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宁  第317页

起了几分兴致。

幕僚陈庶一大清早就拿了信件来见求见他。

靖王听到通传,半眯着眼睛算了算时辰。好家伙,这还没到辰时呢,竟就来扰他清梦。平素里,他是不睡到日上三竿。断断不起身的人。阖府上下谁不知道,就连靖王妃,也不敢在这之前来打搅他。

靖王连声打着哈欠,嘟哝着陈庶可千万是有要事禀报,若不然,他非宰了他不可。

陈庶坐在外头候着,突然重重打了两个喷嚏。

里头的靖王却在慢吞吞地起身穿衣找鞋。人至中年,但靖王身材清瘦,面容白皙,五官俊美。瞧着至多不过三十左右。可他偏生胡子拉碴,一副不修边幅的模样,又生生老了好些岁。

他生的同庆隆帝、肃方帝皆不相像。

人常说龙生九子,的确是各有不同。

早春的天依旧寒气逼人,靖王却只披了身薄薄的单衣就走了出来。

陈庶见了便蹙眉喊了声:“王爷。而今天日还冷……”

“你怎么越老话越多,快赶上我前些日子养的那只八哥了。”靖王懒洋洋地打断了他的话,“本王身强体健,不像你是个半老头子怕冷,裹得跟狗熊似的。”

陈庶吸口气,“王爷,您今年四十有一了!”

靖王依旧懒洋洋的。随意往陈庶对面的太师椅上一歪,道:“别提了,一年比一年老,估计没两年我也就该进棺材里躺着去了。”

“……”陈庶无言以对,只得将手中捏着的信递了过去,“京里来的消息。”

靖王面上这才微微带上了两分正经之色。抬手接了信。

伴随着簌簌声响,他打开了信,看了两眼,他不禁挑眉道:“他倒是会享受!”

陈庶道:“那妖道,八成有古怪。”

“有什么古怪?”靖王不以为然。“一个精于房中术的老头罢了,再古怪也是骨肉做的凡人,禁不起一刀。”

陈庶沉吟道:“话虽如此,但长此以往,这大好江山的根基保不齐要被动摇。”

靖王倒不觉得他是杞人忧天,不过口中只说:“左右是他的天下,他要败只管败去。”说着,他忽然正色起来,冷笑了两声,“就那么一张破椅子,谁坐谁倒霉!”

陈庶闻言半响没憋出话来,良久方道:“小的以为,王爷还是应当提前部署一番。”

“子山……本王已有十几年不曾回过京都了……”靖王蓦地长叹了一声,“足足十几年了。”

陈庶默然。

“你先回去吧,静观其变。”靖王又笑了起来,懒懒地摆摆手。

陈庶依言告退。

出得廊下,早春二月的阳光打在他身上,带着寒冬残留的冷意。他咳嗽了两声。

不远处正有人朝这边走来,身量颇高。

陈庶愣了下,旋即迎了上去,恭敬行礼:“世子。”

来人正是靖王的第二子,纪鋆。

靖王妃无法生育,多年来始终一无所出。如今靖王膝下的几个子女,皆是庶出,其中以次子纪鋆最为出众,自小便由靖王妃亲自抚养,视若嫡出。

身着黑衣的青年虚扶了他一把,笑道:“陈先生这般早便来见父王?”

“今晨京里来了信。”陈庶解释。

“哦?”纪鋆微微一挑眉。

纪鋆早就已经开始接手靖王手下的事,故而陈庶也不瞒他,将清虚道士的事说了一遍。

纪鋆听罢皱眉问:“可知此人是谁举荐的?”

陈庶道:“据闻是成国公燕淮。”

第350章 野心
“燕淮?”纪鋆微怔,问陈庶,“此人在皇上跟前可得青眼?”

陈庶颔首,沉吟道:“他年纪虽轻,却颇有本事。”

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去,纪鋆淡道:“父王仍旧对尔等的提议不做回应?”

底下的一群人,都盼着靖王有朝一日能领着他们直上京都。在靖王府的众人心中,该坐在那张龙椅上的人,从来都该是靖王。然而一直以来,靖王都不曾正面回应过这些话。他曾对纪鋆提起过,若非逼不得已,他是断不会为了张破椅子上赶着去哄抢的。

“是。”陈庶低着头,轻声说,“王爷的心思旁人惯常难以捉摸,便是属下,也看不透。王爷从不对这些话着恼,但也始终不曾斥过一声。”

纪鋆就笑了笑,挥了挥手让他且去,“陈先生先下去忙吧。”

陈庶应是,退开两步,朝另一个方向而去。走至半途,他脚下的步伐微微一滞,定在原地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身着黑衣的青年静静伫立在庭前,眼神游离,不知心中在思量着何事。

将将要至弱冠之龄的纪鋆生得很像靖王,同年轻时的靖王更是如出一辙,也难怪几个儿子里,他最得靖王喜欢。靖王妃没有孩子,便也拿他当嫡亲的儿子教养。他的生母乔姨娘,本就是靖王妃身边得力的大丫鬟,在生他时难产去世,是以他几乎是一落地就被抱到了靖王妃手上。若不知情的,单说是靖王妃亲生的,只怕也是信的。

陈庶低低叹了一声。

然则在靖王心中,一开始纪鋆也好,剩余的几个儿子也罢,那都是没有差别的。

左右都是庶出的,也就无法以嫡庶来划分谁该是世子。既然如此,也就只能以长幼尊卑来选择。论理,该是靖王的庶长子纪周来当这个世子。但纪鋆是养在靖王妃膝下的。形同嫡子,似乎又该是他。

靖王想的,却是哪个有本事便是哪个。

他发了话,要送几个孩子远赴漠北习武。但可去可不去,因为这一去,生死由命成败在天,他不会派人特地多加照拂,也绝不是说笑。

于是原本都已经准备着要问他何日出发的几位公子,全傻了眼。

靖王府里的孩子,除了二公子纪鋆由靖王妃亲自抚养外,剩下的全都养在一处,但平素里仍旧能同生母时时相处。

这么一来,几位姨太太就都慌了神。哪个也不愿意儿子去了。

身高路远,这一去,若真在外头伤着了死了,她们上哪儿哭去?那可是儿子!

正所谓母凭子贵,没了儿子。她们还有什么?就凭靖王妃婚后至今一无所出,但仍稳稳坐在正妃之位上,她们就都明白,自己只有安安分分守着儿子,才是正道。

所以到了最后,竟是一个也不敢去了。

这时,纪鋆被靖王妃领着送到了靖王跟前。道,“鋆哥儿长大了,也该出门历练历练才是。”

陈庶记得自己当年听到靖王妃这般说时,震惊的模样。

靖王妃性子绵软,为人纯善、胆小,又因多年来始终一无所出。膝下没有亲生的一儿半女自觉腰杆不硬,故而将全副身心都投到了纪鋆身上。好好的一个孩子,硬生生被她给教成了个同她一般性子的。

这可是靖王府的世子,却像个小姑娘似的,摔一跤也忍不住寻四处寻母亲。

谁也不曾料到。心软成这样的靖王妃,却舍得在这等时候亲自将纪鋆推了出来。

她虽不舍担忧,但心中却清楚得很,长此以往,这孩子难免会被自己给教得定了性,不成气候。

她算不得宠溺孩子,却委实开不了口说一句重话,也下不得手打他一下。

明明都不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却依旧叫她疼得很。

没有法子,她只得强行硬起心肠,将人送得远远的,叫旁人折腾去。

几位姨太太都幸灾乐祸地看着盼着,希望纪鋆一去不回,世子之位继续花落旁家。谁曾想,向来不按常理出牌的靖王,竟然立刻就写了折子请封世子去了。

纪鋆的世子之名,很快就被定了下来。

众人再次傻了眼,以为靖王这是戏耍了他们一出,不由心生悔意,捶胸顿足。

几日后,纪鋆却真的被靖王给派人遥遥送走了。

陈庶记得自己知道这事后,很是吃了一惊。漠北山高路远不提,那地处偏远的天机营,又神秘得紧,如何能叫人放心将年幼的世子送进去。但天机营中三位管事教习的江湖人,名号却十分响亮,的确是个习武锻炼的好地方。

他亲口问过靖王,这事是不是该从长计议。

靖王却说,既是他的儿子,自然会平安学成归来。

陈庶长久无话。

自此,靖王妃日日茹素念佛,只盼着纪鋆早日归来。府里剩下的人,也都在静观风向。好在纪鋆最后,仍旧是回来了。

模样虽狼狈,却到底是活生生的,也不曾缺胳膊少腿,目盲耳聋。

靖王妃喜极而泣。

靖王也很高兴,留了纪鋆说话,书房里的灯一整夜都不曾熄。

世子纪鋆的性子也是大变,同他幼年时截然不同,浑似变了一个人。

陈庶收回视线,大步而去。

今年盛夏之时,靖王府第一次收到肃方帝贪恋女色的消息时,靖王是拿来当笑话看的。世子纪鋆,却看进了眼里,听进了心里。皇位对靖王而言,可有可无,他并不大在意,左右还不曾到他非要不可的地步。

但纪鋆不同,他的眼中有时会流露出毫不掩饰地勃勃野心。

那张他爹没放在心上的椅子,在他心里却占据了极为重要的一个位置。

有些人,天生对权力有着十足的渴求,仿佛骨子里流着的血脉中,就流淌着这样的一份野心。

站在庭前的纪鋆,目送着陈庶远去,而后自己也转身离开,没有依照先前的计划去求见靖王。

近一个月来。南边的天已渐渐有了春日的丝丝暖意,北地的风雪同样也小了很多。

图兰同吉祥成亲已满三日,今天是她回门的日子。

一大清早,卓妈妈几个就来招呼谢姝宁起身。生怕她睡过头将这事给忘了。

结果谢姝宁昨夜睡前多喝了两杯水,加上不曾睡饱,今晨双目微肿,整张脸都是浮着的,愣是叫卓妈妈几个仔仔细细折腾了好半天才放过她。

谢姝宁换好了衣裳坐在炕上打着瞌睡,苦笑不已,这不知道的还当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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