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色生仙  第44页

擦的锃亮,光可鉴人,一切都与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样——可是又已经不一样。
“雷姑娘,现在雷庄主不在,雷家庄的事情,只有你来做主。这些人……”
雷芳一点没有犹豫:“但凭纪前辈和雁前辈做主。”
雁三儿点了点头:“要一一埋葬只怕不能够,而且这些人全是中了蛊毒而死,最好是烧掉。”
雷芳眼角跳了一下。
“是单烧人……还是……连房子一起烧?”
我立刻猜到雷芳在想什么。我们只有这么几个人,还要马上起程去追赶姚家迎亲的队伍,只怕没法儿单把尸首集合出来烧。
雁三儿指着老老实实逼在一旁的临山门的五个人:“这里正好有临山门的几位兄弟在,请他们代为辛苦一下,再请丁家这三位姑娘帮着照看,我们现在就起程,或许天黑时便能赶上姚家的人。他们有车有马有不少嫁妆,走得不会很快。”
虽然不是很妥当,丁家姐妹三人也在犹豫,可是雁三儿身上那股凛凛杀气还是让她们和临山门的人一起点了头。不过后来静下来我想了想,这不光是雁三儿一个人的威势,还有师公,还有雷家庄那位现在不知下落的雷庄主,恐怕,还有雁三儿背后的惊雁楼,否则,震得住丁家那三个小姑娘,震不住临山门的人。
我们下山的时候,雷芳紧紧攥着拳头,都攥得滴血,硬是没有回头。
快到山脚的时候,师公站住脚,朝我说:“过来,我背你。”
我愣了一下,师公上次背我,那会儿我可才五岁。
“照你们两个的脚程,走上一夜也追不上。”
雁三儿也说:“行啦,有什么好避讳的,我年纪都和这小雷姑娘的爷爷一样,背一背又怎么了?”
结果雷芳倒比我爽脆,先朝雁三儿背上一趴。
我也不好再磨蹭,就伏到了师公的背上。
两道人影仿佛飞鸟一般直窜出去,跟我们之前那种磨磨蹭蹭的速度相比高下立判。照这样的快法,天黑前一定能赶得上姚家的队伍。可是……
我心里其实并不太希望赶上去,最起码,别太快。
图穷终会匕现。
可是,让这个时机再晚一些到来,让雷芳……让她再多有一些时候来缓冲。
暮色四合,旷野莽莽,雁三儿的身法尤其好,真象一只雁子,不仔细地瞧,只能看到一道淡灰的烟影。
师公脸庞冷,可是身上暖。初春的寒意从背上掠过,可是胸口贴着他的背,却觉得热乎乎的。
我心里乱一阵,又缓一阵。虽然雷家的事情来得那样突然,那样惨烈,可是有师公在,我就什么也不怕了。
“师公,我师傅呢?”
“她回去了。”
“她……怎么突然赶到雷家庄来?你们昨天晚上去哪儿了?”
我知道师公做事当然不必向我交待,可我实在憋不住。
师公顿了顿,说:“昨天是一个故人的忌日,我和雁三儿,还有你师傅,去拜祭。”
昨天是……
我忽然想起,一通忙乱,竟然忘记了,昨天是……四月初四。
我心里一紧,下面的话全咽回了肚里去。
我记得,我就是死在这一天。
难不成,师公和雁三儿,他们去拜祭的,是巫宁?
但师公不是对巫宁抱有极大偏见与憎恶吗?他怎么可能去拜祭?
还有个疑问。
“师公的那位故人……就葬在雷家庄附近吗?”
“就在后面山中……她在那儿出生长大,所以后来,也就葬在那里。”
风声在耳边掠过,呼呼地刮着脸面生疼。
“那,雷庄主,也去拜祭么?”
师公冷冷地说:“他不会去,他与那人有过节。”
可雷庄主昨天夜里出了庄做什么去了呢?也与四月初四这个日子有关吗?
前面是一个小城,城门早关了,师公与雁三儿一前一后逾墙而过,轻盈如柳絮般落在地下。
“他们今晚应该就在这儿落的脚。”雁三儿看了一眼城门口,天色昏黑,我看不清楚那里是不是有什么暗记。不过惊雁楼势力庞大,查一个姚家全然不成问题。
“城东老贺家客栈,咱们直接过去?”
师公还没出声,雷芳先说:“直接过去。”
她从雁三儿背上下来,我也不好再赖在师公的背上。
我们一行进城,这城镇极是热闹,街上的店铺还在做生意,热腾腾的食物香气扑面卷来,我才想起我们从昨天就没正经吃饭了,喝了一肚子酒,今天又煎熬了这么一天,肚里顿时打起鼓来。
想想人真凉薄,雷芳差不多被灭了满门,我却在这儿为肚子犯愁,我们还是这么要好的朋友。
远远的忽然前面街口有人乱跑乱窜,朝这边赶了过来,叫喊声混乱而嘈杂。我们前行的路被挡住了,雁三儿拦了一个有年纪的人,和气地问:“老丈,前头出什么事了?”
那人面色青白惊惶失措,只嚷着:“杀人了!都死了!千万别朝前走!”
“哪儿杀了人?”
那人匆匆抛下了一句:“就在老贺家客栈里,一地的血,人头都滚到街上来了……”
我们四人面面相觑,雷芳忽然拔脚就朝前跑。

第二十二章 惊 二

雁三儿一把扯着雷芳,我们加快了步子从人潮中穿过去,还离着老远,已经可以闻见浓浓的血腥气。
雁三儿说了句:“真是异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啊。”口气里的阴狠杀气听得我心里都跟着一抖。
“进去看看。”
我们谁都没出声,客栈里的人早已经跑个精光,到处都是血。
不用再看第二眼,那些伏尸就地的人穿着我们眼熟的红服色,正是姚家的人。
雷家被灭门,姚家的队伍又被血洗——
来之前虽然没说,可是我知道雷芳恐怕十成里有八成认定是姚家对雷家下的手。可是现在来了却发现事情没这么简单。
又是谁对姚家下的手呢?
雷芳牙咬得格格响,满客栈的寻找雷芬。恐怕姚家人都死绝了,也不及雷芬伤着一根小指头对她来说更紧要。可是我们一起失望了,雷芬并不在客栈里头,连着姚正彦也不在。
雁三儿隔着一扇门正在训人:“你们怎么盯的人?这么大的变故你们就干看着!究竟怎么回事,给我一五一十地说!”
有个声音恭敬地答话:“三当家,这事儿不能怪小宋。他盯得死紧,可是你也知道他人虽然机灵,功夫却欠火候。客栈里这事儿从杀第一个人到现在还不到一顿饭的功夫,动手的那个根本人影儿他都看不清,险些被一起杀了。姚家的嫡孙没事,已经逃了。那位新娘子从进了房便没见人影儿,也没见出去,他两只眼盯死的,绝不会看漏。
这可奇怪了,新娘子既不在客栈之中,又没见出去。难道会遁地隐身了不成,她又不是我们这一门的子弟。
雷芳两眼发直,她本是憋着一股气和一团力气来的,却没想到都砸在空处。不管姚家是不是她的仇家,但是姚家现在也已经如雷家一般差点被人灭门了——
我也觉得脑筋很不够用,我能看出这里头肯定牵绊极远极深,可我了解的事情却越浅极少。
雷庄主肯定不妥。
我能确定这一点,那胖圆身形笑呵呵如弥勒佛似的雷庄主,如果真是个面团儿,雷家庄哪来今日的威势?这人必定不简单。这次与姚家的联姻也肯定有我不知道的意义在。而在雷家姚家双双出事的关键时刻他偏不见踪影,太诡异了。
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理不清,我紧紧握着雷芳的手。她更不堪,负荷了那样重,亲人全都是生死不明。要和她易位而处,我真不知我有没有她这么坚强。
“姚正彦朝哪方向逃了?”
师公说了句:“不用问了,姚正彦若想逃。那个动手杀人的追不上,你的人也追不上。先找雷芬。”
“是,后院是姚家包的,新娘子进了上房,门窗紧闭不见有人出来过。”
那人引路朝后院走,雷芳跟了上去。紧紧走在雁三儿后头。
后院的血腥味儿没有那么浓,院门敞着,但房门关着。且从里面闩上了。
引路的小宋推了一下窗子,朝这边比个手势,也是闩着的。
雁三儿伸手一推,门闩悄无声息地滑开,屋子收拾得很干净。里外间只用一扇竹帘隔开,一目了然。屋里连只猫都藏不下,更不要说雷芬一个大活人。
“你亲眼见她进来?”
小宋笃定地点头,这人身形短小,面目平庸,是那种哪怕见上三五次都不会有印象的人。这样的人做探子真是最好不过,不过我也一眼看出他的功夫是不怎么行,只怕拔刀子动手还打不过我。
“姚家一队人进镇时看不出什么不妥来,进客栈时还给了小二和赏柜一大把赏钱,喜气洋洋的。”
师公没说什么,只问我:“你看出什么来了。”
我一点都不用犹豫:“这间屋根本没进过人。”
小宋转头看我,一脸的不赞同。不过看起来是碍于身份,才没有直接驳我。
“水盆帕子桌椅什么的都未动,床铺未动,屋里也没有新娘子的气味儿。”
雷芬是新嫁娘,一定要用脂粉头油的,她用的又都是香气馥郁的宫粉口脂之类,这屋里没有动过的痕迹,也没有半点气味儿。
眼见未必为实,这话习练幻术的人再明白不过。
但若有人操纵幻术假靠出雷芬的样子来骗人,又是谁?
我觉得迷茫,好象一时之间,全天底下的谜题都到了眼前。
刚才和雁三儿说话的另一人进来:“三当家,尸身验看过了,全是一剑毙命,正中要害,姚家这回来迎亲共跟来了四十八个人,连雷家陪嫁的八个,都在这儿了。”
“这话还用你说?”
那人压低声音:“从剑伤看,此人用的是普通兵刃,招数也是普通杀招,样样都极普通……”
看来这杀人的似乎极是精道,难道是雇的刀客剑手?不,绝不会,姚家的嫡孙是什么样的成色,怎么可能随便雇人来杀?不说用毒,他的功夫也绝不会差。我想了想,前天见着姚正彦的时候,他是来迎亲,自然没带兵刃。
师公指了指院门处,夜色昏黑,我只看见银光一闪,凑近些才看到是银针。这针细如牛毛,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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