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努力了半个月终于把姬郢放倒的众人松了口气,大家也终于才有机会撇开姬郢,齐聚在张耳的宫室内。
这些人里边,田荣对项羽的怨气是最大的,他就拍案骂道:“项羽不信我等,竟还派人出入监视,不离左右,视我等如猪狗,简直欺人太甚!”
大家本就有些酒意,此时有人打开话匣子,其余的人也就不再沉默了。
韩广就道:“想当初,我起事比项籍还早,就因为他挟楚帝之威,以致于我都要屈居他之下,见面对他行礼,连我的正妻都只能称王妃而非往后,天底下怎有如此道理?!他项籍也不过是楚人之后,叔侄二人杀友夺兵,又因缘际会败了章邯,这才踩到我们上头,如若没有我等,难道他一人便能大败章邯那二十万军队?现在又何德何能凌驾我等之上?!”
与会的这些人,其实都是在刘远的意料之中的。
东道主张耳性格圆滑,他的人缘也很好,当初刘远向他借地会盟,张耳虽然担心会得罪项羽,不过到最后也没有拒绝。而且刘远考虑过,项羽对张耳的印象不错,向张耳借地,也可以免除项羽很大一部分疑心。
田荣韩广不必说了,这两个人早已对项羽不满,是必定会到场的。
殷王司马昂的封地是现在诸侯里最小的,他表示不太满意。
代王赵歇纯粹是个见风使舵的人,他既是来凑热闹,也是来骑墙观望的。
至于其余没有来的人,要么是像章邯那样不敢再得罪项羽的,要么就是像济北王田安那样是被项羽一手扶植起来的。
虽然来到这里的人心思也并不单纯,大家出于各种各样的目的应承了刘远的遥远,并且来到这里,无非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便宜可占,顺便捞一杯羹,但是接连半个月,姬郢的紧迫盯人却让众人十分恼火,就连圆滑的张耳都很有些怨言。
我们还什么都没做呢,就把我们当贼来防了?!虽然大家地位有高低之分,可说到底我们也还是诸侯王,不是你项羽一家的部属或奴仆呢,凭什么要被你这么对待?!
于是根本无须刘远怂恿了,大家酒后吐真言,自然而然就带出不满,没有姬郢在场的聚会变成了吐槽大会,众人纷纷诉说项羽的可恶和霸道,越说越是觉得自己命苦,越说越是觉得气愤。
最后,田荣一拍跟前的食案,大声道:“豫王,是你把我们请来的,你觉得应当如何做,不妨发句话,我们必定紧随其后!”
接受着四周灼灼的目光,刘远放下酒樽,苦笑一声:“田国相未免太看得起某了,想我刘远何德何能,敢当众人之先!”
田荣还当他是谦让,就说:“豫王何必自谦?若是连你都不敢领头,我们这些人又有何说话的资格?“
刘远叹了口气,“西楚霸王所作所为,我自然也是不忿的,可我又能如何呢,他有楚帝支持,又是楚国世家,而我不过是乡间小吏出身,如何能与他抗衡?先前他要我出让颍川郡,我便让了出来,后来又要我让关中,我也让出来了,现在我只盼项羽能明白我并无异心,不要来找我麻烦才好!我请各位来此,也正是想向各位相询,如何才能令西楚霸王对我等消除戒心,让我等平安无事做个太平诸侯?”
他这话一出,大家看他的目光就变得很古怪了。
敢情你把大家喊到这里来,不是为了造反,而是为了让项羽消除戒心?谁会信?逗我们玩吗?
但是再联想刘远之前的言行,却不由得众人不信。
换了常人,被项羽要求让出颍川郡,怎么都会反弹的,再不济也要拖着不肯走,刘远倒好,连讨价还价都没有,听话得不得了,这样一个人,不是胆小怕事是什么?
可惜刘远拥有三郡之地,却如此胆怯守成,就算没有项羽,迟早也会被别人吞并的。
这么一想,大家就不想带刘远玩了,散了会,田荣私下里单独找到韩广,对他说,刘远胆小无用,指望他是不成了,但是我们可以自己先干,我可以发动政变,把济北王给宰了,你则发兵夺三齐之地,到时候里应外合,得了齐地,我们就可以一起分掉,我三你七,有福同享。
这个共赢的提议让韩广有点心动,但是不鲁莽的他表示自己还要考虑一下,没有马上就做决定。
田荣又去找了司马昂和张耳,得到的都是一样的答复,他有点失望,却没有再去找赵歇,因为在他看来,赵歇这种骑墙派不太可靠,万一他把自己说的事情汇报给项羽,那自己就要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等姬郢隔日从软玉温香的怀抱里醒来,就发现会盟已经结束了,刘远和韩广等人甚至已经先于他回到各地的封地去了,张耳派了人很和蔼地告诉姬郢,让他不必着急回去,可以多住几天,想住多久都可以,昨日侍奉他的婢女,如果他觉得还行,也可以一并带回去。
姬郢宿醉未醒,还有点云里雾里,不明白持续半个月的行宴怎么说结束就结束了,论沉稳,他不如大兄姬然,论智谋,他也不如二兄姬平,但姬郢起码还没忘了自己的任务,也不敢多加逗留了,带着张耳送给他的金银美婢就启程回到彭城。
见到项羽之后,姬郢当然没敢说自己最后一天喝醉的事情,只说了自己前些天的观察结果,他对项羽道:“诸人之中,刘远最是少言,他非但未敢诽谤大王,就连旁人多生怨言时,他也未加附和;田荣不乏怨怼之言,韩广其次,其余人等表现平平,并无出奇之处。”
田荣不满,项羽是早知的,但他也没将田荣的怨怼放在眼里,反正他现在不是诸侯,手下没有多少兵,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但听到姬郢说韩广不满,他就很不高兴了。
“伐秦之时,韩广无甚功劳,我却封给他燕地,还让他当上燕王,已比田荣优遇许多,他不思报答,反而心生怨言,真是岂有此理!”
“大王息怒!”范增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窃以为韩广怨气外露,不足为虑,所虑者当为刘远。想他处心积虑组织会盟,结果却故作憨厚,只怕心藏奸恶,不怀好意!大王应先从刘远下手,杀一儆百,令诸侯不敢心生异志才是!”
姬平道:“二人未有恶行,若就此杀之,只怕天下人反会说大王不是,大王不妨双管齐下,小惩大诫,也好震慑刘、韩二人。”
范增和姬平是项羽跟前最得用的谋士,项羽本身并不是很喜欢思考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一旦两位谋士意见相反,他就有点抉择不定了。
“二位先退下罢,让我好好想一想。”他如此道。
两人离开之后,他召来了虞姬。
虞氏是众多女人之中最讨他喜欢的,不仅因为虞姬绝色,更重要的是,项羽觉得,虞姬是将项羽摆在最重要的位置上,甚至超过她自己的性命,项羽喜欢这种对方全心全意只为他存在的感觉,这让他很有征服的成就感。
所以每当心烦意乱之时,他总喜欢把虞姬找来,有时候只是和对方说说话,情绪就自然而然放松下来了。
虞姬果然很快就来了,她的声音像水一般温柔,能令所有的男人心动,而当她专注地望着项羽的时候,眼中的感情更能令铁石心肠的男人也化作绕指柔。
她本是歌姬出身,若没有项羽,她充其量也只是被贵人玩弄于鼓掌间的玩物,但跟了项羽之后,她就成了专属于一人的私藏。虞姬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对她而言,项羽是高不可攀的天,也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见项羽面露疲惫,虞姬轻柔地为他按揉肩部。
“阴谋诡计非我所长。”还是项羽主动开口,他叹气,“如果阿叔在就好了,这些事情不必我去烦恼。”
虞姬心疼道:“大王日理万机,如何能事事躬亲,不如多听听亚父之言。”
项羽摆手:“你不懂,亚父对刘远韩广等人,心存成见,早就要我杀了他们!”
虞姬啊了一声,她不懂军国大事,也不明白范增为何如此提议。
项羽将她揽了过来。
虞姬斟酌道:“大王可曾想过,有朝一日将大权交还楚帝?”
项羽为虞姬的天真而嗤笑:“大丈夫岂可一日无权?若我将大权交换楚帝,当初又何必辛辛苦苦起兵反秦?”
大家喊反秦反秦,说得好听,都说暴秦无道,天下共诛之,多么大义凛然,说到底也不过是为了自己的权位富贵。
项羽现在虽然不是皇帝,却连皇帝都要匍匐在他脚下,听从他的号令,天下诸侯列强更不敢与其争锋,这种感觉,但凡抓住了,就没有一个人想失去的。
虞姬道:“我只是不想见大王太过辛劳。”
她忍不住幻想:“若有朝一日只与大王二人在一起,朝朝暮暮,别无旁人,对我来说就是神仙般的日子了!”
项羽无法理解她这种想法,只以为她是担心自己失宠,便笑道:“我虽有众多姬妾,你却是我最爱的一个,旁人再如何好,也比不上你,日后等我登上帝位,便立你为正妻,届时你便可与我成双成对了!”
项羽的野心一直不曾遮掩,只是虞姬头一回听他如此直白地说出来,但她心中殊无欢喜之意,却只有淡淡的低落。
不欲再多说,她依偎入对方的怀抱。
一夜缱绻旖旎自不必说,兴许是虞姬的温柔很好地抚慰了项羽,待到隔日他召来范增和姬平时,脸上已经没了昨日的焦躁。
范增二人看到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已经有了决定。
项羽的决定当然不是杀了刘远,实际上范增虽然总是建议项羽这么做,但是他自己也明白,刘远现在的势力已然不小,贸然杀了他,很容易就会惹来天下的非议,最重要的是,到时候其他诸侯兔死狐悲,说不定会狗急跳墙。
所以范增也改变了策略,他结合姬平的办法,建议项羽从诸侯中挑一两个最不听话的,时不时地打压撩拨一下,逼得他们自己主动造反,再发兵镇压,这样既占了道义之先,让天下人无话可说,也可以起到震慑其他诸侯的效果。
项羽接受了范增的建议,他挑选的对象分别是刘远和韩广。
首先,他让韩广往北扩张,然后将燕地分出一部分给韩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