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暖侍候着汝南王妃坐到大长公主下首,和景王妃、信王妃一起给几位长辈奉过了茶,三人就退下来,垂手侍立站在程贵妃和汝南王妃侧后,信王侧妃钱氏再后退半步垂手侍立着。
李小暖站在最下首,微微垂着头侍立着,眼光微闪,小心的四下打量着。
这一处极是宽敞,四周散散的放着十来张雕花黄梨矮几,除了程贵妃等人一人面前一张,还空着几张,只只几上都摆满了狮蛮糕、菊花糕、苏子渍梅、梨、橙、玉榴等时令糕点,几案四周错落有致的摆着万龄、桃花、木香、金铃、喜容等各色菊花,金黄、纯白、粉红一片,灿若锦霞。
林淑妃款款的上了台阶,举着酒,嘴角往上挑着,带着灿若锦霞的笑容,直直的看着程贵妃,声音里带着笑说道:“我来敬姐姐酒,愿姐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程贵妃端庄的笑着,举起面前的酒杯,略沾了沾唇就放下了。林淑妃仰头饮了酒,满脸笑容的转头看着周围,看到李小暖,盯住她,拎着杯子,几步晃到她面前,放肆的上下打量着她,伸手挑了挑李小暖头上步摇垂下的碧玉叶子。声音响亮里透着鄙夷:“这颜色倒是鲜亮,这样的东西,也就凭着这些颜色罢了。”
李小暖温和的看着林淑妃,招手叫了旁边托着茶盘的宫女,从托盘里拿了杯茶水递了过去,关切的说道:“夫人酒饮得急了,喝杯茶润润喉吧。”
林淑妃直直的盯着李小暖,仿佛没有看到她手里托着的杯子,景王妃站在李小暖身旁,兴奋的看着两人,忍不住伸头凑了过来,声音里透着丝幸灾乐祸说道:“世子妃这步摇,碧的这样通透,也真是难得,能得了这样的好东西,一定费了不少心思吧。”
李小暖转过头,阴阴的盯着景王妃,淡淡的说道:“再怎么碧透,也不过是件玩意儿,哪里值得费什么心思去?!王妃真会开玩笑。”
景王妃脸色紫涨起来,盯着李小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李小暖也不理她,扫了眼满眼惊讶的林淑妃,转身将杯子递给了旁边侍立着的宫女,越过景王妃,看着信王妃,仿佛极其为难的问道:“我年纪小不懂事,您看,夫人…总不能站着?”
信王妃眼底涌出浓浓的笑意,也跟着满脸为难、迟疑不定的摊着手说道:“哎呀!我也是个不懂事的,夫人…要怎么才好?”
林淑妃脸上泛着青色,猛的转过身,疾步奔下了台阶,将杯子扔到旁边一个内侍的怀里,一阵风般径自回去自己的居住了。
李小暖眼角余光瞄着怒气冲冲的冲出去的林淑妃,脸上微笑着,半分异色也没有,这林淑妃无宠无出却嚣张至此,皇上是念着林皇后的旧情,还是看着诚王的脸面?
程贵妃只顾扭头和福清长公主、靖北王妃、汤丞相夫人说着闲话,严丞相夫人满脸笑容拉着大长公主和汝南王妃高谈阔论的说着养生经,仿佛谁也没有留意到刚才的事。
景王妃暗暗舒了口气,狠狠的剜了李小暖两眼,绕过信王妃,离李小暖远远的站着,信王妃汤氏直直的盯着李小暖看了片刻,用眼角余光鄙夷的瞥了眼景王妃,下意识的挪了半步,离她远了点。钱氏侧着头,满眼欣赏的看着李小暖。
程贵妃说了半晌闲话,仿佛突然想起什么来,转头看着垂手侍立的女官问道:“靖江侯世子夫人和卢尚书夫人来了没有?在哪一处坐着呢?”
女官忙曲膝答道:“回娘娘,都来了。靖江侯世子夫人和忠勇伯夫人一处坐着,卢尚书夫人和戴侍郎夫人一处坐着,要不要请过来?”
程贵妃点了点头吩咐道:“一起请过来吧。”
说着,转头看着汝南王妃,笑着说道:“我倒有一阵子没见到敏盈了,她忙什么呢?也不进来陪我说话了!”
“靖江侯夫人病了好一阵子了,怕惊扰了娘娘,也就没根您说起这事儿。”
汝南王妃陪笑着解释道,程贵妃微微蹙着眉头,关切的问道:“病的重不重?请哪位太医把的脉?”
“刘太医诊的脉,我去看过几回,重也不重,就是吃不下东西,人瘦得很。”
汝南王妃微微有些伤感的说道。程贵妃轻轻叹了口气,转头吩咐旁边的女官,“等会去库里挑几根上好的红参,给靖江侯夫人送过去,嗯,再挑些,威远侯夫人也病着,一并送过去些。”
女官屈膝答应着。
台阶处,成敏盈一身明蓝缂丝衣裙率先走了进来,李小暖忙凝神看着她身后的忠勇伯夫人和小姐,以及吏部左侍郎戴远清夫人和小姐。这两位小姐,都是景王侧妃的人选。
一行六人站在中间,显得有些挤挤挨挨的见了礼,程贵妃和煦春风般的让着几人坐了,招手叫了忠勇伯嫡幼女孙婉若和戴侍郎长女戴静瑜过去,一手拉了一个,温言软语的和两个人说着话。
李小暖微微挪动了下,仔细打量着两人。
两人都是十七八岁年纪,生的极好,孙婉若一身鹅黄衣裙,戴着对金刚钻耳坠子,转动说笑间,流光溢彩,眼睛漆黑,大而亮,面容甜美中带着娇憨,一笑就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极其讨人喜欢。
戴静瑜一身淡青衣裙,脖颈间带着串莲子米大小的珍珠,珍珠和人相得益彰,瓜子脸,柳眉凤眼,面容静谧中带着丝羞涩,行动举止间,优雅异常。
李小暖满眼欣赏的看着两人,以这个世间的标准,周景然好歹也是半个温润君子,和两人倒也都配得上,可惜…可惜只能是个侧妃,唉!
李小暖眼风扫过无聊的揪着帕子的景王妃,暗暗叹了口气。
第一八三章 错事
程贵妃拉着孙婉若和戴静瑜说了好一会儿话,一人赏了只羊脂玉花开富贵连体簪,才放两人随着各自母亲坐了回去。
几个人陪着程贵妃说了一会儿闲话,内侍禀报着,要上菜肴了,卢尚书夫人忙起身告着退,几个人跟着起来告了退,程敏盈也跟着站起来,曲膝告了退,却往汝南王妃身边靠了靠,低声和汝南王妃耳语道:“母亲出了宫等我一等,我有要紧的事要跟你说呢。”
汝南王妃忙点头答应着,拍了拍程敏盈的手,“我和小暖在车上等你。”
程敏盈笑着点点头,直起身子,看着王妃身后的李小暖,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李小暖莫名其妙的看着转身退下去的程敏盈,一时茫然着理不出头绪来,嫁过来这半个多月。自己连一句话都要过上三五遍才敢说出口,怎么会把她给得罪了?
李小暖看着程敏盈下了台阶,不敢再分神多想,这里,比汝南王府,更是一星半点也错不得,得打点起全部心神才行。
远处传来悠扬欢乐的笛音琴声,宫女内侍流水般撤了点心,送了各色菜品上来,又撤了菜品,送了茶水上来。
李小暖和信王妃、景王妃三人,奉箸、布菜、盛汤、劝酒的侍候着程贵妃等人,直到奉上了茶,才暗暗舒了口气。
大家陪着程贵妃说着话,喝过两杯茶,大长公主先站了起来,笑着和程贵妃告了辞,转头看着李小暖,招手叫了她过来,拉着她的手,和蔼亲热的说道:“往后闲了,到我府上玩去!”
李小暖忙曲膝答应了,恭敬的扶着大长公主,送她下了台阶。
福清长公主、靖北王妃也跟着起身告辞,程贵妃站起来,虚送了两人离开,其余的人。也忙紧跟着告着辞,井然有序的一一退了出去,汝南王妃见众人走得差不多了,才起身辞了程贵妃,带着李小暖,往宫门外走去。
信王妃带着侧妃钱氏,落后汝南王妃和李小暖,看着两人走得远了,才和程贵妃告了退,缓步往宫门外走去。
景王妃紧跟着信王妃,也上前告着退,就要出去,程贵妃眼眶微缩,脸上带着端端正正的笑容说道:“你且等一等,我还有话要和你说。”
景王妃仿佛感觉出哪里不对来,有些畏缩着曲膝答应着,垂手侍立在程贵妃身边。
程贵妃看着吴昭仪等内命妇也跟着散了,才回身扶着女官的手,缓步往蕴翠宫回去了。
景王妃落后几步,跟在程贵妃身后不远,不情不愿的往蕴翠宫蹭去。
程贵妃进了正殿,在东边厢房榻上坐了,显得有些疲惫的斜靠在大靠枕上,接过宫女奉上的茶,慢条斯理的喝了几口,放下杯子,也不看垂手侍立在榻前的景王妃,只垂着眼帘,声音平得没有任何起伏的说道:“你跟你们爷成亲也有两三年了,也没能添个一男半女的。”
程贵妃顿住话头,抬眼看着张口欲辩的景王妃,只等她说话,景王妃张了张嘴,却没敢说出话来,目光闪烁着又垂下了头,程贵妃疲惫的垂下眼帘,接着说道:“你们爷也不小了,这没有子嗣,是大事,今天这两位姑娘,我看着都好,你张罗张罗,给你们爷抬回去做了侧妃吧。”
景王妃脸色瞬间惨白,猛的抬起头,狠狠的瞪着程贵妃,程贵妃身子微微直了起来,目无严厉的盯了回去,脸色瞬间阴冷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程贵妃盯着景王妃看了半晌,直看得景王妃渐渐不自在起来,下意识的往后挪了挪,程贵妃从鼻子里冷冷的“哼”了一声,缓缓靠到靠枕上,声音冰冷严厉的说道:“景王府三年不见添丁,你也该想法子积些福祉才是!你去福永寺!住上半年,好好给自己祈祈福去!你回去就收拾收拾,明天一早,我让人送你过去!”
景王妃连嘴唇上的血色都褪得干干净净,摇摇欲坠的几乎站立不住。程贵妃看也不看她,抬了抬手指头吩咐道:“下去吧。”
景王妃艰难的转过身,如行尸走肉般出了蕴翠宫,顺着内侍的指引,茫然的往宫门外走去。
李小暖虚扶着汝南王妃,两人一边低声说着话,一边往宫门外走去,
“……那个林淑妃,你也别理她,她就是那么个脾气,除了皇上,谁都敢顶着,连贵妃都不搭理她,不过是个怪人罢了。”
“嗯,我知道,哪会跟她一般见识,母亲放心。”
李小暖低低的答应着,汝南王妃微微叹了口气,“也是个可怜人,跟你姑母一年进的宫,皇上……唉,咱们不说这个,这不是咱们该说的闲话。”
“嗯。”
李小暖答应着,转了话题,“那靖北王妃,一身的英气,倒象个女将军。”
汝南王妃笑了起来,转头看着李小暖,拍了拍她的手,亲呢的说道:“你眼力极好,可不就是个女将军!靖北王妃是在北地长大的,北边可是正经的蛮荒之地,就没什么郑矩讲究,她从小没个管束,偏又是个爱武的,一个女人家,竟学了满身武艺,唉!她比我大两岁,早了小半年嫁给靖北王的,靖北王当年可是以才子著称着的,又是个风流性子,成亲前,就嫌她粗俗,成亲那天,也不知靖北王说了什么,竟被她一拳打得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