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儿随她一同去。
老夫人稳稳地坐了片刻,总算是等到汾王妃主动与她搭上了话,寒暄几句后,她关怀地望着陈氏道:“很久不见了,心里一直记挂着的,没想到今日会遇到,我前不久去上香还遇到你的姑母,她身体真是好呀……”
“她身子骨一向极好。”听到说起自家的姑母,陈氏的态度明显温和了许多,同样关怀地道:“许久不见,您老人家一切可都安好?”
“好,好。”老夫人笑道:“我记得你最喜欢菖蒲,丹娘这园子里有修剪得很漂亮的菖蒲,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陈氏有些心动,看了汾王妃一眼,汾王妃和气地道:“既然是出来散心的,喜欢就去走走。”
老夫人欢喜得很,立刻问牡丹:“丹娘,趁着还未开席,你领我们去瞧瞧。”
分明就是另有打算,牡丹很不情愿,正在想怎么才能推脱,就听说萧尚书夫人尉迟氏,还有萧雪溪来了,同行的还有两个牡丹从前见过的人,邱曼娘与秦阿蓝。
汾王妃立时笑道:“既然人都来齐了,就开席吧。”又温和地对着陈氏道:“等开席以后再由丹娘陪着咱们一起慢慢去看也不迟。”
陈氏抱歉地对着老夫人一笑,老夫人回了她同样温柔慈爱的一笑。老夫人心里真恨,这萧家母女早不来迟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真是扫兴。她老人家舍一回脸出去容易么?要不是家里那个不省事的,要不是牡丹这个不懂事还拖后腿的,她哪里用得着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这么辛苦?
牡丹知道老夫人在恨自己,懒得去理她,只抬眼看向正前方。只见穿着一身湖蓝色襦裙,梳着双环望仙髻,打扮得素雅清淡,看着像个出尘的仙女儿似的萧雪溪,温柔端庄地扶着个着银红大袖罗衫,内着姜黄色小团花罗裙,插着金步摇,个子高高瘦瘦,板着一张脸,打扮得雍容华贵的中年妇人缓缓朝众人走来。
而在她们的身边,正是一身火红胡服的邱曼娘和一身玉色胡服的秦阿蓝。二人都不约而同地梳着堕马髻,好似一对姐妹花。邱曼娘还是去年在崇业坊福云观时一般的天真烂漫,秦阿蓝一样的端庄温柔,只眉眼却比之去年多了几分妩媚之意。
牡丹听到身边有人低声议论:“看到那个穿玉色胡服的女子没有?是先宁王妃的亲妹子,自去年宁王妃薨了之后,就一直留在京中,皇后娘娘每每思及宁王妃,便喜欢叫她去陪着。这回是好事近了,过了七夕,就要赐婚。还是宁王。”
有人羡慕:“这可真是佳话了,姐妹二人都做亲王妃。”
有人发酸:“我看人才也不怎么好,不过是托了太原秦氏的福罢了。”
牡丹微微一笑,想必孟孺人会很失望吧。
等到众人上前见了礼,汾王妃含笑道:“既然都到齐了,就开始吧。”
第二百四十九章 针尖对麦芒(二)
其实汾王妃做得并不太明显,也没弄什么才艺表演之类的,就是一群人在一起吃吃喝喝,看看百戏,听歌看舞,看参军戏,坐船游玩。老年人和中年人们更是坐在一旁谈笑,只看年轻女孩子们交朋友,嬉戏,一切都显得轻松自然。
但只要注意,就会看到汾王府的嬷嬷们守在一旁,目光锐利的打量那些年轻的女孩子们。牡丹窃以为,假若汾王妃真的是想选一个比较合适的孙媳妇,这样的方法更得当。男方这样的条件,并不需要女方容貌才艺有多出众,最要紧的是品行和性格,那么,不经意间表现出来的行为更能体现自身的品质。
老夫人眼看着相看大会正式开始,而红儿迟迟没有回来,不由急了,便回头看着牡丹低声道:“云清住得很远么?红儿怎么迟迟不来?”
牡丹奇怪地道:“不远呀,您别急,待孙媳这就再找人去寻她?祖母找红儿有事?孙媳身边的雨荷也是很得用的,您可以使唤她。”
这死丫头故意装糊涂。她身边难道只有一个丫头可以用么?没有红儿还有绿蕉,也还有嬷嬷可以使唤。老夫人恨恨地瞪了牡丹一眼:“马上叫她回来见我!这死丫头,我说的话都当耳旁风,该家法处置了。”
牡丹只当听不懂她指桑骂槐,笑意盈盈地使人去找红儿,不时递水递帕子给老夫人,又礼貌亲切地回答周围人的问话,显得很是闲适自在。老夫人越发生闷气,便又要故伎重演,说自己热,要牡丹给她掌扇,忽见尉迟氏领着萧雪溪过来见礼,顾不得折腾牡丹,笑盈盈地和尉迟氏接上了话,当众送了萧雪溪一只红玉臂环做见面礼,极力盛赞萧雪溪贤淑温柔,端庄大方,又拉萧雪溪坐在自己身边。
萧雪溪行礼谢过,又对着牡丹点了点头,小声道:“何夫人您安好。”然后害羞地挨着老夫人坐了,像只可爱的小白兔一样,笑得无辜而天真,仿佛全然忘记了从前的事情。
尉迟氏不露痕迹地上下打量了牡丹一番,非常和气地与牡丹说话,不停称赞芳园修得好,又说自己看到过牡丹培植出的什样锦,非常美丽,当之无愧的国色天香四个字。又盛赞老夫人挑孙媳妇有眼光,这是连着她自家的女儿一道给夸进去了。
老夫人笑得和朵菊花似的,却心神不宁地不时瞟瞟远处,一看到红儿走过来,就立刻起身同尉迟氏告罪,说自己要方便。牡丹忙好心地要扶她去,她摇摇头,不容置疑地道:“你留在这里,你是芳园的主人,万一王妃有事要找你也方便。”
牡丹知道她其实是防着自己,这是要去听红儿汇报消息,然后作出对策。便也随她的意,只吩咐丫头婆子们好好照顾好了。果然只见老夫人一出了宴席场所,红儿就迅速跟了上去,同时,宽儿也快步朝牡丹走过来。
牡丹回头和尉迟氏、萧雪溪点点头,径自走到一旁听宽儿怎么说。宽儿小声道:“这红儿就不是个安分守己的,到处张望,问东问西,问哪些地方有菖蒲,王夫人和您相处得怎么样。到了蒋娘子门外,又不要人跟着,在里面嘀嘀咕咕的说了许久。咱们想了法子也听不到说些什么。不过恕儿说了,只要把将娘子给守好了,就什么事都出不了。”
这倒是实情。只要将蒋云清看好,什么武婆子,红儿,绿儿跑来跑去又能如何?牡丹气定神闲地朝白夫人走过去,白夫人正和秦阿蓝和邱曼娘低声说笑,见她过去忙给她让了位子,笑道:“适才曼娘还说,让我跟着一起坐船,去桃李林里头摘桃子和李子,我说我这身子哪儿敢去?晃来晃去的,有个闪失怎么办?”
牡丹笑道:“坐大船是能行的,但是咱们这儿就只有小船,最好还是别坐了,我陪你在岸上走走。”
邱曼娘侧着头盯着牡丹看,然后捂着嘴笑起来:“何姐姐,还来不及恭喜你。上次我生日你送我香扇坠,改明儿我也送你件礼物恭贺你大喜。”
牡丹笑道:“不必这么客气,你成亲时我也没送你什么。”
邱曼娘笑道:“我就算了吧,都算是老夫老妻了,不如你们新鲜。”然后推了秦阿蓝一把:“倒是阿蓝,你得为她好好准备一份大礼了。”
秦阿蓝微微红了脸,飞速看了牡丹一眼,小声地责怪道:“曼娘,你又瞎说。”
邱曼娘道:“你就是太小心了,铁定的事情飞不掉的。”
秦阿蓝沉默片刻,看着牡丹微微一笑:“我记得夫人与宁王府李长史有亲?我前不久才与吴十九娘见过。”
牡丹点头:“李长史是我的表叔。”
秦阿蓝便道:“以后,欢迎你和十九娘一起常去我那里做客。”又望着白夫人笑道:“还有夫人您也是。我人生地不熟,就只盼着多交几个如同你们这样的朋友。”她没说是具体是去哪里,但大家都明白她是指的什么地方。
未来的宁王妃是个有主见,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虽不张狂但也绝对不低调的女子。这是牡丹给秦阿蓝下的定义。
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没有人会当面拒绝秦阿蓝的要求,白夫人和牡丹都笑着应了。邱曼娘突然指着不远处低呼道:“咦,她怎么也来了?”
牡丹和白夫人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却见一个穿粉蓝色纱襦配粉红色披帛,着碧色八幅罗裙,梳反绾髻,姿容秀丽的少女陪在汾王妃的身边,正可爱的侧着头听汾王妃和几位公主说话。这少女牡丹却是认得的,正是刘畅那位表妹,当初一心想嫁李荇的戚玉珠。她不由得纠结了,戚家和刘家寻了这么久,戚玉珠还没许配人家?难道也想做汾王妃的孙媳妇?
事实证明她是错的,邱曼娘慢吞吞地道:“不过是个六品媵,十人中的一人而已,也用得着这样卖弄?我要是她,就乖乖躲在家中。”言下之意竟是戚玉珠也要嫁入宁王府做媵了。
秦阿蓝淡淡地道:“曼娘,你话多了。”皇后早有话在先,宁王至今无嗣,与他从前专宠自家姐姐有很大关系,不希望她也做那样不懂事的人。所以此番广选官宦人家的女儿入宁王府,就是希望宁王能子嗣丰茂的缘故。女人们,都是自己可以嫉妒,却不许儿媳、孙媳嫉妒的人。她必须得时时刻刻牢记这一点。
邱曼娘不以为然地闭了嘴,笑看着白夫人和牡丹道:“都是自己人呢。怕什么?”
自己人,这个定义不好下,何况如今一位是准宁王妃,怎敢轻易和谁攀是自己人?白夫人和牡丹都有些不自在,开始东张西望,顾左右而言他。“你家老夫人来了,你得小心了。”白夫人轻轻拉了牡丹一把,示意她看向前方,只见老夫人黑着脸快步走过来,身边还跟着一个满脸可怜相的武婆子。
不用问,定然是恕儿的看守工作做得好,老夫人的某种目的没达到,故而武婆子来告状了,而且也告状成功。牡丹便趁机辞别了邱曼娘和秦阿蓝:“我要去伺奉我家老夫人啦,以后有机会咱们又聊。”白夫人也说自己身子重,不方便,得去方便方便,秦阿蓝很理解,微笑着和她们告别。
牡丹抓紧时间问白夫人:“我记得去年有传言是说圣上要让宁王做尚书省左仆射,有没有这回事?”
白夫人小声道:“是有这回事,但是一直到今年年初才正式下的诏命。你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起来了?”
牡丹有些闷闷地道:“不是我对这个感兴趣,我只是觉得不想什么都不知道。”她不想对蒋长扬的另一个世界一无所知。
白夫人察觉到她的情绪有些不对,微微皱起眉头:“怎么了?可是有人说你什么?”
牡丹一笑,轻轻摇头:“没有。我只是想尽早融入而已,虽然不能给他多的帮助,却也不能给他惹祸。”这一刻,她是不快活的。她离蒋长扬的另一个世界那么远。
“少夫人,老夫人请您过去!”武妈妈过来朝牡丹行了一个礼,一脸的小人得志样。
牡丹无奈地朝白夫人做了个鬼脸,慢吞吞地朝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