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说边往外走。
李荇将门堵住不让,崔夫人强笑道:“你这孩子,这么大了还爱胡闹,快让开,我急着要出门呢。”
李荇突然道:“刚才何四哥去我店子里了,他让我带句话给你,说是如果丹娘有个三长两短,一命换一命。我已然是答应了他,若真有那一刻,便将我的命拿去抵丹娘的命。”
崔夫人一愣,随即扬起手拼命地搧了李荇一个耳光,气得胸脯上下起伏,两眼含泪,悲愤地道:“你好大的胆子!敢在我面前说这种大不孝的话!我生你的时候难产,从此坏了身子再不能生育,把你当做眼珠子一样的爱护,你想要的,我千方百计地满足你,你跑去做生意胡闹,我由你;你为了她抛家弃孝远走整整两年多,我日夜担忧,没怪过你;你为了她出头到处结仇,差点把自己赔了进去,我揪心揪肝地疼,也不曾怨过你;因为我一直在等你懂事,但如今,你为了她,连父母家族前程性命统统都要舍弃了么?我二十年的含辛茹苦,在你眼里就比不过她的一笑?”
李荇被她打得偏过头去,大声道:“就算是我做得不好,让你不满意,你也不该去害她。她何其无辜!你怎么这样狠毒!”
“我狠毒?”崔夫人此刻对牡丹的恨,又拔高了一截,她猛地一推李荇,吼道:“我告诉你!这都是你逼的!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毁了自己的一辈子,也毁了我们这个家!所以说,是你害的她!是你的错!只要我活着,她休想称心如意!滚开!别挡着我的道。”
是他逼的,他害的……果然是这样。李荇垂眼盯着崔夫人裙子上的烫金花纹,缓缓道:“她是对的。其实,不是她称心如意与否的问题,而是我称心如意与否的问题,你知道么,她根本就不要我。在你眼里视若珍宝的我,在她眼里也许还比不过一棵牡丹花。”牡丹是对的,她若不顾一切跟了他,只怕也是郁郁而终,李荇有些失神地想,他若是她园子里的一株牡丹花,日日得她温柔照顾,在她掌心里勃发怒放,那该有多好?
崔夫人想到岑夫人临走时骂她的那句话,发狠道:“那你就更没出息!她不要你,你还想着她做什么?你帮着他家威胁我是不是?行,如今就是两条路,要么她死,要么我死!你一日不如我愿,我便叫她一日不能如愿!”
李荇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转身就走。崔夫人被他脸上那种死寂的神情吓住,忙弯腰往前一扑,一把扯住他的袖子喊道:“你要去哪里?”
李荇淡淡地道:“我去找宁王。”
崔夫人又气又急又恨又痛:“你敢!”她可以想象得到李荇去见了宁王会怎么做,怎么说,那叫什么事?
李荇不语,只管去扯袖子,见扯不动,干脆一把将袖子给撕了,一脱了身就大步往外走。崔夫人抓着半截袖子,又惊又怕,泪眼模糊地哭喊道:“你这个狠心的孽障!我是为了谁?我一辈子辛苦操劳,四处赔笑,都是为了你!我问你,是我和你亲,还是她和你亲?她差点就毁了你,毁了我们家,我做什么了?我什么也没做!我不过就是按着孟孺人的意思去抬举她,她觉得委屈,我还觉得丢脸呢!
难道孟孺人替宁王开了口,我能拒绝得的?这怨得谁?你以为她是什么好人?她若是自重怎会惹这些麻烦?好吃好喝不在家里呆着,顶着那张脸成日里四处乱跑到处惹事!就算是孟孺人在中间捣鬼,我误会了她,那说清楚不就行了?她为何那般羞辱我?不但骂我推打我,还谋算着要把你和你爹的名声前途全都毁了!心肠何其狠毒?!这何家,整个儿就是一窝白眼狼!你就只知道怪我,怨我,恨我,为什么就不问我有什么委屈,有什么难处呢?我白白养了你二十年!你也不用逼我,等我一头碰死在这里,为她清了道,你就万事如意了!”
崔夫人说完,果真一头朝廊柱上撞将过去。身边的丫鬟婆子见势头不好,赶紧上前将她抱住,一些人拼命的劝她,一些人大声喊听见动静站住不动,却也没有回头的李荇:“公子爷,快来给夫人认个错呀……”
崔夫人大哭道:“不必求他,我就当是没有儿子的孤寡,死了才干净,胜似这样被活活气死。”
李荇被崔夫人中伤牡丹的话气得浑身发抖,几次想回过头来替牡丹辩白不是这样的,想想却又越走越快,头也不曾回。崔夫人从泪眼里看到自己都这样了,他还不肯回头,越走越远,一颗心犹如在油锅里滚了几滚,熬了几熬,不由悲从中来,越发大哭不止。
忽见李满娘脚步匆匆地奔进来道:“你们这是做什么?闹得外面都听见了,让下人看笑话。”边说边一手拦住了李荇,给他一个少安毋躁的眼神,将他往崔夫人面前拖,嚷嚷道:“两个都不像话,这是亲母子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仇人呢。”
崔夫人看见她,犹如见到了救星,越发哭得伤心:“阿姐,他忤逆不孝,我要活不成了!”
李荇也觉得李满娘来得正好,气愤地道:“姑母,你不知道她做了什么……”
李满娘才送走窦夫人,就急匆匆赶过来的,怎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淡淡地扫了崔夫人一眼,握了李荇的手安抚道:“没事儿,没事儿,我已然让人去请你父亲回来了,该怎么办自然会怎么办,你两个谁都不用出去了,就陪我坐着喝茶等你父亲归家就是。”
没想到李满娘也知道了,崔夫人用帕子掩了脸,小声道:“阿姐你怎会知道的?是不是他家告状告到你那里去了?”
“我又不是官府,找我告什么状?”李满娘淡淡地道:“是窦夫人过来找我,想请我和元初说,问宁王什么时候有空,想让黄将军把当初孟孺人送给她家雪娘的手串退回去,我见不过是串寻常珠子,便多问了几句,不然我还不知道弟妹这么能干。可以上门威逼利诱亲戚,也可以在家以死相胁儿子。”
崔夫人一愣,随即微红了脸,晓得是那串手珠做聘财威胁牡丹的话给李满娘知晓了,李满娘平时虽然不多管她的事,但却是含糊不得的,既然都找上门来,又派人去请李元回家,又是这样的语气,那便是对自己不满得很。可叫她就此认错,她是不肯的,便不甘心地道:“我那是被逼着没法子,也是被孟孺人骗着了,还有就是也气着了,糊涂了,丹娘实在过分了些……”
李满娘并不和她扯这些,只淡淡地道:“如今我是要担心,亲戚好友会说我们富贵就忘了本,不讲道理,刻薄自私狠毒,出卖外甥女儿。元初这么多年来在亲戚朋友中积存起来的这点威信面子只怕是保不住了。”
崔夫人被她说得急了,将帕子使劲擦了一下鼻子,道:“阿姐!你再怎么和岑大娘交好,也亲不过我们去,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你也是做母亲的人,怎么就不能体会我的心情呢?我有难处!”
李满娘无奈地摆了摆头:“你也是做母亲的人,怎么就不能体会旁人的心情呢?要说为了行之好,我可真没看出你这行为给行之带来什么好处了。”见崔夫人红了脸,神情激动的样子,当机立断地结束谈话:“不扯这个,没意思。”
崔夫人被噎得难受,悻悻地起身去净脸匀面梳头,又在思索,李元回来以后,若是也怪她,她该怎么办才好?寻思片刻,她狠狠地想,她并没有做错,清河吴家那是什么样的人家?错过村就没这个店了!那可不是她一个人的意思,宁王也是这个意思!难不成李元忘了他自己,论能力论资历,他哪里比旁人差?就是因为出身,所以才会蹉跎至今,做得最多,背地里却经常被人嘲笑是暴发户,他也不会眼睁睁看着这门亲事泡了汤,让自家儿子被人瞧不起的……最多,就是一家人想法子把牡丹这事儿给妥善回绝了,反正从此以后李荇与牡丹都是再也不可能了的。李荇再难过,又能难过一辈子?
李满娘看了崔夫人的背影一眼,轻声对李荇道:“行之,男子汉大丈夫,当机立断,不该想的,就不要再想了。”
李荇低声道:“让姑姑操心了。以后,这种事再也不会发生了。此事一了,我此生永不见她。”
第一百一十八章 见贵人
李元将心中的火气压了又压,看着崔夫人沉声道:“你果然糊涂了,从今日起不必出门,也不必再管外面这些事了,把家里管好就算是帮了我的大忙。”说完也不看崔夫人是个什么表情,叫了李荇、李满娘出去商量此事怎么处理。毕竟事情已经发生,此时发怒发火都于事无补,还不如集中精力考虑怎么补救。
李满娘直言不讳地道:“我以为这事儿在之前并算不得什么大事。这是什么时候?不管孟孺人是不是真得了宁王的示意,丹娘不肯,想来宁王也不会逼她。倒是那孟孺人狐假虎威,又刚好弟妹有私心,犯了糊涂,做得太过,不然哪里会闹这么大?要我说,这孟孺人实在也是过分张狂了些,一个不如意就竟敢叫黄家的雪娘给她下跪赔礼道歉,看上丹娘这样的更是一串珠子就想算计了去,是该好好教训教训才是。不知她平日里在王府中如何?”
李元道:“她是先王妃的姨表妹,也是出身名门。除了先王妃,论位分就是她最高,而且宁王看在先王妃的面子上,平时也对她也多有看顾,乃是自视甚高的一个人,不过却不是很得宁王喜欢。”
这样的人,说不定还有野心,想着做那第二个宁王妃,也难怪得她钻头觅缝地到处找机会讨好宁王了,李满娘皱了皱眉头,道:“既然她家世身份在那里,这事儿就算宁王知道了,想来也不能动了她的根本,不过就是挨一顿训斥,受点惩罚而已。黄家不怕得罪她,我却只恐她迁怒丹娘。故而,还得元初你亲自去拒绝她,做得妥当一点,比如说,丹娘有病什么的,至于宁王那里,再另外想个妥当点的法子慢慢试探一下。”
李元叹道:“我也是这样想的,何家那里还得烦劳阿姐明早走一趟,替我们赔礼道歉,等这事儿完全了干净之后,我再登门谢罪。这亲戚关系,能补救多少就补救多少吧。”
李满娘苦笑道:“我不上谁上?”
李元看了李荇一眼,道:“这件事情的确是你母亲处置不当,做得太过分。可她再多有不是,一心为你也是事实。你早听了我的话,哪会有这么多事出来?罢了,我也不说你了,你好自为之。”
李荇淡淡地应了一声,起身道:“我累了,先睡了。”
李满娘见他走远,回头对李元道:“你得防着点,孟孺人不是个好东西,这种事情有一就有二。行之他娘做事顾首不顾尾,做了这次下次她还能推脱吗?更何况连自家外甥女都肯出面帮忙了,那其他人家就更不在话下。给宁王送女人,巴结后院的妇人,传出去会坏了你的名声,连带着孩子也会受影响,我看短时间内别让她再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