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洁癖、富贵毛病也不少的男人,他在西北时,到底是怎么过来的?那一带她虽没去过,但凭想象,也可以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他在那里一待那么多年,到底是如何保持着他的这些臭毛病的?
绣春心里暗自腹诽了几句,见他已经准备好了,忙驱去自己脑子里不该有的乱七八糟念头,开始自己的工作。因为断了一次,这一次,她需要适当延长时间,尽量让药力发挥最大功效,以弥补昨晚。换句话说,他这个病人若不好好配合,最后加大工作量的,还是她这个医生。
昨晚他没回,原因很简单。并不是他真忙得必须留宿于宫中,而是他忽然对自己有些不笃定起来,甚至有些抗拒让这个少年再靠近自己,在他的肢体上做出像此刻这样亲近的动作。
今天晚上,他本也不想回的。但方姑姑第二次派人传来的口讯让他改了主意。他知道她,要是他不回,她可能真的会亲自入宫押他回,所以他回来了,但特意很晚。他以为这个少年已经离开了,没想到他竟还一直在等。
他早就注意到了,董秀有一双灵巧而纤细的手。手心微微生肉,柔软得不可思议。当他往手心涂满药膏擦热,用带了他温度的那双手贴上自己腿部的时候,那种温热细致感,通常会让他十分享受,有时候,甚至不希望他停下。
就像此刻,虽然他的视线一直在手中的书卷上,但是感官上传来的那种愉悦,让他无法不去留意他在自己腿上的一举一动。她的手停在了他的大腿上前方、转到了膝两侧、改用手指弹拨、再将他的腿微微曲起,用掌心来回揉擦他的N窝……
这是个非常敏感的地带。先前他这样做的时候,萧琅只觉舒适。此刻,一种异样的感觉却倏地经由那片小小的地方,如电流般地蔓延到了他的全身,他甚至觉到自己身体微微一紧,心里顿时生出了一种浓重的罪恶感,勉强忍着,在她结束,改为按揉自己两侧韧带时,终于忍不住,略带了些僵硬地问道:“你好了没?”
绣春手一停,抬眼看他,见他微微侧着脸还在看书。要不是自己刚才听得清清楚楚,简直会以为他没开口过。
他恭和的态度,让萧琅一下又开始反省自己的粗暴。说来说去,关他什么事呢?完全是自己这边出了问题……
他压下心里随之而起的那种歉疚之意,极力命令自己忽略他那双手在自己身上游移的感觉。此时却又听他道:“殿下,往后你再忙,也不能像昨晚那样不回。你也知道,林大人走之前,千叮万嘱过,中途是不能断的。你回来再晚也无妨,我可以等的。”
他忍不住看向他。见他正抬眼望着自己,那双在梦里曾让他生出过邪念的漂亮眼睛正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目光里带了浅浅的关切。
他想了下,终于定下心神,放下手上的书,从榻上坐了起来,望着对面的少年,缓缓道:“董秀,以后你不用来了。我让太医院里别的人来接替这事吧。”
绣春这下是真的愣住了,停了手,“怎么了?”
萧琅道:“是这样的。以后我会越来越忙,天气也愈发冷了,每日这样来回,确实不便。更不好让你每次都等得这么晚。所以我觉着,换个人更妥当……”见她脸色随了自己的话微微一变,忙补了一句,“你别误会,和你无关。你做得很好……”
绣春自然不是个笨蛋。
这个魏王这两次态度忽然反常,她在心里也猜测过缘由。她根本就不信他口中所说的什么太忙的话。完全就是借口而已。如同恋爱中的一对男女,倘若情正浓,便是隔了千山万水,也会寻找一切机会见面。倘若情松爱弛,一方甚而变心,即便朝夕相对,也会极力避开。虽然比喻有些不当,但道理却是相同。
显然,这个魏王殿下对自己这段时日以来的护理,不但不领情,而且还不满意。
先前,她所扮演的,一直是个成熟而耐心的医生角色,容忍着这个特殊病人的各种毛病。这除了林奇的嘱托,更多的,还是出自自己的职业习惯。但是现在,当她意识到这个高贵的病人并未对自己的付出有所尊重时,心里头住着的那个本色的她自然便开始冒头了。
“无妨,”她的脸色转凉,淡淡地道,“殿下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
第27章
萧琅微微松了口气。
接下来,再不用面对这种让他尴尬的境地了。
但是很快,他便发现,这个董秀说完那句话后便低下了头,再也没看自己一眼。他的手仍在继续,动作不疾不徐,力道也恰好,与先前一模一样,但仍能感觉得出来,对方有些不快。
萧琅现在事情很多,用日理万机来形容并不为过。他看似随和,其实却是个一板一眼的人。之所以想换人,只是不喜欢自己习惯的固有步调被不该有的意外打乱,仅此而已,并非针对董秀这个人。何况,对方这段时间的用心和医道上的精通,他也全看在眼中。所以见绣春表露出不快,想了下,便解释道:“我方才也说了,之所以换人,完全是我自己的原因,和你无关。你做的很好,我很满意。明天我会让人送谢礼到你府上……”
“转过身去。”
绣春打断了他的话。干脆而利落,连眼皮也没抬一下。
萧琅确定,这个少年真的生气了。
他看他一眼,见他视线落在自己的腿上,神情淡漠。踌躇了下,决定这样也好。
虽然他也不想这样。但出于习惯,并不想就这种事再多做什么解释。
他不再说话了,只是照了绣春的话,默默翻过了身去。
绣春很快便也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毕竟,她不是三岁的孩子。也无意去猜度对方的心思。此刻之所以会站在这个地方,不过是受人之托而已。
她照常那样替他推拿上药,最后命他再次翻身回来,帮他快速搓热膝盖,让药物彻底发散被吸收后,今晚的治疗就结束了。
她起身,到边上的水盆里洗手,开口道:“殿下,你让代替我的人明日到金药堂来吧。我须得示范给他看。你也晓得,”她看他一眼,语气平静,“我因了林大人的嘱托才接手他的事。如今我不做,也须得保证后头接替的人清楚林大人的要求。”
萧琅已经自己整好衣衫,赤着双脚,如方士般盘腿坐于榻上。
他抬头望向绣春,看见她立在那里,霜雪孤姿,目光纯净,那样淡淡地看着自己,完全没了方才生气的感觉,却多了几分拒人以千里之外般的疏离。怔了片刻,忽然觉得自己实在太过可笑。
心倘若是明镜台,又何惧拂染尘埃?
在这样的目光之下,他蓦地觉得困扰了自己两日的那些无谓情绪一下便消失了。这一刻,心底竟出奇地安宁。
这个少年年纪虽不大,但却完全配得起他的尊重。
他想了下,下榻趿了鞋,走到绣春面前,望着她道:“我改主意了。往后还是你来吧。我会尽量早些回的。”
绣春狐疑地盯了他一眼。他已经恢复了从前的模样。说这句话时,面上含了温和而笃定的笑意。
她先前对他确实很是尽心。虽然并未存回报的心思。但这并不表示,她乐意接受这位魏王殿下招之则来呼之则去的对待,更何况,他最后对她说那句“改主意”的话时,她能感觉到的,只是对方那扑面而来挡也挡不住的笃定之意。
“殿下,我觉得你方才的那个提议其实挺有道理的,”绣春一笑,“御医就在皇宫里,可定时为殿下上药,如此你也不必为了这事特意赶点。且正好,我前些天答应林大人写的那本书还没完,我也想尽快写出来。便就照咱们先前的议定,您派人明日去金药堂找我便是。”
萧琅怎么也没想到,她竟会给自己吃了个软钉子。老实说,这样的情况,从小到大,他还从没遇到过。一下怔住了。微微张了下嘴,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
“好了吗?”
萧琅正尴尬的时候,看见门被推开,方姑姑带了个侍女过来,笑道,“这么晚了,董先生要么就留宿在此吧,明早再回。”
绣春忙转向她,婉拒道:“多谢姑姑,我还是回去的好,路不远。”瞟了眼一边的萧琅,“还有,下次起,我就不来了,改由另位御医代替我的事。”
方姑姑惊讶不已,轻轻啊了声。
“这是殿下的意思。我也觉得考虑得很周到。”绣春道,“我先走了,烦请姑姑派个车送我。”
方姑姑满头雾水。看向萧琅。见他只是沉默,并未开口否认,那个董秀又一副急着要走的样子,见天确实是不早了,只好压下满腹疑窦,吩咐侍女送绣春出去。
等她人一走,方姑姑立刻追问:“殿下,这是怎么回事?我看这个董秀挺好的,为何要换?”
萧琅现在有些惆怅。不对,应该说,是非常后悔。
他轻轻呃了声,习惯性地略微抬了下眉,随即淡淡道:“也没什么。这种事并非非他不可。换个宫里的御医,更方便。”说罢,甩袖而去。
第二天,接替绣春的人来了。便是林奇先前提过的那位老太医,姓段,须发皆是花白。
陈振还不知道这事,亲自去接待后,听说是被魏王派来接替事情,一下喜忧半掺。喜的是绣春往后不用再去服侍男人了,忧的却是知道自己这孙女脾气有些孤,莫非是冲撞了魏王殿下遭厌?小心打听几句,见这段太医言下并无他意,只絮絮叨叨地念着让董秀出来,这才稍放了心,叫人去通知绣春。
绣春过来,见过了段太医,客套过后,便将先前林奇所吩咐的要点连同自己的那套手法都演示给他看。叫了个前头药铺里的伙计当人模。段太医本就精通人体穴位,绣春在旁略讲述一遍,他便了然于心。绣春看着他伸出枯瘦如鸡爪的两只手在那伙计的腿上东揉西捏的,在旁略加指点,最后见八九不离十,心中满意,成功交接。送走段太医后,知道祖父挂心,主动又在巧儿跟前把缘由提了下,说魏王因了忙碌,往后大部分时间要留宫中,这事便就算过去了,闭门继续用心写那本温病学的书稿。这样过了几天,这一日,传来了个消息。官府找到了先前在金药堂做事的那个工人。是在他老家找到的。只是找到时,他家正在办丧事。那男人数日前去同村一户办喜事的人家里喝酒,当晚没回。家人次日找了大半天,最后才在田间的一段沟渠里找到他。他已经倒栽葱地淹死在了小水沟里头。大家都说是他在酒席上贪酒,喝多了没看清夜路,这才一头栽进去淹死的。
官府传来这消息,也就意味着金药堂前头出的那事算是草草了结了。那一批有问题的紫雪丹,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成了桩无头案子。
许瑞福把这消息报给陈振的时候,知道老爷子会大发雷霆。果