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
谢姝宁怀疑着,故意让人拿了块上面雕着云的玉牌去求见元娘,便说是新得了这玉牌,想着同大堂姐的名字相衬,就让人送去给她。
她素日里就爱送些小物件给诸位堂姐妹,因而这般说,定然不会有人觉得古怪。
这本是个见元娘的好借口,可这一回,玉牌送出去了,元娘的面却无人见着。
她心里的五分怀疑就变成了七八分。
前世,她呆在长房的日子远多过于留在三房,因而对长房几位伯父伯母更为熟悉。大伯母看着和善,却从来不是个好相与的。大堂姐在她手底下,一直都过得连个庶女也不如。为了贤惠的名声,大伯母自然是不会苛待庶出子女的,可对自己嫡亲的孩子,却能漠视冷待到那等地步。
谢姝宁一直都没有想明白这一点。
虎毒尚且不食子,大太太这只笑面虎,分明比虎还毒。
她有些惴惴不安起来。
却不知,大太太这一回却是难得的心平气和。
大太太进了元娘的屋子,在她牀榻前坐下,伸出手去将她鬓边散落的发丝绕到耳后,慈和地笑着,用近乎哄骗的语气道:“娘知道,娘一直都待你不好,只怕你心里也是怪娘的。只是这一回,云姐儿,你老老实实告诉娘,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说了便好了,咱们吃了药,过些个日子娘在帮你说一门亲事,谁还能知道?”
元娘不吭声。
大太太的望着她的眼睛就眯了眯,又道:“娘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定然是被你给害了,你别怕,同娘说,娘定叫那人生不如死。”
话音落,元娘惶惶抬起头来,飞快地看她一眼,复又低下头去。
大太太何等精明,立即发现了其中的不对,遂问:“你是自己甘愿的?”
元娘仍紧紧抿着嘴不说话。
“你说,那人是谁?”大太太只觉得自己额角青筋直跳。
养在闺阁里的女儿,却在自个儿眼皮子底下同人珠胎暗结,且她还迟于老太太发觉,她焉能不气?这会见自己耐着性子巴巴说了半天,元娘却依旧像是根本没有听见一句般,登时大怒,扬手便扇了一巴掌过去,压低了声音直骂:“小东西,你翅膀硬了,如今还觉得这事长脸了不成?”
可不管她骂什么,元娘依旧没有反应。
大太太气冲冲地摔门而出,站在庑廊下,心里头乱成一团纠缠不清的麻线。
府里的流言日渐高声了起来,大太太心情不佳,听到耳中就连连冷笑,让人揪了几个平素里碎嘴的丫鬟出来,里头正巧便还有上回谢姝宁见过的那个丫鬟。几人到了大太太跟前,自然是不敢再说什么。
可大太太才不管他们几个究竟说没说过,又究竟都说了些什么话。
她将这几个揪出来,不过是为了杀鸡儆猴,叫下头的人看看,两片嘴皮子上下一碰,到底能惹出什么祸害来。
于是她就面无表情地吩咐下去,将这些个人都杖责三十。
都是年纪轻轻的小丫头,听到要挨三十下,当下便个个白了脸。
身子骨弱些,可不得折在这上头?
骇然之下,一个个都拼命求饶起来。然而大太太是铁了心的,本又心情不佳,听到哭饶声,只觉得愈加不快,赶紧让人拖下去打。偏生府里的老太太又病着,不好叫这些人扰了老太太养病,就又叫人拿粗布堵了嘴。
打完了板子,她才冷着脸说了几句下回再胆敢随意置喙主子,打死也罢,才将这几个锁到了柴房里去。
谁知道,当天夜里,那日收了谢姝宁银子的丫鬟就发起了高烧,第二日天还未亮透,就没了气。
这可真真是晦气!
大太太暗骂了几句,就让人裹了尸体拉出城去埋了。这还没出十五,家里就见了血,触了霉头,接下去只怕是要倒霉一整个年头。
怕也正是如此,长房老太太的病竟是一点好转的迹象也没有。
忒苦的药,一碗又一碗地灌下去,却毫无起色。
元娘的事也死水似的,连圈涟漪都不见。
偏生大太太往日对元娘不关心,连带着元娘身边的丫鬟婆子也对自家这位大小姐不上心,一群人竟是连元娘平日里都在做什么去了哪里也说不清,气得大太太发了好一顿大火。
再问一问,元娘的贴身大丫鬟连元娘的月事何时来何时走也不知。
这下子,大太太可真算是被气笑了。
她倒不觉得是自己这做娘的不合适,反倒是觉得元娘瞧着娇娇弱弱,怯生生的一个人,其实肚子里的心思黑得很。
想着想着,她的心肠就愈发冷硬起来。
她木着脸去见了元娘,细细又问了三遍是不是当真不说。
元娘自然不吭声。
她就冷笑起来:“也罢,你说不说都一样,总归我便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便是。”
第090章 病逝
自大太太那日见完元娘后,元娘就“病”了。
这事阖府都知道。
大太太唉声叹气,见人就忍不住抹泪,一派慈母模样,说老太太病了,元娘也病了,偏生杭太医又不在府里,叫人忧心不已。
每年春节,杭太医都回乡一趟,这一来一回便需要许久。通常都要快出正月,他才会回来。眼下元宵都未过,他哪里赶得回来。
大太太便成日里都郁郁寡欢的,逢人来探望元娘,她就又要推拒一番,称元娘的病生在面上,女儿家又面薄,不敢见人。宋氏几个就都不曾见到过元娘的面。谢姝宁头回是跟着她一道去的,只呆了一会便知道大太太是在撒谎。
细节决定成败。
大太太自称日日陪在元娘身边,可元娘若真是病了,岂会不吃药?既要服药,大太太身上又怎么可能会连一丝药味也不沾染?
由此可见,大太太的话,根本就没有一句是真的。
谢姝宁同宋氏离开长房,路上她便对宋氏道:“娘亲,大堂姐可是真的病了?”
初一那日才寅时,宋氏夫妇就去了长房。依谢姝宁看,这两人不该一点都不知情才是。可听到她问,宋氏却只是皱紧了眉头,摇摇头道:“瞧你大伯母那模样,倒像是真的病了。”
谢姝宁仔细盯着她面上的神色看,而后暗自叹息,是真话。
她了解自己的母亲,宋氏的确是不清楚。
紧接着,她却又听到宋氏悄声道:“说来也怪,好端端的怎么就都病了。”
袖中笼着的小暖炉温热服帖地往掌心传递着源源不断的热气,谢姝宁摸着炉壁上头的花纹,一脸疑惑地问宋氏:“娘亲,长房伯祖母究竟是生了什么病?怎地这么些日子了也毫无起色?”
长房老太太的病没有好转,众人也早都知道。
“听说是同你大伯父大伯母吵了一架,被气着了。究竟是为了何事吵的,就不得而知了。”两人说着话,走到了玉茗院正房的庑廊下,宋氏帮她理了理外头罩着的鹤氅,轻声道。
谢姝宁静静听着,不时点点头。
竟将消息瞒得这般严实,可见事情的严重。她知道,大堂姐的事怕是八九不离十了。
果然,元宵节的花灯才挂起来,众人还未来得及吃一粒元宵下肚,便得到了元娘死了的消息。
谢姝宁呆愣愣地扶着碗沿,觉得嘴里那半颗元宵又粘又甜,叫人腻味,咽不下去。
前世她同元娘并没有什么交集,可这一世,元娘真的死了,她又莫名有些怅然。这还是自她重生后,身边去世的第一个亲人。她的大堂姐谢云若,比她前世的年纪还要小上好几岁,却已经不能再活下去了。
可是哪怕谢姝宁猜到了元娘为何必死无疑,却也没想到这一回,元娘是自缢的。
大太太可不傻,正月里就接二连三地出这么一堆事,可断不会是什么好兆头,说出去,也不吉利。
所以她想着,至少也得拖到开了春再说。
到那时,元娘就恶疾缠身许久,再死,也就说得过去,容易糊弄人。
可谁知,元娘却自个儿上吊了。
大太太又哭又骂,杀千刀的臭丫头,死也不叫人安生!
这会子,距离元娘生病,才不过七八日。
什么病,这么厉害?
大太太就愈发觉得元娘是个灾星。
长房老太太得知后,硬生生吐了口血,一缓过来就叫了大太太来,劈头盖脸一顿臭骂,也不顾大儿媳妇都是做祖母的人了,指着鼻子就训斥起来,“我千叮咛万嘱咐,让你千万将人给问出来,你瞧瞧你办的事!”
话说完,又咳了一帕的血沫子。
大太太生怕她出事,哪里敢顶嘴,忙叫大夫进来瞧她。
闹闹哄哄的,直到元娘下葬,长房老太太的病也没能好起来。
杭太医倒是该在回京的路上了,他最了解老太太的身子状况,由他来诊治再好不过。可谁知,一群人翘首以盼,等来的却是杭太医在回京的路上出了意外,翻了马车,死了……
这下可好,听到消息,雪上加霜,长房老太太更是恹恹的。
大太太连梅花坞的门也不敢进。
元娘的事,她没有办好,老太太见了她就心烦意乱,恨不得将她打出去,哪里愿意瞧见她。大太太欲哭无泪,连用饭的胃口都倒了个干净。
因元娘至死都未开口,没有证据,这事又不好闹大,最后竟是只能不了了之。老太太也就愈发记恨起了她。
大太太也始终不曾想明白这究竟都是怎么一回事。内宅以垂花门为界,府里的小厮寻常是进不来的。便是个别时候进内院来,也多是由婆子们领着的方可,且大多不过是才总角的小子,能成什么事。二门里的小姐,又轻易不出门。她思来想去,根本就没有机会才是!
可事,到底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发生了。
她越想越懊恼,哪怕元娘死了也没觉得有松气的感觉。
然而这事不好宣扬,连四下找人来问话都不成。她憋不住了,便带着身边的几个大丫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