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福  第466页

凝着双眉站起,回想起这宁嬷嬷素日行事来。

她跟鄂氏没有什么正面冲突,而如今正院里管事的又是碧莲,平日里便没怎么把她当回事,只记得她行动挺利索的,衣着也十分整洁,不怎么多话,也挺沉稳,跟一般大户人家里有体面的家仆没有太大区别,怎么这么一个婆子,她居然在外还有个长达近二十年的姘头?

“既然是同乡,又一起这么多年,为何徐东海没娶了她?”她问。

胭脂唉了声道:“这徐东海是有妻儿的,只不过不在京师罢了。再说要娶的话他也出不起这赎身的钱呀。”说完她又把身子倾了倾,接着道:“不过有件事也奇怪,我还听说这徐掌柜原先极穷困,是后来这些年才渐渐发迹的,他在京师一无亲二无友,不知道怎么有钱开起的铺子。”

“说的是啊!”沈雁也灵光起来,“既然有钱开铺子,怎么不把宁嬷嬷赎出去?就是成不了亲,赎出她去也算是份情义吧,这宁嬷嬷看着也不是那糊涂人,怎么碰上这么一种人,还跟了他二十几年?”

“所以说,这才让人想不通。”胭脂道。

沈雁接着把另一只耳珠戴上,眉头却没有松开的意思。

宁嬷嬷身兼鄂氏身边的管事娘子那么多年,多半是连库房一起管着的,而这徐东海在没有亲戚帮衬的情况下,从穷困到出外谋生的地步再到如今开了那么大一间的南货铺,真要究其原因,恐怕就只有宁嬷嬷暗中接济他才说得通了。

而宁嬷嬷暗中倒贴帮衬他,却还不计名份,不曾把这笔钱留着替自己赎身,这就更奇怪了。是她不想走,还是吃准鄂氏不会放人呢?

“再去打听这事儿太太知道不知道。”这是要不要继续探究下去的前提。

胭脂到门外吩咐下去,便就进来替她暖手炉。

事实上这种事情根本用不着怎么费劲,沈雁往太夫人屋里与到府来拜年的护国公夫人婆俩几个抹了圈牌,又陪着薛晶她们姑嫂几个说了会儿话,薛晶最近跟着诸姑娘在学吹笛,回到房里找笛子给薛晶的时候胭脂就进来了。

“太太不知道,府里应该是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她这些事。”

胭脂进门便说,而后挥手让青黛去找笛子。

沈雁倒也没有太多意外,如果鄂氏知道,当然不会容忍她的,可是既然不知道,那她要不要把这事告诉给她呢?如果说了,她会不会嫌她多管闲事?可如果不说,这事要是传出去,也得给韩家脸上抹黑呀。

想了想,她说道:“还是先盯两天吧,她都近六十的人了,就是姘头也没那个能力了,如果没发现什么别的异常,那就等迟几天国公爷闲了我再让世子吱个声给他。如果有异常,你们随时来报我便是。”

胭脂应下,正好福娘取了笛子来,沈雁接了便就回上房去了。

宁嬷嬷这事,目前着实未够格让沈雁这位世子夫人多加关注。

初八之前基本上天天要出门,这日早上一家人在荣熙堂吃早饭,魏国公忽然道:“今儿我有事,你们俩代我到左老将军和秦老将军府上去坐坐,两位老将军对中军营贡献都很大,你们身为晚辈,行事得恭敬些。”

沈雁听得要去秦家,脑袋顿时嗡地一声响起来!

怎么能让她去秦府?怎么能让她再见到秦寿那个人渣?!

她本能地道:“我肚子痛……”

鄂氏睨了她一眼,太夫人停下牙箸来:“可是昨儿夜里着凉了?”韩稷夹了一大筷鱼肚子肉到她碗里,说道:“八成是饿的,多吃点准没事了。”沈雁正无语着,韩耘这里又已解了荷包掏出舒清丸来:“这个专治肚子痛的。大嫂也带我去吧?”

她看了眼魏国公,见他挑眉望着,并没有打算改主意的样子,只好艰难地把药接过来,和水吞了。

她岂只是肚子痛?只要一想到要进秦家大门,她简直浑身上下包括指甲尖儿都是痛的。

但是她总不能把真正原因说出来吧?既然说不出来,那就无论如何得去,要不然她这世子夫人当来干嘛?

饭后回了房,只得打起精神来梳妆换衣,但收拾得再怎么精致也还是一副苦相。连韩耘都看不过去了,等她出来前院时,立时大惊失色地道:“大嫂,有人欺负你了吗?为什么你看起来好像被大哥欺负了似的?”

沈雁韩稷同时瞪过来。

胭脂听说她要去秦家,临出门前不免把那日青黛私下说的那番话告诉了她,三太太想给沈婵许亲,偏生挑中这秦家,丫鬟们不解之余也是想帮帮沈婵的。

沈雁听说三太太还没死心后也是怔了怔,干嘛非得搁一棵歪脖树上死磕呢?

老魏国公是个重情之人,原先在军中与下属关系就处得好。后来魏国公禀承了这个传统,每年过年都会到各家里坐坐,捎点小礼物,联络联络感情。也之所以如此,韩家兄弟与王家兄弟才会处得这么好。只是秦家原先没跟老魏国公打过仗,韩稷也少往秦家走动而已。

秦家这边因为知道韩稷要带着新媳妇同来作客,老爷子觉得脸上甚为有光,早早地就让人重新清扫了门庭,并且又派了人在街口等候,韩稷俩人刚刚出现在街头,这里秦昱就得报,带着夫人儿女齐齐迎到二门来了。

沈雁到了此时也不得不以平常心面对。反正秦寿又不认得她,只要她忘记这回事儿,谁还能知道她不成?

这里到了秦家,门房卸门槛后马车进了大门,秦老夫人与儿媳们纷纷上来见礼,然后伸手搀扶。


530 吃味
沈雁也客气地致意,出来的都是她认识的,若在前世,她还得明年才嫁到秦家来呢,但扫了一眼勾头望着地下的秦家子弟里,却没见着秦寿,不知上哪儿鬼混去了。总之不见也好,眼不见为净。

她微笑与秦老夫人道:“怎敢劳驾老夫人来迎接?我们太太让我代她向您问好,愿您身子康健。”秦家上下都还算好,秦老夫人和秦夫人也待她不错,旁支妯娌那些不算,若不是秦寿太渣,其实这家世环境也还算好。

秦老夫人笑道:“劳夫人惦记,老身目前极好。”

这里上了阶梯,正要往院子里走,忽然左首廊下传来轻轻的但是又刚好能入耳的一道“咦”声。沈雁顺势望过去,只见一人带着惊色看了她一眼后,立刻在秦家女眷一众瞪视下低头没入了下人群中。沈雁看到这张脸时,心下也咯噔一沉,这个人居然是秦家的门房!

秦家主子里虽然没有人认得她,但当年她从韩稷手下脱身的时候乃是借着秦家才脱身的!这门房八成是瞧出端倪来了!

她这里脸色变了变,瞬间工夫就恢复了神色。秦家夫人们却是恰恰收在了眼里,还以为她是在责备刚才那无礼的下人,心里也着恼,秦老夫人这里把她继续引向内院,这里秦夫人便就掉头往外走了。

沈雁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不愿连累到那门房受苦,进门落了座,便就微笑道:“老夫人请勿怪我冒昧,我方才一晃眼,仿佛觉得贵府有位仆人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可否带过来看看。究竟是不是相熟的人?”

秦老夫人听她这么一说,对方才的认定又有些怀疑起来,遂道:“不知道夫人说的是那人是何模样?”

沈雁大略说了样貌,秦老夫人一颗心越发放稳,秦家虽然在韩家面前并不是那么卑下,可是彼此能够留下良好印象是必要的。

如果沈雁方才是因为责怪秦家下人的无礼而皱眉,毫无疑问在秦家上下心里都会留下个疙瘩。而她眼下既说是遇见了面善的人。虽说这可能性不大,但起码说明这位世子夫人并没有认为秦家治家无方,她对秦家至少是善意的。

这里丫鬟们便就传了话下去。秦夫人正准备罚扣门房的月例,这里听说世子夫人让带人去瞧,只好暂且撇下罚扣的事,领着他到了正厅。

厅里已经竖起了丝绣屏风。秦老夫人一干人陪着沈雁坐在屏风后。沈雁作势往外瞧了瞧。见那门房也是两腿直筛糠似的,便说道:“长得是挺华家管事的一个远亲。原先在金陵的时候曾经在我父亲面前侍侯过一阵子,方才乍然一见,倒挺像的。”

说完又直了身子,笑说道:“这世间之人真正奇巧,分明没有血缘关系往往又长得极神似。我平生头一遭到贵府来,不但觉得老夫人和夫人们十分亲切,竟然也觉得这里的家仆都似曾相熟。可见上辈子恐怕也是有些缘分。”

一番话不但大大熨帖了秦家一众女眷的心,也把屏风外跪着的门房给敲打透了。世子夫人的意思还不清楚么?世上相像之人实在太多,一个人怎么能仅凭觉得面熟就认为一定此即是彼?而且这世子夫人出身高门沈家,他们家的小姐怎么可能会孤身独自地闯到别人家来骗人呢?

他一定是脑抽了,才会觉得她们会是一个人。

他伏在地下,只觉得屁股上还没挨板子就已经火辣辣地了。

沈雁这里与秦家女眷们寒暄了几句,便就偏头与福娘道:“大过年的,图个吉利,赏他个银锞子吧。”

秦家女眷们更是欢喜了,嘴上说客气,心下却是暖融融的,不是图她这份钱,而是这是个脸面。

地下的门房接过那沉甸甸的银锞子来,手都要颤了,他一个月月例才不过八百钱,手上这银子少说都有一两半了,虽是逃不掉夫人那顿罚,可得了这银子倒是还赚了,心下对这位年纪轻轻的世子夫人更是感激,连磕了几个头才撤去。

这茬一过,气氛反倒活跃起来了,沈雁早学会一手八面玲珑的应酬功夫,虽是初次登门,但也应对得无懈可击。

这里吃了一轮茶,秦夫人下去打点晚饭,忽听门外远远地传来一声乍呼,而后在座女眷们面色一紧,紧接着秦夫人就匆忙走出去了,外头那乍呼声降下来,片刻又一声叫嚷道:“他们哄说我世子爷在此处,我这才紧巴巴地赶来,你们又说是世子夫人在此,究竟听谁的好?!”

秦夫人不知喝斥了一声什么,声音便静下去了。

屋里老夫人等的面色也明显地缓和下来。

沈雁全程都低着头慢悠悠品茶,似完全没听到这些。而她心里却早已经无语了,这声音她就是再隔上三辈子恐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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