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拳,昂着下巴,在离仆妇们十几步处整齐的站着,几十个人,一齐盯着刚从人群中挤出来的金志扬。
昂然站在金宅大门正中的姚嬷嬷,见金志扬过来,冲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高声宣布道:“金姑爷,小的们这是奉了我们家奶奶的令,来替我们家姑奶奶搬嫁妆了!我们奶奶说了,让搬就搬,若真有那不要脸、要贪我们姑奶奶嫁妆的,那就砸个稀烂!宁砸烂了,也不留给那专想着谋主母嫁妆的贱人!”
金志扬气得面白如纸,手指颤抖着指着姚嬷嬷叫道:“你们姑奶奶的嫁妆……”
“金姑爷既回来了,走!咱们进去搬嫁妆去!”
姚嬷嬷打断金志扬的话,挥着手吩咐道,手拿水火棍的仆妇们哄然应诺着,拎着棍子就冲进了金宅。
金志扬气个仰倒,拎着长衫跟在后面也冲进了大门,跟着金志扬和原就在门外站着的金府长随、小厮跟着就要往里冲,黑衣黑裤的家丁冲上前拦住,推搡着长随、小厮往大门一边集中着,“我们世子妃说了,这搬嫁妆,让古家人自己搬就是,用不着各位帮忙了,请各位且安份些,我们王府的家丁,都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手脚重,万一伤着各位,可就伤了和气了。”
小厮和长随们面面相觑,看着精壮的王府家丁,矮着身子退到了门外角落处,挤在一处垂头站着。
不大会儿,院子里就传来呯呯哐哐的摔东西、砸东西声,中间还夹杂着隐隐约约的狂叫痛呼和呵骂声。
外头看热闹的人激动起来,往大门口涌去,黑衣家丁守着大门两边,只看着人别进了院子,至于探头探脑看热闹的,不赶也不拦。
焦急的人群听着声音,四处寻找着可以往里探看的去处,紧挨着金宅的几颗大树成了抢手之处,手脚利落的抢先往树上爬去,抱着树枝,居高临下的看着一路砸进内宅的古家悍妇们,兴奋的和树下满脸渴望的人群转达着:“唉唉唉,打了打了,棒打薄情郎了唉!唉哟,这一棍子打得厉害,唉哟,又一棍子,怎么净打屁股?”
“这才叫有章法,你看官老爷打人,都是打屁股!”树下的人哄然解释道。
宅子外头,人越聚越多,争着抢着看这金宅里热热闹闹的砸着东西,热热闹闹的议论着这场竟然能和邹府那场热闹关在一处的热闹事。
“听说这姓金的纳了邹府那个小妾生的女儿……”
“什么小妾?人家现在正经是位诰命了,啧啧,这才叫有本事!”
“什么本事?不是就心狠些手辣点,看看,现在现世报了吧,天天被人堵着门骂,连个屁也不敢放。”
“说来也是,虽说是妾生,好歹也是官家女儿,嫁给谁不好,非得给人做妾?这做了妾还不安份,又要施手段谋人家大妇嫁妆和主母之位,也不打听打听,人家后头有谁!”
“就是,听说是个惹不得的,这不,析产分居了,看这样子,人家也知道她这门风,宁砸了也不留给她!”
“猪油蒙了心,这男人也是糊涂,怎么被个小妾就迷得晕了头了?”
“哟,听这意思,你是个明白的?要是小桃红肯跟了你,我看你立马儿就得回去休了你家那黄脸婆去!”
“你家才黄脸婆!我就是明白!那小桃红能给你做饭、磨面、洗衣服?这事,我就是明白!”
“好好好,你明白你明白,你明白还把银子都孝敬给小桃红?”
“你才孝敬呢!”
……
外头的议论和院子里的打砸一样热闹,邹应年挤在人群中,只觉得满嘴苦水灌进胃里,翻腾着几乎要吐出来,今天早上城门一开,他第一个出了城门,原想着迎着金志扬,先说说话,谁知道,出了城,车子就撞了人,被人缠得脱不开身。
可他就在驿路边一直盯着的,怎么就没看见金志扬是什么时候进的城?
唉,现在想这些也晚了。
邹应年眼睛盯着院门口停着的车子,几个黑衣家丁抱拳守在车子周围,不让人靠近半分,车子旁边,女儿的陪嫁嬷嬷满脸惊恐的抓着车杆,金志扬进去了,车子里坐着的是自己的女儿。
邹应年眉头皱了起来,这死丫头到底做了什么事?竟惹了古家和汝南王府两处!
宅院里呯呯哐哐的声音渐渐稀少下来,不大会儿,拎着水火棍的婆子们,脸色微红,头上带着汗,卷着袖子,三五成群的出来,径直往古府方向回去了,黑衣家丁看着婆子们走远了,家丁头儿才打了个手势,一行人转身往汝南王府方向回去了。
李小暖和严氏送走了严丞相夫人等人,陪着王妃,安慰着伤心不已的周夫人,直到薄暮时分,姚嬷嬷回来,悄悄示意着严氏,李小暖才舒了口气,劝着王妃离了古府,往汝南王府回去了。
李小暖将长吁短叹的王妃送回正院,看着她歇下了,才出了正院,坐了轿子回到清涟院,只觉得这一天跟打了一仗一样,唉,可不就是打了一仗!
第二天,李小暖直睡到辰初时分,才起来匆匆梳洗了,去正院给王妃请了安,带人去议事厅听回事去了。
刚听几个婆子回了几件事,外头当值的婆子禀报了,引着瑞紫堂的白嬷嬷进了屋,李小暖满眼意外的看着白嬷嬷,屋里侍立的管事婆子更是惊讶的半张着嘴,看着和老太妃一样几乎足不出院的白嬷嬷。
白嬷嬷稳稳的曲膝见了礼,带着丝仿佛有些苦恼又有些欣喜的笑意,看着李小暖恭敬的禀报道:“少夫人,老祖宗请您过去一趟。”
李小暖眨了下眼睛,挥手屏退了满屋子的丫头婆子,轻轻拧着眉头,看着白嬷嬷问道:“老祖宗叫我过去,有什么吩咐?”
白嬷嬷抬头看着李小暖,稍稍迟疑了下,“老祖宗昨晚上听说了古家大小姐和姑爷的事,大约是想细问问。”
李小暖愕然睁大了眼睛,突然问道:“老祖宗今年七十四了?”
白嬷嬷有些摸不着头脑,点了点头,李小暖舒了口气,眼珠微微转了半转,看着白嬷嬷,笑眯眯的说道:“嬷嬷您看,我这院子里,候了一院子的人,件件都是急事,古家大姐姐和姑爷的事,昨天也都议定了,这事也不急,这样吧,等我把这院子里候着的管事嬷嬷们打发了,立即就过去瑞紫堂给老祖宗请安去。”
白嬷嬷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李小暖,李小暖眯眯笑着,气定神闲的打发着白嬷嬷:“嬷嬷先回去吧,别让老祖宗等急了,我这里,也不过一两个时辰,一会儿的功夫!”
白嬷嬷满脸狐疑的看着李小暖,李小暖看着她,突然眨了两下眼睛,白嬷嬷心里隐隐约约仿佛有些明白,却越想越糊涂的转过身,也不告退,径直回去传话了。
李小暖透过掀起的帘子,看着白嬷嬷的背影,闭着眼睛,双手合什念了句佛,上次赌对了一回,但愿这回还能赌对,都说老小孩,老太妃七十四了,也到了老小孩的年纪,又是个脾气暴躁的,虽说修行了这么些年,到底本性难改,只看她等得等不得了。
李小暖叫了竹青进来,吩咐竹青泡了杯热茶,捧在手里慢慢喝着,平息着心底的不安和浓浓的渴盼。
喝了杯茶,李小暖强压着不安,叫了婆子进来,专心却心不在焉的听着婆子的回事,眼睛不停的往外溜着。
二六三章 又发脾气了
回事的婆子比往常小心了很多,三言两语说完了事,领了吩咐就赶紧小心的退出去。
李小暖心神不宁着,时不时的瞄瞄外面,再瞄瞄屋角的水漏,偏偏时辰过得极慢,水滴缓缓、缓缓的滴着,半个时辰,仿佛是过了大半年。
老太妃一头白发、一只手甩着念珠从垂花门转进来对,李小暖的心仿佛停了半拍,扔了手里的杯子,跳起来急忙往外迎去。
兰初、竹青、玉板等人微微有些慌张零乱的跟在李小暖身后,一起急急的出了门,两边厢房里等,回事的几个婆子直怔怔的看着老太妃,一时没法反应过来。
老太妃阴着脸,步履矫健沉稳,奔着议事厅直冲过去,白嬷嬷面色发白、紧张不安、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李小暖沿着抄手游廊迎着老太妃,笑容灿烂的曲膝行着礼,“给老祖宗见礼。”
老太妃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也不理会李小暖,径直进了议事厅,也不等人让,盘膝在榻上坐了,斜睇着笑意盈盈的奉着茶的李小暖,也不接茶,只转头扫着兰初等人问道:“都是你的丫头?”
“是。”
李小暖笑着答应,顺手将茶放到了老太妃面前的榻几上,老太妃瞄了眼杯子,看着李小暖直直的问道:“那古家大姐儿,是你出了主意让她析产分居的?”
“咳。”
李小暖被老太妃一句话呛得咳嗽着,脸色红涨起来,兰初急忙示意着竹青等人,带着人轻手轻脚的退出屋子,垂手在门口守着,李小暖咳了两声,陪着笑解释道:“老祖宗,我哪是那样不知礼的人,这世上的理,只有劝人和,哪有劝人分的?这是古家大姐姐自己的主意,我也劝过……”
“哼,你当我是你那白长着两只眼睛的湖涂婆婆?你这话,只好骗骗她去。”
老太妃打断了李小暖的话,李小暖一口气噎在喉咙里,尴尬的笑着,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老太妃呼了口气,轻轻“哼”了一声,
“你也是个糊涂东西。析产分居。这叫不战而退。这事,我替古家大姐儿作主。你去,跟那姓金的说,就说我说的,给他三天时候,给我处置了姓邹的那贱人。再到古家请罪去。他跪到古家门口,什么时候古家大姐儿气消了,什么时候再让他起来。古家大姐儿若不消气,那就让他跪死在府门前。”
李小暖这口气噎得更厉害,连咽了几口气,半晌才透出气来,哭笑不得的看着老太妃,轻轻咳了几声,往前蹭了蹭,低声说道:
“老祖宗,您先别急,听孙媳妇说,这事地,真是古家大姐儿不想要那姓金的了,我才帮着她想法子析产分居的,老祖宗,您别急,听孙媳妇仔细跟您。”
李小暖见老太妃眉梢猛的挑了起来,急忙解释道,老太妃盯着李小暖,李小暖心思转得飞快,又往前凑了凑,低低的说道:
“老祖宗,这事吧,是之样,唉,老祖宗,您老这么明白,孙媳如可不敢骟您半个字,只是,这话若是说了,您老人家还得多担待才好,孙媳妇吧……”
“好了。我不怪你,你赶紧说。”
老太妃不耐烦的打断了李小暖的期期艾艾,李小暖万分为难的又往前蹭了蹭,贴到老太妃身边,轻轻拉了拉老太妃的袖子,低低的说道:
“老祖宗,这事吧,跟外头传的不大一样,姓金的吧,是纳了个妾,也是宠得过了那么一些,倒没到外头传的那样,就是吧,古家大姐姐,其实不是个贤良人,当初嫁到金家,是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