  “对,你师傅怎么来了,脸上还蒙个纱,怕人看啊?”
  “也许吧。”
  仔细一想,的确没怎么出过沙湖庄子——在我记忆中似乎只有那么一两次,而且每次出门的时候,面纱总是不会忘了遮上。她的相貌是美,女人生得太美貌了,自然会给自己招祸。
  雷芳说:“这事儿挺古怪的……等赶明儿有空了一定要弄个明白。”
  “嗯……”
  外头的雨还没停,四周极安静,雷芳挠了挠头:“睡不着,走吧。我带你去后头瞧瞧。我信里和你提过的那对香缕剑就收在后头。”
  “其实我也用不着剑。”
  “那剑不沉,两柄剑加鞘子还没三斤重。而且鞘子和剑柄都好看,你一看就知道了,就算用不着,也带着作作样子。要不赶明儿见人,别人手里都有兵器家什,就你空着手儿,那多不好看。”
  她是风风火火的脾气,说着就起了身,抽过斗篷一披,伸手在床头的格子边摸了几下,只听着咯咯的声响,那成扇的格子忽然从中分开,露出一扇暗门。
  我大为意外:“你屋里还有这啊?”
  “这算什么。”她端起床头的灯,拉着我朝里走。暗门里有一股细细的冷风吹来,我瑟缩了一下。脚下只有一双软鞋,暗门里头的地下铺着青石,冰冷的感觉透过薄薄的鞋底直窜上来。
  “冷吗?”
  雷芳要扯下斗篷给我,我摇摇头:“不用,反正马上就出去了。”
  “嗯,快来。”
  穿过这一段甬道,后面是间石室,里面没什么东西,显得空荡荡的,架子上摆着几柄刀剑。雷芳把其中最精致小巧的那把拿了出来:“来,你看看,喜欢不喜欢?”
  这柄剑连鞘也就两尺长的样子,剑鞘非革非铁,是木制的,凑得近了,能闻到隐约的香气,拿在手里的确轻巧。
  雷芳把灯端近了些:“看看。”
  我仔细端详剑鞘,上头镶着小粒的碧青色石头,花纹古朴,极为雅致。
  “我把你给我画的画,送给姐姐了……”她小声说:“你不生我气吧?”
  “怎么会。”我笑着说:“那是你的画,再给,给了芬姐也很合适。”
  我缓缓拔剑出鞘,只觉得香气更盛。
  怪不得这剑这么轻……我忍不住笑。
  这剑真是漂亮,可是,也……仅仅是漂亮而已。
  这剑身既细且薄,而且是镂空了的。银亮亮的剑刃雕镂着盛开的缠绕的繁花。
  “这剑……好香。”
  “嗯,不知道是怎么做出来的,香喷喷亮晶晶,不象剑倒象首饰。不过这个也就只能瞧着好看,要用来和人对砍……那是连菜刀都砍不过的,你瞧,你要佩着一定好看。对了,你不是也习过剑法么?听说是惊雁楼的前辈教你的。来来,使给我瞧瞧。”
  “嗯,我剑法学得可不怎么样。”我比划了两下,银亮亮的剑光在空中划过,象是弯月的弧光。
  “好吧,那我就献丑啦,你是行家,可不许笑话我。”
  雁三儿教了我几路剑法,我使的是最纯熟的那一路,也是初入门的那套。
  雷芳在一旁拍手叫好:“你这比划的还挺象样子,这剑正合你用。”
  
☆、第二十章 夜 三

  我还剑入鞘,真诚地说了句:“多谢了。”
  “嗯,这个华而不实,顶多算件玩意儿。”她把灯又端起来:“走吧。枣子回头要是看见我们凭空没了,说不定要吓一跳。”
  “她也不知道这儿?”
  “不知道,我平时也不常进来,这儿什么也没有,爷爷倒说可以把些要紧的东西存放在这里头,我又没什么要存的,以前就是你给我画的那张画,被我放这里面了。”
  刚才我们进来后,暗门便重新合了起来,她把灯交给我端着,自己伸手去扣动机关。
  结果她扳了两下,机关却没有动。
  “咦,怎么回事?”
  雷芳用上了力气,可是那石球仍然一动不动。
  奇怪,难道卡住了?
  “怎么了?”我问:“难道这机关从里面打不开,非得从外面开才成?”
  我知道有些机关是这样的,不过这个恐怕不是。
  雷芳果然说:“不会啊,我又不是头次进来……前几次都好好的,怎么这会儿打不开了。”
  她左转右转急得一头是汗,折腾了好一会儿。我端着灯凑近看,那石球有拳头大小,这暗室不知道已经建成多少年,总不会里头的机关锈住了吧?可是刚才进来时都没问题。
  “要不,我来试试?”
  “不用,我能行!”雷芳小脸儿涨得通红,又是扳又是转,那石球就是纹丝不动。
  “你歇一歇,别着急。”我倒不焦急,只是觉得这里阴寒侵骨,我们俩穿得又少,多待一时只怕会冻病。
  “哎呀我想起来了……”雷芳朝我笑笑,难为情地说:“我忘了要先按下去再转……”
  这丫头!我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她嘴里念念有词:“按三下,左二右四……”
  终于听到喀的一声响,暗门缓缓朝旁边滑开。
  我松了口气,雷芳摸摸头,嘿嘿笑着说:“好啦,你别生气。我有好些日子没进来……嗯,还是昨天喝多了脑子不好使,居然就把开门的步骤给混忘了。”
  雷芳赔过小心,大概觉得面子挂不住,想找回点威风,还冲我似的挥挥拳头:“不许跟别人说,不然我可跟你算账。”
  “你跟我算什么账啊?”我好笑地绕过她迈出去:“三千个钱使了一千七百四十二个,还有几个?”
  雷芳顿时傻了眼,抬起手来看着自己手指,又屈又伸的全然不得要领,恼羞成怒:“你这算什么?欺负我不会使钱啊!”
  “你不是说要和我算账吗?那你就算算啊。”
  雷芳格格咬牙,看她那神情倒象是在咬我的肉似的。
  外面天还没有亮,我将手里的灯盏放下。雷芳瞪了我一眼,板着脸的样子活象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可惜没撑多久,自己先忍不住,噗一声笑了。
  “你这丫头真鬼。”雷芳把衣裳穿上,又套上鞋子,朝外面唤:“枣子,打水来。”
  枣子最是机灵勤快,可是雷芳喊了这一声,却不听她答应。
  “人哪儿去了?”
  雷芳掀帘子朝外看了一眼,有些纳闷:“难道去厨房了?”
  我坐到一旁,闲闲地说风凉话:“也说不定是找不着我们,急着出去找人搬救兵去了。”
  雷芳深以为然,点头说:“很是。八成是找人去了。不要紧,肯定快回来了。唉,她姐姐也跟着走了,倒和我一样,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见面。”
  “嗯,刚才我看她眼睛还是红红的,八成晚上又哭了。”
  “我也想我姐……南奎那么远,那边的人她又一个都不认识,这日子可要怎么过啊……”
  我也不知如何安慰她,只能轻轻在她背上拍了几下。雷芳抬起头来冲我笑笑,可那笑意有多勉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等了一会儿,雷芳奇怪地说:“枣子怎么还不回来?”
  我把玩那把香缕剑,笑着说:“她要不回来,你就给我当回丫头,端水伺候我洗脸吧。”
  雷芳扑上来咯肢我,我最怕痒,她手还没沾上来,我已经觉得身上的力气跑了一大半,倒在床上来回翻滚躲避。
  “小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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