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宁  第17页

奴婢都已经打点过了,那两个将话传出来的,也都已经给打发到平郊的庄子上去了。”

“做得好。”三老太太赞了声,而后眉头一皱,“可是还有个李妈妈?”

“是。只她是太太的人,奴婢暂时未动。且六爷也动了气,怕是不容易直接处置了。”

“荒唐,越是如此,便该加紧处置了才是!等会便使人去将太太唤来,我亲自吩咐她!”三老太太望着镜中的自己,忽然瞪大了眼睛,手往后一伸握住了春平的腕,急声道,“你快瞧瞧,这儿可是生了根白发?”

春平一怔,仔细翻拣着三老太太鬓边的几缕长发,里头果真藏着根通体雪白的银发。她轻手捏住,将这根发丝牢牢卡在两指间,强笑着道:“只一根,不打紧的,奴婢给您藏起来,轻易是瞧不见的。”

三老太太不语,只呆呆地望着镜子。

良久,当春平觉得自己拿着白发的手都已经僵住了时,她才听到三老太太冷声道:“拔了吧。”

春平下意识脱口而出:“老太太不可,这拔了一根可得再生七根回来呢!”

三老太太神色不变,道:“我早已是老太太,生几根白发怕什么!”

可她口中说着怕什么,那盯着镜面的眼神却似乎要射出针来,冷得春平手一抖,便连根将白发给扯了出来,吓得她连忙丢开了手告罪:“奴婢手笨,请老太太责罚。”

“起来吧。”三老太太面无表情,“已经死了的发,拔了也不疼。继续梳。”

春平这才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重新握了梳子为她盘髻。

另一边的夏安则取了衣饰过来给三老太太过目,一件比一件色沉花素,瞧着比长房老太太身上穿的大抵还要老气些。可三老太太却似极为满意,挑了件模样端肃的穿了,才刚刚系好扣,门口的福字纹帘子便被打起,秋喜跟冬乐一前一后地走进来。秋喜提着食盒去桌上安置,冬乐则快步走至屏风外,冲里头三老太太的身影道:“老太太,出事了。”

话音落,屋子里静了一静。

而后三老太太便揉着额角出来,蹙眉问道:“又出了何事?”

冬乐苦着脸,“不知怎地,府里头都传开了,太太苛刻芝兰斋那边的炭火,惹得他们只能自己使银子出去买。”

“什么?”三老太太饶是心里已有些准备,但听到这样的话,仍是懵了,“太太苛刻芝兰斋的炭?”

冬乐点点头,斟酌着说道:“府里头还传芝兰斋那边怕过不好冬,所以一起子便买了大批银丝炭回来,堆得小山似的。个个都说那位好大的手笔,银子多得能当石子丢着玩呢。”

三老太太气急反笑,道:“先前在长房晒了财,如今连炭也要摆出来晒晒?真当这天下便是她宋氏最有钱了不成!”话毕,她似想到什么,眉头蹙得愈紧,“芝兰斋那边的炭原本备得足不足?”

这些事冬乐在来禀之前,自是都已经查过一番的,这会听到她问起,当即回道:“奴婢都打听过了,炭原也是照着之前的定数发的,是足的。只是芝兰斋那边的人都是南边来的,不禁冻。便有人去寻了炭房的婆子,要多取些来用,结果却被拒了。”

如此一说,三老太太便听懂了,沉声怒道:“怎地左一个不成样的右一个也这般无用?瑾儿这些年都是如何管教下头的人的?”

她骂陈氏,冬乐春平几个大丫鬟自是不好接话,只能等着她骂完才轻声劝慰道:“这事太太也是不知情的,原是那边的人太刁钻了。”

三老太太听完却不理,只冷笑两声,走至桌边坐下,恼火地说:“刁钻?若不是自家敞开了大门让人进来使坏,他们能刁钻到哪儿去?不过一群蠢货!这宅子里的人,看样子都该好好整顿整顿才是了!”

如今又临近年关,最是怕出事不吉。

可照着眼下的情况看,又何止是不吉这般简单。再这么下去,谁知道还能出点什么事。

三老太太越想便越是头疼,连带着倒了胃口,一口饭也吃不下去了。

可一大早的,谢姝宁却敞开肚皮用了许多,还强行让谢翊也多吃了半碗粥才肯放过他。前一世,她身娇力薄,一场风寒便能倒下,平日里吃的东西也极少,养成了弱不禁风的模样。所以为人性子再强硬又能如何,身子都吃不消,又怎撑得下去?

她势必得趁着如今年纪尚小,先好好将身子养好才是。

再加上今日,喜事一桩接一桩,她这胃口当然也就愈发的好了。

只要一想到三老太太跟陈氏气急败坏的模样,她就忍不住还想要多用一碗!这般想着,谢姝宁便抱起碗递给了桂妈妈,眯着眼睛笑道:“乳娘,我还要!”


第027章 挨骂

见她胃口大好,宋氏便略放心下来。但只要一想到昨日夜里谢姝宁大哭不止的模样,她便又觉得心里似有猫爪挠个不停,疼且痒。她微微蹙眉,端起茶盏漱了口,同谢元茂道:“昨日那位李妈妈,继续留在阿蛮身边怕是不大合适。”

她只说李妈妈不适合留在谢姝宁身边,却绝口不提李妈妈要将谢元茂带走的事。谢元茂听了,倒是长舒一口气,便道:“岂止不合适!虽说是府里经年的老人了,可胆敢辱骂小姐,便是直接打死了也是该的!不等午时,我便让人将她打发了。”

“可……到底是她好心拨给阿蛮使唤的人,我们岂好就这般驳了……”宋氏欲言又止,索性拣了帕子为谢姝宁擦拭起嘴角来。

谢元茂闻言只觉得宋氏话中带着心酸,又觉得陈氏怕是明知李妈妈的性子才故意将人拨到芝兰斋里来的,登时对陈氏多了几分不喜,对宋氏多了几分愧疚。

与此同时,谢姝宁却也是头一次从自己母亲话中听出了几分别样的意思。

她吃着粥,开始心不在焉地思量着宋氏方才的那句话。

若是不注意,她定然也只会觉得母亲是本性使然才会说宋氏好心这样的话。可如今她非幼童,所思所想自然也就多了几分。方才只转念一想,她便明白了母亲的用意。母亲就算真的不通内宅之事,缺的应当也只是实战而已。毕竟身边有个江嬷嬷服侍着长大,又岂会一点不教母亲?

父亲本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这种时候,母亲将自己放得越低,说的话越显然心酸无助,父亲便越会将心偏向他们这一边。

她并不能肯定母亲究竟是故意为之还是无意,她只知道,母亲若是能一直如眼下这般行事说话,对他们只有益处。这样,便已足够。

一边用调羹不紧不慢地吃着粥,她一边望向了不远处搁着的一只白地粉彩赏瓶,上头绘着折枝牡丹纹,其间西蕃莲跟莲花纹又紧紧交错蜿蜒。这些粉彩的花纹,便像是如今他们所处的环境一般。看似杂乱无章,可一旦找到了其中的关窍规律,剩下的就都迎刃而解了。花纹的排列走向,原就稳固有序,因而她一步步要走的路也绝非乱来。

先是粥,让谢家的众人看清楚,三老太太跟陈氏是有多不喜他们。

紧接着便是在阻了陈氏那点小手段的同时,将李妈妈推到了风口浪尖上。不论如何,李妈妈都会被从她身边打发走。她的确想要好好折腾折腾李妈妈来消气,可那些事毕竟都是许多年前的事了。而今更重要的事还摆在眼前,早些将李妈妈这样的人打发得远远的反而更好些。故而她毫不犹豫地便那般做了。

可这还不算完——

人舌是软骨,但它却能杀人。

借用些流言蜚语做前行的兵器,再好用不过。

炭火的事,并不大,可却能让陈氏的脸面尽失。知道的人都只会鄙夷三老太太跟陈氏刻薄,小妇做派叫人不齿。

而这,也正是三老太太对陈氏恼恨的地方所在。若是她管家有方,将府里的下人嘴巴都“缝”得紧紧的,谁还敢私下里乱嚼舌头?因此,也就愈加显见得陈氏无用了。

三老太太唤了陈氏进寿安堂后,劈头盖脸便是一顿痛骂,“你但凡长些心眼,我也就不必日日睡不安生了!那宋氏是个什么货色?不过商贾之女,手中除了有几个臭钱之外,还有什么值得看的?可你倒好,人才进门没几日,你便落了下乘,真真是将我的老脸都给丢尽了!我可曾同你说过,有些事急不得?你都听到何处去了?”

陈氏面含委屈,讷讷辩驳:“可这也是您说的,表哥回来半年了,我这不也是不愿错失机会嘛。”

“机会?”三老太太先前倒也罢了,听到这话顿时怒不可遏,“这分明是个套,你却还当是个机会,愚不可及!”

陈氏被骂得后退一步,小心翼翼看着眼前这个看上去像是自己姐姐的妇人,带着几分无奈道:“只怪那小丫头脾性大,不然人早被带到玉茗院了,又岂会有后头的那些事。”

三老太太挑眉,冷笑道:“你倒想得容易。听说你是当着老七夫妇的面将人送下去的?”

陈氏不明所以,点点头。

“你可知如今个个都如何说你?”三老太太面上笑意愈发冷锐,“说你不知廉耻,逮着机会便想要将男人拖回自己房中。”

陈氏闻言急忙要说话,却被三老太太阻了,“你想说若是事成了便根本不会这样是不是?可我告诉你,哪怕事成了,你这不知廉耻的名号怕还是得传开了!你当你是正室,便拿出正室的风范模样来!若是没有手段,那便给我好好呆着!再这般不成样,我也就懒得管你了。”

一通臭骂,听得陈氏心惊肉跳。

从寿安堂出来便去传了李妈妈,痛斥一番恨不得将她立即打死谢罪了事。

李妈妈便哭诉谢姝宁小小年纪如同妖邪,骇人得紧,该请大师来瞧瞧才好。

陈氏只当她是推托之词,愈加恼恨,转眼便将人给打发到了另一个偏僻的田庄上去。没多久,便传来了李妈妈重病的消息,怕是不久于人世。三房的下人亦都被好生敲打了一番。在这样雷厉风行的动作下,此后多日,府中倒清净了不少。

然而长房跟二房的那些下人,鞭长莫及,只能放任他们去。长房老太太似是故意要让陈氏难堪,竟也不阻一阻。这般过了几日,大太太才出面将流言压制了下去。

不知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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